11. 第 11 章
作品:《落拍》 宋存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行李,而是把手机的充电器插上。电流刚接通,老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要不要晚上回家吃饭。她没什么心情,借口有事先推脱了。
老妈倒是没觉得什么,笑呵呵地挂了电话。宋存拧了瓶水喝,要是老妈看到这些事,心脏病都能气翻。
她再次点开微博,搜了关键词,一条一条的过。光线从强到弱,从树冠蔓延至树根,她丝毫未察觉,几个小时没挪位,直接坐到了天黑。
柳桉的电话打进来,她起身走到窗边去接,扩了扩僵硬的肩背,看外面的世界华灯初上,和每一个夜晚,没什么两样。
小桉子还知道来负荆请罪。而她,其实对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最烦,只有更烦。
短暂思考了几秒,还是答应了。
一直困在网络的世界也不是办法,她需要一个人把她拉回现实。澡是来不及洗了,换了身衣服,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她又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助理,
【我要看一下她写的书。】
评论的很多内容确实和她的公开资料对得上,只是被做了艺术加工。单单一些片段,她就有点毛骨悚然。经纪公司的判断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名作家对她的考究堪比历史人物。
可笑的是,死的不是她,而是那个作家。
一个人的威望,会在她死后,达到最大。
现在是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活在一场虚拟威望的屠杀中。
按照柳桉给的地址,她找到了那家火爆的大排档。店里人山人海的,几张桌子都摆到了外面。
她看见小桉子拿着张纸巾,在擦桌子。
“你别看条件简陋啊,味道真的是一绝,而且是顶级食材,绝不是什么街边的小店。”柳桉看着她坐下,讨好的邀功。
宋存白了他一眼,“那也难洗脱你的罪恶。”这附近人流量大,学校多,餐饮这块最不缺,什么档次的都有。能让柳公子都甘愿吃的路边摊,味道肯定不差。
柳桉见她不买账,拿出了杀手锏,一个牛皮纸袋,“追了半个城给您买的,算有诚意了吧。”
宋存看着漏了点小头的两个烤红薯,听他卖惨,“算不了,建议把你追车的视频录下来,作为证据呈上。”
柳桉笑了,招呼老板点菜,看着她嘴硬心软地剥红薯。
她拿了张纸巾边擦边剥,外皮已经有些冷掉了,里面还算软糯。
“没事吧,存儿?”柳桉感觉到她的心事重重。
“你说的是哪件。”宋存咬了一口,在嘴里嚼。和小桉子一起,没那么讲究,也不想隐藏。
她确实不怎么开心。就算是网络的世界,谁被指着鼻子骂一个星期,能开心啊!
“网上的事要不要我给你查查?”柳桉给她添了半杯柠檬水,试探道。
“不用了,我经纪人在处理。”
“这事儿其实有些蹊跷。”作为一个冲浪达人,又是法律从业者,他对这方面有相当的敏感度。
说是对方想蹭热度吧,人都死了,书卖得再火有什么用,还没见谁拿命来炒作的。
“录音是没被剪辑过的,只是做了变声处理,这个很容易破译。”柳桉接着说,“只是这个人全程循循善诱,该冷静冷静,该激动激动,说的话滴水不漏,明显是要给人下套的。”
“当然,人家本来就是写悬疑小说的,说不定直接把这剧情当成了实战模拟。”宋存牵了一下嘴角。
“可是她人死了,你就很难再计较。”柳桉锁紧了眉头,况且那段录音是实打实的,当不了什么直接证据,引发舆论效应是足够了。
“我知道。”宋存叹了口气,“我没想着要计较,再怎么样,我们的人不应该对她进行死亡威胁。”
柳桉见她仰着头吞咽,拍了拍她的肩背,顺势抽了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炭火灰烬。
“这个时候放出来,大概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家里人气不过,单纯放出来恶心你;要么是背后的利益集团作祟,想再吃一次‘人血馒头’。”
“利益集团?”
柳桉点头,“前不久不是有个新闻吗,一个千万粉丝的网红作家死了,家人联手出版方一起隐瞒,请了枪手用他的账号继续写作,赚了上亿的收入。这世界上人心是最不可测的。”
宋存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放出这段录音,是为了卖书?”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柳桉说,“她已经影视化了三部作品,都是大平台买的,按道理是不会缺钱。除非...”
“除非她就是讨厌我?”
柳桉看出她有点抓狂的眼神,掩着嘴笑了一下,“别别别,别自我代入,你没那么讨人厌,你俩的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你就当她是嫉妒。”
宋存愤愤地咬了一大口红薯,包在嘴里,含糊骂了句,“这TM丢四啥事啊。”
“哈哈哈。”柳桉大笑,“吃完了再骂,别把自己噎死了,我可没录音哦。”
宋存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言列在街边送一位世伯上车,眼睛飘过来几次,看着她啃红薯。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在宋存脸上看见幼稚的表情,还真是稀奇。旁边的那一位他也认识,听白放提过很多次,和她关系非同一般。
他以为她至少会给他道声谢的,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当回事儿。也对,和她讲什么礼貌,她一向是不在乎别人死活的。
“小列啊。”陈老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陈爷爷,您放心,我会代为转达您的关切的。”今天请几位叔伯吃饭,公事谈完了,都想拉着他谈一谈私事。
“外面吹风了,要不送您上车吧。”一排黑色奥迪停在门口,甚是扎眼。
“好好好。”陈老握着他的手,眼眸下垂,拍了两下。世界到底是年轻人的了,不认不行。
送走陈老,他急忙小跑了两步,“不好意思,两位伯父,让您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其中一位笑得很和气,语气间又带着点敬畏,像是势必要传达出自己等得毫无怨言。
“陈老看重你啊,后生可畏,这是好事儿。”另一位哈哈道,刚刚的宴席很明确了,陈老选了言家做接班人,否则一两个小辈的宴请,哪里需要他出席。
只不过嘛,选择也是双向的,言家这几年的势头,要是被别人选了,会是更大的祸患。政治遗产这种东西,也是需要交接的,交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下面的人得接的住。
“世伯过奖了,还请您多指教。伯晟哥让我带他给您们致歉,改日他再请客赔罪。”言列说。
“我们哪里就这么老派了,陈老都说了,今天算是家宴,既然是家宴,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言家要是和闻家结了亲,就真的要变天啰。坊间有这样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情人士透露,就是等着这位小公子回国呢。
这不一回来,就空降了东联的部门老总,管着最重要的研发部。这可是上头用来整合产业链的先锋队,哪个部门都得给面子。业绩肯定不用愁,30岁就有机会上位集团副总。
当然,若是人家想换个赛道走,也不是不可能。
送走所有人,风吹起他的白衬衫,贴在腰线,整个人更加意气风发。言列转身时再看了一眼,她在啃第二个烤红薯,这次速度要慢许多。
关上车门,走了。
关他屁事。
这两人吃饭都不喜欢东张西望的,尤其是宋存,一向是吃自己的,
“那白放呢?”柳桉起了另一个话题,嘴角一抹笑意,“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她看他一副了然全局的表情,“给你说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没没没,放心,都是溢美之词。”柳桉想起白放一副“拜佛”的语气,“说你修炼得一副菩萨心肠,搭救了一位生命垂危的少女,感天动地。”
“......”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懒得解释。
柳桉看她嘴角触动了一下,要笑不笑的,“所以....你俩没事了?”
宋存抬头看他一眼,无语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啊。”
“是是是,是我多事。”柳桉举着只虾,投降。
宋存低头时,哼哼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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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白放的关系,就和这烤红薯一样,放太久,冷了、硬了、不好入口了。
白放四岁时就没了妈妈,和白棠姐相依为命。她一直以为他是没有爸爸的,直到有一次听老妈在饭桌上说起。
章女士是一个对着谁都过分亲厚的人,能让她骂一句“混账东西”的,那肯定是混账到了极点。
末了还感叹一句,“怪不得你荀姨临死之前都要拜托我,一定要让两个孩子住在大院里,苦点累点都没什么。现在想想,真是远见啊。”
宋存后来就明白了这个决定的含金量,靠着这些有权有势的叔叔伯伯,白放的爸爸压根不敢插手姐弟俩的事。
白放从小就爱往他们家里跑,爱说话、爱吃章女士做的饭、爱拿着她的琴谱左看右看,然后发表些童言无忌的见解。
宋存有时候烦了,说他两句,但是绝对算不上讨厌。她记得小时候无数次给老妈说,“吃什么菜,您就问白放吧,反正他吃得最多,长得最胖。”
老妈总会去隔壁吼一嗓子,“放儿啊。”紧接着传来一阵笨重的脚步声。
他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呢?
大概是白棠姐不知为什么,突然要去国外念大学,而小学三年级的白放彻底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章女士又是出了名的溺爱,家里的保姆更是拿他没办法。迫不得已下,宋存来唱了“黑脸”。
尽管比他只大了两岁,但宋存心理上,总是对他有一份责任在。
她不像老爸一样能讲道理,也算不上一个“以身作则”的好姐姐,只能端出一副架子来,威胁着他。
白放逃课了、考试不及格了、和学校小混混抽烟了,或者对哪个老师不尊敬了,都能在事后得到她亲切的问候。
如今看来,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高高在上,十几岁的她,对这个世界,对人性,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认知。
更糟糕的是,她要去音乐附中念书了。
那时的她毫不怀疑,只要她一走,他能立马变成个危害公共治安的“黄毛”。
一边是梦想,一边是责任,她真的很难选。最后只好拜托了柳桉,请他帮忙着照顾一点。
或许是她高看了自己,或许是她小看了别人。自从离开她以后,白放变得越来越“正常”。
其实后来的她也知道了,他一直都很正常,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被姐姐突然“抛下”的命运。
然而,他们真正的隔阂,却不是这些。
不是他有了新的伙伴和导师,不是时间的跨越,更不是那些带着关怀名义的打闹。两人心知肚明,却从未宣之于口。
她相信,白放也没对任何人说过。
宋存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感情这种东西都一样,当你意识到时,就已经离开始很久了,想要追根溯源是根本没办法的。
或许不再是她,而是老妈的口中时时念叨着白放喜欢吃的菜;或许是宋家的车经常停在白放学校的门口;或者是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的她,一进门就看见白放和老妈坐在家里,其乐融融;又或者是老妈总在给她的电话中,无意间提到那个人的一切。
是的,她很嫉妒,或者说不满。
在完全依附大人世界评判的人生里,这是她丢不起的东西。
明明一开始也是她享受的东西,最后却想亲手毁了。要去寄宿时,她还笑着给老妈说,“我走了,以后还有你小儿子陪着你呢。”
就着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和白放拉扯着同一根橡皮筋,谁都不愿松手,怕把对方弹死,也想再紧一点,一招致命。
这种隐蔽的较劲,老妈是察觉不到的。可是小孩儿是最敏感的,就算是同一件事同一句话同一种语气,也能感觉到那种暗流涌动的差异。
虚伪,是会被一眼识破的。
宋存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也是个俗气的小孩。就像她一开始努力练琴一样,也只是一个想从父母口中要糖吃的小孩。
她也只是希望,姑姑们在老妈面前提起她时,有一些不可磨灭的赞叹,让她们哑口无言。而不单单只是老妈陪着笑脸的一句“怎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