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棠

作品:《卧玉海棠

    除夕,帝京的烟花夜长明难灭,璀璨辉煌,耀眼夺目。


    热闹之下,书房内却冷清昏暗。书案上展着密折,角上是醒目的朱批红印。


    烛光摇曳旁是女人的柔美侧脸,她垂着头似是欣赏密折上的内容,墨绿长流苏垂在锦红色华服之上。


    她缓缓合上密折,眸光闪烁,长睫微动。


    苦苦多年的蛰伏只等今日的放手一搏。入局之后,波橘云诡,未来便是在摇摇欲坠的朽木上行走。


    可她并未多加忧虑,似是期待了许久的好戏要上演了,她看向角落里等候已久的人,唇角勾起,吩咐道:“放手去办吧。”


    “是。”


    ……


    南国,帝京城郊。


    西府海棠,似胭脂点点,缀在晚霞上。缕缕清香,随浅浅的风落在墓碑上。


    陆海棠伸手拂去落花,又拿出手帕细细地轻拭墓碑。


    突然,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飘洒的花瓣为它的霸道让出一条路。


    陆海棠猛然回身,只见帷帽外银光一闪。


    又锵的一声,刀剑碰撞,侍卫挡住来人的一击。


    那人一身黑衣为首站定,就开展了攻势,同时他身后的树林冒出源源不断的黑衣人。


    她只带了两个侍卫,虽然都武功高强,但对付二十几个高手,还是捉襟见肘,犹如困兽之斗。


    很快,三人被团团围住。


    陆海棠面色惨白,猜到来者是因为什么刺杀她,声音镇定道:“看好了,本宫是玉琼长公主。”


    黑衣人们没停手,看来是一定要她的命。


    陆海棠继续道:“行刺皇亲国戚你们也敢干!查到头上,你们的大人自身都难保,更何况你们。”


    几人的剑变得迟疑,他们互相对视几眼。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狠戾,怒声吼道:“杀不了她,回去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一人从天而降,白金锦袍衣角飞扬,伴随着落英纷纷。


    “啊—”一黑衣人痛叫倒地。


    原来是那人一落地,便迅速把黑衣人的手腕掰脱臼,抢过长剑然后一脚把他踹远远的。


    落英翻飞,两方打的如火如荼。


    风起,帷纱被吹起,陆海棠隔着人群短暂地看他一眼,心便抽痛了起来。五年匆匆而过,他也成熟了许多。


    长剑碰撞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只有人影与飘飘洒洒的花影。陆海棠再回神时,为首黑衣人被他刺穿了肩膀,狼狈逃跑。


    剩下几个黑衣人,见大势已去,四散而逃。


    “你们两个去追,留活口,将军留下来保护本宫就好。”陆海棠交代。


    “参见长公主殿下。臣来迟了,请殿下恕罪。”他走过来拱手行礼。


    “好久不见,晔锦将军。”陆海棠隔着模糊打量着温瑜,他一如曾经利落挺拔。


    温瑜眸中闪过异样,稍稍犹豫,莞尔一笑道:“殿下还是叫我温瑜吧,晔锦…皇上不喜欢。”


    一时间,陆海棠的胸口闷闷的,半天才知道,那是物是人非的失落感。


    她最后扯嘴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叫你呢…瑜将军…真是变了”


    温瑜面不改色地道:“时过境迁罢了。像是这里,曾经没有这么多西府海棠。殿下费心了。”


    陆海棠曾听温瑜说过,他的母亲,生前最爱西府海棠。


    风起,本就飘洒的海棠此时更加浓烈,陆海棠有些失神。


    温瑜仿佛也心事重重,半晌没开口。


    “伯母喜欢,我便多种了些。举手之劳罢了。”陆海棠转身对着墓碑笑道:“今天谢谢伯母了,要不是伯母在这,海棠不会碰见瑜将军,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殿下身份特殊,以后莫要只带两个侍卫出…”温瑜恢复常态,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侍卫拖着一个黑衣人回来了。


    “殿下,只捉到一个,被我们打晕了。那个为首的跑了,其他的自尽了。”


    “好。送去通正司,徐司领亲自审。今晚,本宫要面见皇上。”


    然后她转向温瑜,又道:“我没想到有些人行动如此之快,多谢将军提醒了。”


    次日,晨光微曦。


    “徐司领,审的怎么样了。”陆海棠身着绯红色广袖朝服,侧目看着徐真。


    “回殿下。”徐真微微颔首,摸摸嘴边的胡子,笑道:“谁的话也不听,吵着见您呢。”


    “都好说。”陆海棠迈过宣正殿的门槛之前,突然冲徐真眨眨眼:“今天看你表现,徐司领。”只那一瞬,然后便恢复了自己平时面无表情模样。


    铜角的声音响彻天际,百官朝拜。


    宏大威严的宣正殿尽头,是李景清靠在龙椅上,手指还不停地转着玉扳指。


    “平身。”


    陆海棠觉得,他今天心情不错,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宣——江国使节团觐见。”李景清身边太监总管郭融的话音刚落,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一行白色锦服的人走上大殿。为首之人举手投足间颇有文臣风骨。


    “臣,携江国使节团拜见陛下。”江国丞相的声音不卑不亢。


    “请起。”李景清淡淡笑道:“江国的贵客,我们南国必好好招待。”


    “陛下,老臣有事不解。”文臣队伍,为首之人出列行礼道。


    祝成是南国左丞相,百官之首。


    “祝爱卿,请讲。”


    “江国的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老臣没得到消息呢。陛下应该吩咐老臣,老臣吩咐下去,大摆筵席欢迎才对啊。”祝成面色不善地道。


    祝成的语气不恭不敬,许多人倒吸了口凉气,


    李景清笑出了声,眸中晦暗不明,面上让人琢磨不透,道:“因为朕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啊。”


    然后他随意地挥了下手。


    郭融心领神会,宣读圣旨。


    百官叩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物产丰富,盐池尤甚。我朝与江国不和多年,战争劳民伤财,民不聊生。朕甚是痛惜。”


    “今我朝与江国握手言和,于盐业等进行贸易往来,有利于民康物阜。盐的生产和贸易应该被朝廷严格控制。然而一些官员和商人为了谋取私利,会通过贿赂、收买等手段获得盐的专卖权,再进行倒卖,从中获取巨额利润。


    “按照我朝律法,私自生产和销售盐是违法的。所以朕,已吩咐通正司司领徐真彻查此案。涉案者皆依律追究。严重者……”


    “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犹如响雷一般,轰鸣在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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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朝堂之上。


    有的人的头颅低了又低,汗水一瞬间侵湿了朝服。


    “臣,通正司司领徐真,来复命了。”徐真起身行礼道。


    在李景清的点头之后,徐真打开长长的涉案者名单,开始一字一句地宣读了起来。


    渐渐的,殿上喧闹了起来。


    有激愤的,有面如死灰的,有辩白的。


    其中最激动的,当属通户司副司领楚仁和,听见自己的名字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以头抢地:“冤枉啊,陛下,查账!陛下你可以查账!”


    “宣——温瑜将军觐见。”


    一雷接着一雷劈下来,朝堂之上好不热闹。


    “温瑜回来了?”


    “他不是被贬到漠江小城了吗?”


    “犯了那么大的错,皇上居然饶恕他了!”


    陆海棠望向大殿门口。


    温瑜身着锦红色朝服,面冠如玉。无视众人的审视与议论,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殿中间。然后利落的行礼,道:“臣温瑜,拜见陛下。”


    他身后跟着的人,抬进来十几个木箱子。


    温瑜一把打开箱子,举起其中的一本账本展示,随后扔在楚仁和的面前,俯身笑道:“楚大人,利用职务之便制造盐引,私售给官员和商人,从中牟利。证据确凿,还喊吗?”


    瞬间众人鸦雀无声。


    “各位大人也不用着急,都有都有。”温瑜拍拍箱子里其余的账本,十分贴心地道:“谁想看看,我给他找。”


    “温瑜,辛苦了。”李景清终于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欣赏,突然话锋一转:“来人,都押入皇林狱。”


    皇林军鱼贯而入。


    皇林军威名远扬。入了皇林狱,定是非死即废。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海棠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什么时候,喧闹渐渐平息。


    “从今日起,温瑜任通正司副司领,主管此案审问涉案者等后续事宜。”


    李景清说完便转身离去。


    “退朝——”


    夜半,通正司。


    月光穿过铁窗照在地上。


    江归猛然被一桶水浇个透心凉。他愤怒的甩了甩头上的水,最后恶狠狠地盯着黑暗处。


    “别睡了,我跟你聊聊。”温瑜从黑暗中走出,抬眼直视江归的眼睛道:“我是通正司新上任的副司领,温瑜”


    “你算什么!你们这群人,最多对我用用刑嘛,不敢动我。”江归嗤笑道:“我要和长公主聊。不然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吵着要见长公主,无非就是希望她可以为你谋取一官半职嘛。”温瑜挑眉反问道:“你觉得你很有价值吗?”


    “我没有价值?有本事那就杀了我!干嘛都留着我!我不怕死!”江归吼道。


    “不怕死?那就和你的同僚们一起自尽啊。为什么那时不死,现在却寻死觅活?”


    温瑜早就看穿江归的小心思,继续道:“不过现在你还有机会可以去死,我猜你的同僚会来灭口你,我把守卫撤走好不好啊。”


    “你这是失职,会被罢官的。”江归的表情因恐惧有些扭曲,身体颤抖起来。


    温瑜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这很简单,我把你的同僚抓了交差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