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呀。”虞扶雪饶有兴致地招呼赵梓熙。


    “既然决定要去，就别磨叽。”


    赵梓熙磨磨蹭蹭着不太想过去。她以为鬼宅已经足够惊悚，谁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都说槐树招阴，谁知道出了鬼宅一看，大槐树下也是热热闹闹一片鬼。和鬼宅里还不一样，这边的鬼都沾点奇形怪状，一只只阿飘身影浅淡、面目模糊，身上血淋淋、缺胳膊断腿，却非常积极快乐地挤到赵梓熙眼前，似乎对赵梓熙充满了好奇，赵梓熙一眼望过去，感觉自己的胃都在隐隐作痛。


    嗯，这只鬼的低胸装还挺美艳的，就是脸色有点惨白，脖子上的勒痕有点显眼。勒痕旁边竟然还别出心裁地描了一枝梅花。那只……那只更好看，少年风流，还打扇子，就是他半透明的额头一直在流血，流啊流啊这少年还一点不浪费，边流边蘸着血画扇面，画完一把，手一抹，冲着她就是一笑，直笑得赵梓熙打哆嗦。


    更可怕的是这些鬼真的不觉得穿过活人的实体不大愉快吗？还是觉得这样不用让路、绕路，特别省事儿？


    在遇到第三只想要穿过赵梓熙却撞在了赵梓熙身上的鬼后，赵梓熙非常有骨气地低头了：“虞扶雪？虞扶雪？……虞扶雪哥哥？”


    赵梓熙从来没怕过谁，她被师父抛下后独居多年，她的认怂技术不是眉城第一，那也是前几甲。识时务者为俊杰，认怂这招向来很好用，头一低，声一颤，谁厉害谁就是爸爸，只可惜虞扶雪似乎不是很吃这一套。


    低着头垂着脸，只差没在后脑勺上面写一句：“寡人已聋，不欢迎包括但不限于赵梓熙的任何生物打扰”。


    赵梓熙恨得牙痒痒，但是没有一点办法。


    赵梓熙有点后悔。


    可能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明显，站在原地的虞扶雪，忽然撩了一下他左边袖口。“怕什么？书生就住在大槐树另一边的宅子里。”


    “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你的，你是影雀官，等闲无关的妖怪都不敢动你。”


    “你现在就算是闯进大槐树下对随便哪只鬼深情告白，看一眼你身上的‘气’，他也只有受宠若惊欣然接受的份。”


    “谁敢不听咱们赵大人的。”


    这嘲讽有如实质，但虞扶雪的动作仍然风流写意，一派话本里精怪魅惑人心的样子。依赵梓熙对他的了解，他必定是对自己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接受了女鬼的请求而有点生气了。


    面对虞扶雪没有人性，一心装无辜的可恨境地，赵梓熙也只能屈服。形势比人强，赵梓熙咬牙切齿、表情扭曲地努力无视小鬼们。


    谁知一位美艳鬼姐姐不小心和赵梓熙对上了眼神，赵梓熙生硬地移开眼神，鬼姐姐却愈发确定了赵梓熙能看到她，立刻尖叫着跑开了。


    “啊——她能看见我们啊——”这声尖叫仿佛传染，几乎是一瞬间，就清空了原地的阿飘们。他们的尖叫倒不太像害怕，更像是见了稀奇货色，迫不及待要分享给别人的兴奋。


    赵梓熙预感如果再不离开原地，后果很严重，于是迫切的求生欲给了赵梓熙勇气，她一把拽住虞扶雪准备赶紧溜之大吉。


    虞扶雪被赵梓熙的动作一拉，整个人往赵梓熙方向倒过来。他灼热的气息擦过赵梓熙的脖颈，赵梓熙忽然心里莫名一抖，与此同时虞扶雪忽然靠近捂住赵梓熙的眼睛：“罢了，卦象上说今日不宜生气。”


    再睁开眼，赵梓熙眼前鬼依旧在，形象上却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阴森森血淋淋的了，赵梓熙龇牙咧嘴想要做个鬼脸，被虞扶雪掐着脸推开头。


    虞扶雪打量着赵梓熙款款一笑：“就先这样吧。反正一会儿你吃苦的时候多得是……”


    和女鬼说的一样，书生的宅子并不远，说话间赵梓熙已经来到了门前。


    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听闻主家已经病重起不来身了。赵梓熙只好说自己是主家的旧友的后人，替家里人来看望书生。


    赵梓熙原本担心这么说小童不会放自己进去，谁知道小童一听就打开了大门，欢喜地迎着赵梓熙两人进屋。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老爷一直说他有几个旧交感情甚好，估计会来探望他，所以让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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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都注意着些，你们总算来了。”


    他口中的老爷是一名卧病在床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服，头上简单戴了一只成色普通的玉簪。


    “你们是……？”书生老头问。


    赵梓熙看了一眼离开去倒茶的童子，清了清嗓子：“不知道阮老爷还记得洪娘子吗？”


    “洪娘子……？”书生老头似乎很疑惑，半晌，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书生老头的声音猛地一抖：“洪……洪谈儿？”


    老头眼皮撑开，瞳孔微缩，他的眼神非常恐惧，但是作为接了女鬼委托的赵梓熙，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就是您说的那个洪谈儿，原先住在隔壁，后来早早去世的那个。”


    老头剧烈喘息，似乎听闻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半晌，忽然问赵梓熙：“你是她什么人？”


    赵梓熙老老实实回答：“其实，我是受她所托，来问你一件事的。”


    “她……她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呀。”


    赵梓熙有点怕自己一句话说出来直接吓死了老头，但阮老头似乎终于平息了恐惧，叹了口气主动问：“是她的鬼魂要问我什么吗？你说吧，我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胆小了。”


    赵梓熙放轻声音：“她问你愿不愿意死后和她再续前缘？”


    书生老头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半晌，他点了点头。


    一个轻薄的、年轻的影子从书生老头的身上浮起，他的样貌清隽，眼神清澈，他站起身对着赵梓熙作了一个揖：“那就拜托姑娘为我引路去找谈儿了。”


    此时再看床上，书生老头已经闭上眼睛，没有呼吸了。


    赵梓熙探究地看了一眼阮书生的鬼魂，点点头，书生便沉默地跟在了赵梓熙的身后。


    这时候，天上下起雨来，狂风翻卷，赵梓熙两人一鬼路过大槐树，原本热闹的聚阴之地现在空空荡荡，槐树的树叶随着风簌簌地摇晃，书生走进暌违二十年的院子的瞬间，天上落下一道惊雷。


    赵梓熙惊骇地发现，大槐树上的枝叶向着阮书生的方向伸展，居然像是在用树枝拉扯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