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浓春

    次日天晴,和风细腻。


    桑浓浓一早跟着姐姐进宫。


    宫道悠长,桑浓浓紧跟在姐姐身后,忍不住问东问西。


    “见了皇后娘娘要说什么呀?”


    桑青摇回头看她,露出安慰的笑意,“皇后娘娘问什么回什么就好了。”


    桑浓浓没有机会拜见过皇后娘娘,今天是第一次,还挺紧张的。


    走了一会儿,她又问,“你经常进宫见皇后娘娘吗?”


    桑青摇说,“算是吧,常来请安。有时和楚王殿下一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皇后寝殿外。


    桑青摇停下来,桑浓浓也跟着停住脚步。


    桑浓浓还没弄清楚要做什么,见桑青摇转过身面对她,打量了一番。


    然后抬起她的下巴。


    桑浓浓不明所以,但也乖乖没动,“……干什么呀。”


    桑青摇看她的脖子。


    她记得妹妹耳后的侧颈上有一颗很小的红痣,位置比较偏,平常基本看不到。


    桑浓浓不知道姐姐在看什么,只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问,“父亲到底为什么要让你带我来拜见皇后娘娘?”


    桑青摇神神秘秘地勾了下唇,也低着声音道,“找靠山。”


    靠山?皇后娘娘吗?


    没等桑浓浓细想,已经跟着姐姐进入宫殿。


    殿内明亮安静,踏入便扑面而来一股淡雅的香气,有些飘逸,闻着让人觉得心生静气。


    皇后娘娘没有坐在凤椅上,而是站在一边的圆桌旁摆弄瓶花。


    “皇后娘娘金安。”


    桑青摇施礼后,便十分自然地笑道,“娘娘又在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了,这瓶花弄地真好看。”


    “就你嘴甜。”


    皇后的声音柔而温沉,如风过耳。


    “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想娘娘了。”


    桑青摇坦然道。


    皇后娘娘似乎听惯了她的花言巧语,但仍旧受用。


    “正好妹妹今日来王府看我,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我就将她一起带来了。”


    桑青摇回头招呼桑浓浓,“快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轮到她了?


    桑浓浓听话地上前行礼,“臣女桑浓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只觉得她干净清澈,讨人喜欢。


    “免礼。”


    “谢皇后娘娘。”桑浓浓直起身子,抬起头看了看姐姐,再看向皇后,腼腆地弯起唇角。


    桑浓浓只见过宫宴上的皇后,那时的皇后娘娘威仪更多。


    现在的皇后娘娘则更温柔,看人的目光春雨般细腻,让人忍不住放松沉醉。


    皇后娘娘的眼神,让桑浓浓想起在扬州时最喜欢去拜的西王母神像。


    “你叫桑浓浓?”


    “嗯。”


    小姑娘不加修饰的清透眼眸望过来的时候,皇后有一瞬恍神。


    那是纯粹的,天真的,无悲无喜的眼睛。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


    仿佛能将世间善恶贪痴都映照彻底。


    很像她的女儿。


    桑浓浓不太看得懂皇后娘娘看她的眼神,只觉得有点悲伤,有点怜爱,还有些别的复杂情绪,但是很温暖。


    她看到皇后娘娘朝她伸手,“过来。”


    桑浓浓被蛊惑似的走过去。


    皇后娘娘牵住她,更近更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笑着问,“从前似乎听你姐姐提起过,她说你小时候是在扬州长大的。”


    这么小的事皇后娘娘也能记住吗。


    看来真的很喜欢姐姐。


    桑浓浓看了眼姐姐,桑青摇示意她答话。


    “是的,皇后娘娘。”


    皇后莞尔一笑,“扬州是个好地方。山水有灵气,把你也养的好。名字也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名字好。


    桑浓浓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习惯道,“我的名字没有姐姐好听。”


    “谁说的?你姐姐的名字很好,你的名字也很好。”


    皇后娘娘将一束只有几朵桃花寡淡点缀的花枝插进花瓶里,一边道,“浓字有浓郁浓繁之意,花草万物要繁浓,个人、家族,乃至国家,亦都期望气运要郁郁葱葱。你的名字,是昌盛的意思,可表国运昌盛,多好的名字。”


    明明是很干巴的一束花枝,被皇后娘娘放进花瓶里,和其他盛开的花朵在一起后却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皇后娘娘说得对。”桑青摇跟着说,“浓墨重彩,也是很好的成语。”


    桑浓浓笑起来。


    皇后娘娘和姐姐说的真好。


    如果有人问她名字是哪个浓字,她只会说是浓浓淡淡的浓。


    “世人都说命比纸薄,命运浓厚,福气就厚重。”皇后说,“浓浓很好。”


    “皇后娘娘也好。”桑浓浓真心地说。


    皇后笑着,容色生辉,“你和你姐姐一样嘴甜。”


    摆弄完花花草草,皇后娘娘坐回凤椅。


    桑浓浓随姐姐坐在一侧的交椅上。


    侍女端来两杯茶,茶水里飘着桑浓浓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花,带着些甜美的气息。


    桑浓浓闻了闻,学着姐姐抿了一口。


    嗯,香,甜,好喝。


    “好喝吗?”


    皇后娘娘像是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当下便问了一句。


    “好喝,很香,还甜甜的。”桑浓浓回答,“和平常喝的茶不一样。”


    皇后拍了拍身旁凤椅的位置,“来,坐这里。”


    桑浓浓看向姐姐。


    坐凤椅,她可不太敢。


    桑青摇朝她轻轻颔首,用眼神告诉她没关系。


    看懂姐姐的意思,桑浓浓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走过去。


    反正是皇后娘娘让她坐的,坐就坐吧。


    桑浓浓双手叠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坐地端正严谨。


    扬州小霸王难得有这么拘束谨慎的时候。


    桑青摇暗自低头笑。


    皇后吩咐身侧的宫女端来了一碗茯苓霜,“来尝尝,刚做好的。”


    桑浓浓受宠若惊地摇头,“还是娘娘吃吧。”


    太过直接又稚气的话语,皇后忍俊不禁道,“没关系,我给你的,你放心吃。”


    “皇后娘娘让你吃,就大大方方吃呀。”桑青摇打趣道,“反正你平日里就嘴馋,有好吃的还不快吃。”


    “我才不……”


    桑浓浓本能地要回嘴,碍于在皇后娘娘眼前,才收敛本性,温声道,“我才没有。”


    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好意,她也就不再假客气了。


    桑浓浓捧着花瓣形状的瓷碗,拿勺子舀起一口带着表面铺着碎花瓣的茯苓霜,送进嘴里。


    口感微稠,香气四溢。


    不愧是宫里的东西,桑浓浓只尝了一口就眼睛放光,心情难以掩饰,“好好吃!”


    桑青摇失笑,也端了一碗。


    “这么好吃吗?”皇后看她开心的样子,眉眼也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


    “皇后娘娘,这个茯苓霜是怎么做的?我回去也想让府里的小厨房学着做。”


    桑浓浓碰到好吃的一时忘记矜持。


    不过皇后娘娘闻言欣然答应道,“好啊,我可以让人把做法给你写下来,或者直接派人去你家里教他们做。”


    皇后娘娘实在温柔,简直像娘亲一般,也像娘娘庙里的西王母。


    “皇后娘娘你真好。”


    桑浓浓歪头看着她说。


    宫里哪有人这么你啊我的同皇后说话,但皇后娘娘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桑浓浓认真吃着,没察觉到皇后娘娘理她发丝的手停顿下来,目光也有些颤动。


    皇后娘娘注视着她侧颈那颗小小的红痣许久,伸手碰了碰。


    桑浓浓感到触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侧过头,“皇后娘娘。”


    她这才看到皇后的神情,那样的目光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见此,桑浓浓一时间也有些出神,“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再抬眸看向她时,眸光晶莹,比刚才更深邃,仿佛有什么压在深处,汹涌又寂静。


    “没什么。”她笑着,摸摸小姑娘的脸,“只是很喜欢你。”


    皇后娘娘的手掌细腻温暖,带着特别的幽香,将她包裹。


    让桑浓浓想起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的感觉。


    离开皇宫后,桑浓浓还回味了半天。


    这会儿时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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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叠在一起,正热闹。


    偶尔有两缕阳光从车窗中漏进来。


    行驶的马车里,桑浓浓问姐姐,“皇后娘娘为什么喜欢我呀?是不是因为你?难道你以前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我的好话吗?”


    “想知道吗?叫声姐姐就告诉你。”桑青摇永远不忘调戏她。


    桑浓浓侧过头闷了一会儿,淡淡叫了声,“姐姐。”


    桑青摇轻笑,假装不满意道,“什么态度,像谁抢你钱似的。”


    桑浓浓:“我叫了,你快告诉我。”


    桑青摇不逗她,“皇后娘娘喜欢你,是因为你像她的女儿。”


    “皇后娘娘的女儿?”桑浓浓不太清楚皇室有哪些王爷公主,“是哪位公主?”


    “阳华公主。”


    “公主出嫁了吗?”


    “夭折了。”


    桑浓浓怔了怔,桑青摇叹了口气道,“阳华公主自幼钟灵毓秀,冰雪聪明。群臣赞美,宗室喜爱,连陛下都常说所有皇子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阳华。”


    “可惜。”


    是好可惜。


    任谁听了也不住要叹息一句的可惜。


    桑浓浓忽然很难过。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桑浓浓还在扬州撒野呢。


    “阳华公主夭折后,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无人敢提及这个名字。”


    这不只是皇后的禁忌,也是陛下很深的痛处。


    所以久而久之,了解的人越来越少。


    桑浓浓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我是跟阳华公主长得像吗?”


    “眉眼相似。”桑青摇说,“所以,这也是皇后娘娘偏爱我的原因。不过你更像一些。”


    桑浓浓身上鲜活的韧劲和那一点藏不住的野性是最难得的像。


    “最像的,就是你脖子上红痣。”桑青摇看着她,“同样的位置,阳华公主也有一颗。”


    这么巧。


    桑浓浓摸了摸脖子。


    “但是,既然阳华公主是无人敢提的禁忌,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桑青摇勾了勾唇,“我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不是白待的。”


    有一年阳华公主忌日,皇后娘娘多喝了些酒,同她聊起自己这位痛失的女儿。


    长久以来,皇后也就只提过那一次。


    桑浓浓安静许久,开口道,“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语气带着纠结和茫然。


    这算不算在利用皇后娘娘的感情?


    桑浓浓觉得心里有点堵。


    “桑浓浓,不要忘记父亲对你说过的话。”桑青摇嗓音清冽,柔软,也淡漠,“这里是都城,天子脚下。世族外争内斗,朝堂不见兵刃。百年族氏今朝万盛,明日残败九族无踪。”


    “寒门今日脚下蝼蚁,明日一步便重峦叠起。”


    “这里的善恶是非,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不能变成权欲的厉鬼,却要记得心如蛇蝎。”


    怎知皇后娘娘,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却甘愿在两个小姑娘身上寻找慰藉呢。


    人都有私心。


    能在这私心中寻求真心,相互温暖,有什么不好呢。


    “父亲无法护我们一生一世,桑氏更不能,但我们与桑氏断骨连筋。无论何时,我们都必须保有退路。能保多久就多久。”


    “不过,只要有我在一日。”桑青摇抬手轻拍了下桑浓浓的脑袋,“桑浓浓就可以只做桑浓浓。”


    “只要我活着,就是你的退路。”


    桑浓浓低着头,视线里的画面变得模糊了一瞬,她眨了下眼又清晰起来。她的裙摆和姐姐的贴在一起,分不清楚。


    桑浓浓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假装嫌弃,“花言巧语,说这种做什么。”


    桑青摇掐了把她的脸。


    “不过,我明白。”


    桑浓浓掀起低垂的眼睫,眼底一池清潭水,坦荡如砥,像春天的誓言,“我会记得心如蛇蝎。”


    她伸出手,掌心对着对面的人,轻轻挑眉,“我也能做你的退路。”


    桑青摇看着她,学着她眉尾轻抬。然后看着她的手掌,伸出自己的手轻飘飘拍上去。


    像两只蝴蝶的翅膀,相碰即分,轻轻挥舞,掀动整个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