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流绪经风1

作品:《卧玉海棠

    “咣当!”


    知露将碗重重放在桌上,抱着臂,怒气冲冲地道:“小姐,通内司这是什么意思啊!圣皇帝半月前刚刚薨逝,便如此待您!只给这点东西,谁能吃饱啊!”


    说着说着,便要抬脚出去为自家主人寻个公道。


    忽而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手的主人是一身白衣的陆海棠。


    陆海棠面色苍白,下巴瘦削,一双黑白分明的如水眼眸泛着红肿,眸中无神,她道:“知露,你先吃吧,我不饿。”


    知露反手用力握住陆海棠的手,试图将她的体温捂热,道:“小姐,整整两日,您只喝了半碗粥,多少吃点吧。”


    陆海棠沉默的摇摇头。


    自从噩耗降临,她便如同脆弱透明的纸人一般,谁也不见,只是默默流泪。


    初春时节,冰雪消融,屋中自然是冷的。常春开门进来,将一暖手炉放在陆海棠腿上。


    知露蹙眉问道:“如何?通内司拨的煤炭还是那样少吗?”


    常春垂头,道:“副司领林公公说,如今日头已比冬日更盛,叫我们多晒太阳。”


    “什么!这屋子这么冷,岂不是要将咱们冻硬了!”知露闻言怒拍桌子,转身便要走,又被常春拉了回来。


    “别拉我!”


    常春道:“我们不比从前,莫要动气,碰一鼻子灰。”


    陆海棠抬手拭去眼泪,抬起眼眸,她从沉默中开口道:“宫中人皆是看人下菜碟,我如今无依无靠,连累了你们。”


    常春眸光闪烁,心疼地搂住陆海棠,道:“小姐,我们跟着国公爷吧。”


    陆海棠道:“祖父向来与母亲不和,连带着不喜欢我,算了吧。”


    陆氏满门尽忠,保卫戍边。如今通军司司领,便是陆海棠祖父,安国公陆正,掌管天下军队。


    陆正最是不喜朝廷事,不想卷入朝廷党争,更是不愿家族与曾经的继位人之一的慧德公主有牵扯。


    她与陆父成亲后,陆父便搬离了安国公府。


    知露赶忙道:“可是,国公爷至少是小姐的祖父,您还流淌着陆家的血,总比在宫中孤零零的好。”


    暖手炉还在腿上,缓缓传来暖意,陆海棠动了动冻僵的腿,道:“如今正与南国与江国战乱,我身无长处,跟在祖父身边做什么。”


    知露道:“小姐,你很聪明的!”


    知露与陆海棠年龄相仿,一起长大。在公主府时,慧德公主让她们一起读书,她却一拿起书便昏昏欲睡,后来便放弃了。


    知露张张嘴,却胸无点墨,最后只道:“总之你背书的样子很厉害,面对先生的问题总是侃侃而谈。他总是夸奖你。说不定你便可以成为指点江山的少年军师呢!”


    “少看话本子!”常春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知露的头。


    “我没有经验,只能纸上谈兵。战争紧张严峻,我不想成为祖父的累赘。”陆海棠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志不在此。”


    她曾随母亲去过陆父的军营,战资吃紧。相比于繁华富饶的帝京城,眼前的景象,足矣让一个从小生长在公主府的小女孩震惊。


    年纪尚小的陆海棠,似乎明白了母亲为何手执奏章叹气,也知道了她为何见到父亲便潸然泪下。


    可能,那是愧疚,对前线将士的愧疚。


    漫长而残酷的战斗,却不能让将士们肆意的挥洒汗水。他们不得不节省每一颗粮食,保护每一面盔甲。


    眼角似乎又滑过两行清泪,陆海棠抬手拭去,眸光似是冬日冰面下的湖水,暗流涌动。


    她道:“听说文德舟大人被皇上封为太傅,会在文翰学堂教书。自皇祖母去世后,我告假多日。文太傅学识渊博,为人清正,我明日便去上课。”


    刚刚入夜,陆海棠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每每闭眼,便是皇祖母的样子。


    耳朵贴在枕头上,不知何时,枕头已被浸湿。


    她披上披风,便出了门去。


    末冬的冷风仍是凛冽的,陆海棠踩着未全消融的积雪,漫无目的地寻找春天。


    冬天太冷了……


    陆海棠抬眼眺望,心中奇怪,飞鸿天立在天地之间,本应灯火通明,现下却融在黑暗中。


    她快步前行,躲在一处雪松后面,偏头看去,只见白色长阶下,有一行皇林军在巡逻。


    “何人。”


    沉稳柔和的声音忽而在背后响起,很近。陆海棠心中一惊,此人竟一点走路声响都没有。


    半晌,她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手执银色长剑,并未出鞘,而是横在陆海棠面前,只作恐吓。


    月夜下盔甲粼粼,头盔下是儒雅干净的脸,眉目如画,眸光似潺潺春水。


    赶来的皇林军将二人团团围住,手摁住剑鞘,有人道:“队长!怎么了!”


    那人见陆海棠孤身一人,摆摆手示意,让众人卸下警惕。


    陆海棠神色自若,道:“我是慧德公主和陆氏之女。”


    “原来是陆小姐。”


    陆海棠抬眼打量他,皇林军御前近日来了位少年将军,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可独自带队巡逻。


    叫温瑜。


    可她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听闻他出身秦氏,却不肯改姓。叫他温将军,秦氏一定会不痛快。所以很多人便叫他秦将军。


    可陆海棠想想,这样叫,温瑜应该也不怎么痛快吧。


    陆海棠思考片刻,道“你是……瑜将军?”


    温瑜眸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后眼角挂上笑意,道:“正是在下。快宵禁了,此地不宜久留,陆小姐快快请回吧。”


    他又道:“你们也散了吧,好好巡夜。”


    “是。”


    众人散去,温瑜见陆海棠还没走,似有话说,便默默等待。


    月夜微光,淡淡地披在两人身上。


    陆海棠问出疑惑,“瑜将军,请问,今夜为何飞鸿天不同往日了。”


    “飞鸿天近日要重新修整,已经被封了。”


    “重新修整?”隐在兜帽下的脸猛然抬起,月华镀在柔和的脸上,长睫微颤,她急迫地看着温瑜,道:“那里面的东西呢?”


    温瑜问道:“什么东西?”


    陆海棠道:“一盏海棠纹琉璃灯盏,挂在穹顶上的。于我,很重要。”


    温瑜略加思考,道:“今日通内司来清理,全都收回库房了。可是……”


    陆海棠本想直奔通内司,见他还有话说,道:“可是什么?”


    温瑜见她真的很着急,面色略有不忍,道:“通内司修整飞鸿天,也许会拆毁些没用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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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继续道:“可这样华贵无比,璀璨夺目的灯盏,却被通内司副司领林公公命令拆毁了,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


    陆海棠的心头似被无名火烤着,眼神忽明忽暗。


    林公公在宫中多年,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拆毁圣皇帝送给陆海棠的灯盏。除非有人指使。


    内宫理应是梁皇后管理,但她前段时间忽而有孕。本就年龄不小,再加上气血亏虚,导致胎相不稳,不宜耗费心神。


    如今内宫协理之权在贵妃秦华身上。虽说是协理,但内宫之事基本上都是她在主理。


    圣皇帝在位时,陆海棠并不了解秦华。只听皇祖母说过,此人手段了得。


    不管如何,她定是要问个清楚。


    陆海棠从沉默中开口,“多谢,瑜将军。”


    温瑜的眼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他道:“没人像你这样叫过我。”


    陆海棠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


    宵禁时间快到了,陆海棠也无心与他说什么,只道:“那便让别人也这么叫你。”便匆匆离开了。


    温瑜望着那一抹单薄的白色身影,紧了紧护腕,笑得悠闲又轻慢,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然后便转身踏进漫漫长夜。


    晨光微曦。


    陆海棠提前到达文翰学堂,此时正靠窗。阳光透过轩窗,打在手中的书上。


    几人绕过金鸟屏风,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陆海棠总是来的早,早已习惯说笑声,随意抬眼瞟去,却见人群中心的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陌生,是因为他从未在文翰学堂读过书。


    熟悉,是因为两人昨晚才见过第一年。


    温瑜未着盔甲,一身白金锦衣,更衬的人平和温润。他道:“陆小姐,又见面了。”


    然而陆海棠只当是学堂来了一位新同窗,大方地应声,便垂下眸,将眸光落在书上。


    温瑜坐在书案前,撑着头笑道:“你们就按我说的叫啊。”


    一人道:“好好好,瑜公子,瑜将军。”


    另几人跟着道:“瑜公子!瑜将军!满意了吧。”


    陆海棠心头一动,手上虽翻着书,心中却笑道,执行的还挺快。


    温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记得在别人面前多叫叫,引导别人以后也这样叫我。”


    祝言安边托着盘葡萄边走进来,笑道:“帮你,我们有什么好处啊,瑜——大公子——”


    几人相识也不过几日,可少年人就是这样,一会便成群找趣。


    其实温瑜和祝言安在皇林军中还打过架。因为祝言安不服温瑜比他晚来,却比他先当上队长。


    但军中铁律不许私殴。两人便找了个小树林,进行了拳拳到肉的比试。


    因为不能被人发现,便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最后的结果,以祝言安发出第一个痛呼为结束,温瑜赢了。


    祝言安此人,只想要做人中龙凤。回到家后,死活再也不去皇林军了,发誓以后要做文臣。


    祝成见他如此,以为倔驴般的儿子开窍了,终于愿意走自己铺的路了。


    最后,因为共同好友的攒局,两人终于是成为朋友。如今还成了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