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烟灰撒得到处都是。


    一点猩红光点在萧以期指尖明灭不定，手机屏幕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眼中猩红的血丝。


    屏幕上是他手下的人发来的消息：


    “萧老师，我们这边真尽力了。”


    “现在推流节奏被断了，稿子发不出去，营销号全在装死，舆论已经扭转不回来了。”


    阮轻风。


    “操！！！”


    一声暴喝在密闭空间炸响，萧以期猛地抄起手边酒杯狠狠砸了出去，玻璃碎片飞溅，划过他的手臂，擦出一道血痕。


    似乎还嫌不解气，桌子上的东西遭了殃，烟灰缸、香氛、音响……通通被扫落在地，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碎裂声。


    萧以期的精心设计全部落了空，甚至更糟——


    他完全成为了阮轻风剧本中的“道具”，阮轻风没有任何征求他想法的意思，非常纯粹的利用。而萧以期还对此毫无办法。


    萧以期把指关节捏得咯吱咯吱响，仿佛手已经掐上了阮轻风的脖子，他真的恨不得捏死那个自作聪明的贱人。


    手机消息音响起，是手下人发来的劝说消息：“萧老师，其实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行。干脆就认了恋情，大不了炒两个月再宣布分手，流量咱们也吃到了，不亏。”


    萧以期气得发笑，流量？他是为了流量才布置了这一出戏吗？！


    可情形由不得他，所有人都在劝他咽下这口气，反正也没坏处。更何况，他也没别的路了。


    萧以期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上砸，掼到一半忽然生生顿住。


    ……他真的没别的路了吗？


    萧以期眼中的愤怒和疯狂如潮水般悉数褪去，瞬间冷静下来，像是切换成了另一个人格。


    他点开社媒，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阮轻风发的小作文。


    短暂思索了几秒后，萧以期点开自己的社媒，开始编辑文案：


    没有恋情，没有幽会，一切都是假的。


    我买通了酒店的人，趁小福星不在时进入她的房间，故意被监控拍下。


    是我让狗仔放的图。


    阮轻风买通了我身边的人，釜底抽薪，她赌我不敢澄清。


    她错了。


    我就算自爆也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我现在要告诉所有人：你们看到的每一张图、每一段视频、每一个热搜，背后都有剧本。


    都是设计好的陷阱。


    但现在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小福星是我对不起的人，不解释，也不洗白。


    就这样，散了吧。


    夜色深沉，手机散发出的荧光是唯一光亮。屏幕还停留在社媒界面，输入框上的光标一闪一闪。


    屋内沉闷得宛如浸了水，湿哒哒的，而萧以期就是那个溺水的人。


    他已经不再挣扎，推开浮木，任由自己下沉。


    萧以期阖目坐在一室狼藉中，摊开手脚靠在沙发上。之前扫落的香氛流淌了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公布真相意味着代言解约，片约告吹，舆论反噬，封杀警告……


    甚至只要霍南星愿意，可以直接告他，一告一个准。


    萧以期很清楚，这一次，是他输了。


    而且输得很惨。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这场闹剧至此，萧以期唯一的执念就是，他可以做输家，但阮轻风绝对不能是那个赢家。


    萧以期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死寂，却又极度清明。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击“发送”。刚刚编辑好的文案显示发送成功，随着自动刷新，评论和转发数飞速上涨。


    屋内毫无声响，数分钟后，随着屏幕熄灭，光也彻底消失。


    萧以期转头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鳞次栉比的楼宇，想要隔着千山万水望向他所想的人。


    ……


    风华绝代，总裁办。


    严舒枫面前的茶杯已经喝空了，她自己拎过茶壶，重新续上水猛灌了两口。


    “……萧以期那边的情况目前就是这样，阮轻风方还没有给出回应。我们这边目前希望的方案是——”


    严舒枫微微停顿了一瞬，时语墨眼也不抬地接道：“直接告。”


    严舒枫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又很快板起脸，严肃地点点头：“嗯，团队也是这么想的。”


    时语墨翻看着事件报告，随口道：“非法入侵他人住宅，侵犯名誉权，编造虚假信息扰乱公共秩序……你们和律师沟通吧，走正常程序，不用顾虑其他。”


    言下之意是，公司势必要为霍南星出头，严舒枫只需要处理实际落地的那些事情，至于背后的资本博弈，时语墨会处理。


    严舒枫非常满意，不过以她的性格不会表露出来，只是略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时语墨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目露思索之色，“下周……霍南星那边杀青？”


    从顶楼落地窗望出去，城市间已经有了葱郁的绿色点缀，时至七月，已然盛夏。《封喉》经历了近半年的拍摄，确实快到杀青的时候了。


    严舒枫知道时语墨与霍南星之间的事情，但对于两人的微妙化学反应却不怎么确定，只是有所猜测。


    不过她这个人就事论事，从不把个人情感带入到工作之中，所以此刻没多想，只是应了声“是”。


    时语墨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行业场杀青宴，我会亲自出席。”


    如今的风华绝代，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苟延残喘的经济公司了。经过时语墨这些年的整顿和运营，已经变成了集艺人管理、内容出品和项目投资于一体的综合型娱乐矩阵。


    按理说，就算《封喉》是S+级大项目，时语墨作为女主演背后公司的老板也没必要亲自出席。除非他想向行业内透露出一个信号——


    平复近期舆论事件给霍南星带来的影响，表明霍南星背后资本的态度。


    严舒枫想了想，这事听起来对霍南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没有提出异议。


    时语墨忽然轻咳一声，语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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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刚才踌躇了几分：“关于‘风华绝代老板’这个形象，我会安排公关部逐步塑造起来。”


    严舒枫心中突了一下，问道：“你准备在公众面前露面？”


    现在把老板作为一种人设进行营销，甚至带动公司效益的情形已经非常常见了。


    令严舒枫意外的是，时语墨之前非常低调，在行业内都很少公开露面，更别说在大众面前了。他怎么忽然想到这方面的营销了？


    时语墨垂下眼睫，指尖在桌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对。”


    他不疾不徐道：“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希望一点点释放存在感，让公众对我产生正面印象。”


    这样未来站在霍南星身边时，就不会太过突兀。


    虽然和霍南星之间的关系仍忽远忽近，但这不影响他追求倾慕的人。而这件事一旦曝光可能会对霍南星产生什么影响，时语墨心中有数。


    资源倾斜、裙带关系、上位剧本……一定会有不好的猜测。


    所以他需要从现在就开始行动。


    没有什么成功是凭空发生的，哪怕最后一刻看起来像是水到渠成，也不过是无数先手布局的汇聚，推动未来走向那个期望的终点。


    严舒枫内心有些复杂。


    她是霍南星的经纪人，是艺人的利益维护者、形象管理者。但同时，她也是霍南星的朋友。


    从职业角度上讲，严舒枫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时语墨的提议，不仅因为他是掌权者，更因为他的提议是有益的，无论是对霍南星个人还是对公司整体。


    从情感上讲，她从来不反对霍南星恋爱，甚至她一直觉得，霍南星需要爱。


    虽然从未直白地提及，但严舒枫旁观者清，她看得透霍南星回国后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紧绷。这个女孩对自己要求太高，可能是从前的动荡使她树立了并不那么健康的价值观，霍南星潜意识中似乎认定，只有自己变得更好，价值更高，才配得到更多，包括爱。


    或者说，她觉得是因为自己身上具备某些价值，别人才会喜欢她。


    严舒枫从不觉得爱情是这样的，因为她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只可惜她爱的人因为意外过早离世，所以从那之后，她全身心投入到了事业之中，作为疗伤的一种方式。


    爱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理性分析自己需要什么。


    爱不是计划周全后得到的奖赏，而是一瞬间愿意接受失控的本能。


    严舒枫在心中暗暗审视着时语墨，他的态度，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怎么都挑不出毛病来。


    为了能够站在霍南星身边，他未雨绸缪，妥帖地预先想好了一切可能，布置好应对的举措。毫无疑问，这样的人绝对能带给霍南星她需要的安全感。


    但霍南星对他是有“感觉”的吗？


    严舒枫不知道。


    心中百转千回，严舒枫面上没有露出丝毫。最终，她只是沉着点头：“知道了，有什么需要，工作室这边会配合。”


    时语墨松了口气，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他离她，终于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