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曦到酒店花园的时候，被晚上塞进肚子里的食物堵得积食。


    她跟王尔燃道了别，在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酸奶，结了帐，走出店外，在门口的三角遮阳伞下“刺啦—”一声拉开白色塑料椅子坐下。


    插上吸管，连喝几口酸奶，冰冰凉凉顺着喉咙滑过，瞬间舒服了几分。


    手机一直震动着，她点开看到是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小群。


    竟然还拉了她，真够意外的。


    群里99+的消息，趁着喝酸奶的功夫，下巴靠在桌沿，随便看了两眼，大部分是祝贺这次项目顺利的。讨论了活动现场，综艺平台，合作的阮埥等等。


    同事们祝贺王尔燃，连带着苏曦和李言一起。


    没人讨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看来在场的几人嘴还是严的。


    苏曦第一次加入这种没有老板和领导的可以私下畅所欲言一些的同事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精挑细选了一个表情包发过去，是个抱拳感谢的卡通人物。


    切回聊天列表界面，就看到有条新信息，宋辞朝发来的，问她在哪？


    苏曦回了句刚回酒店。


    没过两分钟，一辆出租车的白色车灯照过来，突如其来的强刺激让她眼前一黑，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一道黑色人影逆光走过来。


    苏曦是在这人从强光中踏过来，快走到伞下的时候才看清来人的。


    她眨了下眼，淡淡问候一声：“宋总，晚上好。”


    宋辞朝微微侧头，身子探进伞里，在她对面拖开椅子，长腿弯曲，坐下来。


    “今天很开心？”，看她似乎心情不错。


    苏曦低头嘬两下吸管，又抬头对上直勾勾投来的视线。


    她放下酸奶，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平静迎上那目光，回望。


    晚风裹着更盛的湿意撩动这漆黑幕布下的一切。


    凉风吹动两人的头发。


    宋辞朝喝了些酒，被风撩起酒气，脸颊微微泛着红。


    便利店灯箱发出的光照亮了两人的眉眼。


    苏曦头发散开，发丝随着风短暂飘起，又缓缓落回肩颈处。


    她说：“说实话，刚才挺开心的，现在一般。”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炸场子。不用亲历亲为，节目效果也拉满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苏曦轻笑一声：“不允许我学聪明？”


    “哪敢。”，宋辞朝低低撂了两个字。


    “他们呢？怎么你自己回来？”


    “估计直接从停车场回房间了。那两个不知道。”


    苏曦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那两个是孙莉莉和阮埥，她点点头，食指按在手机中央，另一只手拨边缘，手机在桌子上一圈一圈转。


    她盯着手机转动，自己玩得挺沉浸，就听到宋辞朝又开口。


    “辛苦你了，自己完成一切。”


    她心里一震。两手僵住，只剩手机慢慢转动，停下。


    “就该靠自己，不能只是指望你团队去调查。对付她们，最忌讳的就是放松警惕，手足无措的话怕是今天又要被当成蝼蚁，狠狠踩在脚下了。”


    苏曦轻扯嘴角，视线转向伞外，被灯光照出空气中的湿漉漉，像是下雨了，但是地上没湿，只是雾气。


    她视线边转回来，边轻描淡写：“对了，你会开除我吗？”


    最后一个字说完，正好注视宋辞朝。


    他扯了扯脖子前的领带，眉头轻挑：“分情况。”


    “那这次？”


    “你是功臣。”


    苏曦笑容一瞬即逝，点点头：“我的荣幸。”


    “我也有个问题。”


    苏曦说：“你问。”


    宋辞朝身子靠前，紧挨在桌子边，突然眯起眼睛，音调拖长：“你怎么—不经常对我笑？”


    “实话？”


    宋辞朝眼睛放大一瞬，闪过一丝：你说呢。


    苏曦在脑海里措了半天词，最后鬼使神差说了句：“我跟你笑个毛线。”


    然后她拿着喝完的酸奶盒，站起身来。


    看着对面人脸上逐渐染上愠怒，嘴张了又张，不知道想说什么。


    苏曦也是很有耐心就这么等着，低头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最后就等来了句：“爱笑不笑。”


    然后宋辞朝先苏曦一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雾气里。


    苏曦莫名其妙，她还是头一次听从他嘴里说出略带小学生斗嘴的语气。


    在一旁垃圾桶里扔了酸奶盒，也跟着小跑进满是湿意的夜晚。


    “我想笑就笑！”


    “你就别在我面前笑。”


    “幼稚！”


    “愿意。”


    两人一前一后，时不时对上视线拌两句嘴，又移开视线看路。


    电梯门打开，苏曦抢先一步进了电梯，冲着门口的宋辞朝吐了吐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骄傲表情。


    宋辞朝在她连摁几下关门键后，用手肘轻挡正开始合上的电梯门，迈着步子，走进来。


    苏曦刚刚就是上来那个闹着玩的劲儿了。


    现下，他进了电梯，她便自然往后退。


    可没想到，她退一步，宋辞朝就跟上来一步。


    后背抵上冰凉电梯壁，苏曦才支支吾吾，伸手挡在自己和还在靠近的宋辞朝中间。


    “你.....你，你干嘛？”


    抬头，对上那双微眯着的眸子，颇有进攻的气势，苏曦只是看了两秒就别开眼。


    “看我。”


    宋辞朝低沉带点沙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


    苏曦拼命摇头，视线落在电梯的地面上。


    “看着我。”


    温热的气息因为此刻的距离吹到她的前额，她的耳朵跟着烫。


    抬眸，对上宋辞朝近在咫尺的脸，与他的视线交汇。


    苏曦才闻到他鼻息间的酒气，再次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分分钟能把她吸进去。


    她很安静，心跳不自主加快着，但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异样。


    “苏曦。”


    “我在。”，她下意识回答，睫毛颤动几下，看上去有点乖。


    “不对我笑，难道不怕我弄你哭？”


    这一瞬间，她耳边好像出现了耳鸣，她知道她那爆红的脸一定出卖了自己的想法。


    我靠。


    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很容易想歪啊。


    他......


    这是干什么......


    一定是喝了酒的原因，苏曦最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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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


    “你喝多了？”，眉头微皱，看向他的眼角，没有红，眼里也没有血丝。表情更是如常，要不是说话有点反常，她一定是不会质疑他的酒量。


    宋辞朝拧眉：“你很爱质疑我。”


    苏曦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电梯门在这时从外面打开，有几个人在等电梯交谈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曦心下一惊，立刻弯腰从电梯角钻了出来。


    正巧看到完全开着的电梯门外，一群外国友人身后的王助。


    心虚看了眼电梯显示屏，才后知后觉两人刚才根本没摁电梯，还在一楼。


    一手挡着脸，一手掏出电梯卡碰在刷卡区，“滴——”一声，她摁下自己所在的楼层，又快速后退到离宋辞朝老远的电梯另一角。


    外国友人们涌入电梯，五六个人，都人高马大的，将两人完全隔开，也把王助挡得严严实实。


    苏曦暗舒一口气。


    还好王助没看到他们。


    电梯缓缓上升，闭塞空间里，氧气都变得稀薄。


    苏曦觉得酒气还在鼻间萦绕，她侧目看向另一边的电梯角。


    宋辞朝歪着头，身体倚着电梯壁，头发因为雾气被打湿几撮，半湿半干的。领带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衬衫也解开了两个扣子。


    嘴唇晶晶亮，眼睛也是，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凌乱的，有些野性。


    “叮——”，电梯一声响，苏曦看了眼楼层，到了。


    她跟王助住的是一层，电梯门开，刻意等了几秒，见王助身影走远，才说着“Excuseme,Thankyou~”，从被让出的狭小空间穿过，下了电梯。


    苏曦没敢回头。


    在走廊里四下观望，也没见到王助的身影，她松了口气，坦然走到房间，刷了卡进门。


    漆黑的屋子里，手机先亮了，把房卡插到门口供电，灯光闪了下，瞬间四下大亮。


    她往里挪步，一边点开手机消息。


    是宋辞朝。


    点进去，是他的一条消息。


    宋辞朝【可我讨厌看你哭。】


    苏曦呆愣站在原地，反应了好几秒都不确定宋辞朝什么时候看过她哭。


    她走到窗前。


    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片，点亮了漆黑潮湿的角落。


    哭，自己上次哭，就是面试之前。


    那包纸巾。


    苏曦回忆起坐在宋辞朝车上那次，王助递来的纸巾。


    这时间线里，真是巧合不断。


    宋辞朝这边没再收到回复，偌大的总统套房里，漆黑一片。


    纱质窗帘半拉着，透出窗外照进的光亮，也是将客厅照得清晰。


    他放了外套，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珠打湿额前短发，混着本就沾着的雾气。冰凉的温度让宋辞朝心里静了几分。


    手机响起，震动着。


    他眸子也跟着震，从洗手台上拿起，查看最新消息。


    是宋母。


    手指轻敲回了几个字，他顿了顿，又接连删除。


    “唉——”


    不自觉叹了口气，斜身倚靠着。


    今天的酒精让宋辞朝感觉异常燥热，说不出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