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她戴着面罩和护目镜，如果陆璟之眼神没那么好的话，宋清昭可以泰然自若地从男人身边走过，装作不认识对方。


    不幸的是，陆璟之的眼神有点太好了。


    虽然他看向宋清昭的眼神中带着迟疑和几分诧异，但还是伸手拦住了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试探道：“宋小姐？”


    “……”宋清昭沉默片刻，刻意压低嗓音道，“先生，你认错了。”


    陆璟之轻咳一声，从他表情来看，似乎已经笃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其实，我记忆力还挺不错的。”


    “您今天佩戴的这款蓝宝石胸针是DeBeers这季的新款，因为这一系列所用到的原石十分稀有，所以这款在全星际只限量5枚。”


    “今天到场参会的所有人中，我也只见过一人佩戴这款胸针。”


    “我说得对吗，宋小姐？”


    视线落到自己胸前那枚用蓝宝石和银雕刻成翅膀形状的胸针，宋清昭有些语塞。


    怎么把这事忘了。


    陆璟之令人称赞的能力不只展现在工作上，在关于衣装、配饰上，他也有着极强的天赋。


    虽然宋清昭不想承认，但其实前世自己回到瀛海星后的所有常服全是陆璟之一手操办，他会在每晚临睡前根据第二天的行程和天气替宋清昭搭配好第二天的服装，熨好挂在衣柜里，包括与衣服相配的首饰，而自己只需要在第二天早晨拿过来穿在身上就行。


    宋清昭将胸针取下放进口袋中，依旧嘴硬道：“你认错人了。”


    她还能怎么说？是的，就是我，其实我是星盟秘密培养的特勤人员，不仅如此星盟还秘密组建了一个再也不用师出有名就可以出动的秘密部队？没想到吧先生，你可是知道了星盟的机密呢。哈哈。


    如果自己想明天早上因左脚先踏入基地而被劝退役的话，那她就这么说吧。


    陆璟之似乎也察觉到宋清昭不能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现在十分惊讶对方作为集团副总的背后还有另一层看起来很危险的身份，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抱歉，看来我真认错人了。”


    “你还好吗？”随即他看向面前人身上被血浸染的颜色加深的西装，神情担忧，双手下意识就想握住她的肩膀检查一下，却硬生生忍住了。


    “我没事，”宋清昭说道，“这……不是我的血。”


    她回头看了眼博物馆里面，“这下面没什么好看的，先生，请原路返回吧。”


    陆璟之点头，他从会场跑出来本就是为了寻找宋清昭，虽然此刻的情况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但人找到了，“好的。”


    宋清昭原本的意思是让陆璟之回到会场里，结果没想到自己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一路走向二层的健身房。


    途中两人不可避免地再次遇见走廊上的那堆尸体，男人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这几个人也是你做的吗？”


    宋清昭瞥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自己追求的对象其实是个手中沾满鲜血的人，不知道陆璟之内心有没有开始后悔。她这么想着，反问道：“害怕？”


    陆璟之怔了一瞬，双唇张开又合上，没有回答。


    直到两人走进健身房的淋浴间，从刚刚听到自己的反问后男人就一直在沉思，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跟到了哪里，直到差点撞上对方时才猛地回神，刹车不及，身形前倾，双手赶忙轻轻按了下宋清昭的肩膀才站稳。


    “你是想跟我一起洗？”宋清昭拿着刚刚从别家店里顺来的衣服，站定在帘子前，挑眉戏谑道。


    “……”陆璟之摸了下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讷讷道，“抱歉。”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蒸汽氤氲渐渐从隔间向外弥漫，宋清昭抬头，将头发全部捋至脑后，任由有些烫的水淋在脸上，顺着脖颈滑过肌肤，缓解了打斗后身体上的疲乏。原本黏在脸上、脖子和手上已经变得有些干涸的血迹在热水的浸泡下化作缕缕血丝，顺着流向地上的排水口。


    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


    “宋小姐。”陆璟之的声音刚开始听起来有些远，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然后由远及近，他再开口时，声音又变得很近。


    “我想了很久，”男人轻声道，“或许我应该感到害怕。”


    陆璟之确实一直在思考刚才宋清昭的话，现在他想明白了，“但事实是，我只觉得你很厉害。”


    “还有，”男人停顿片刻，“如果，如果你是因为顾虑这个才拒绝联姻，其实……”


    “唰——！”


    淋浴间的帘子猛地被拉开，已经穿戴整齐的宋清昭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闭嘴的陆璟之，视线落到他拿在手中的毛巾。


    “给，”陆璟之将毛巾递过去，“这是干净的——！”


    男人动作一顿，双眸微微睁大。


    宋清昭没有接过毛巾，而是抬起双手，摸在陆璟之脸侧，还带着水汽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男人的眉骨，顺着鼻梁向下，她认真地描摹着对方的五官，而陆璟之则身体僵硬，上半身有些控制不住地后仰。


    脸上传来的痒意直达男人心中，心脏再次发出和那晚一样的剧烈响声，不仅如此，陆璟之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燥热，尤其是耳朵在发烫。随着女人的动作，健身房提供的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


    男人喉结滑动，他觉得嗓子有些干，“宋、宋小姐……”


    当宋清昭的手指滑向他脸侧，陆璟之费了好大劲才没有让自己下意识去贴蹭对方的手心。


    而就在他的眼神渐渐开始飘忽时，对方却突然收回了手指。


    陆璟之迷茫地眨了眨眼。


    “别紧张，”手里的毛巾被抽走，宋清昭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淡声道，“我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伙人都带着□□，只是以防万一。”


    “……”


    陆璟之觉得宋清昭只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但他没证据。


    眼看对方已经走远，陆璟之只得快步跟上，他们从健身房走出时，官方派来的支援部队已经抵达。


    为确保安全，会场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移动到室外，技术人员开始利用机器排查建筑内还有没有威胁，而医疗人员则为参会者进行伤情鉴定和包扎，之前在会场保护众人的安保队长则一边接受包扎一边向支援部队的副队说明情况，而在他们身边则蹲着两名被五花大绑的“安保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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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是潜伏在他那队的流浪者。


    宋清昭站在二层看了眼现场的大致情况。


    “你从这里下去就可以了，”她指了指前方的扶梯，在抵达一楼的地方站着两名持枪守卫的士兵，“他们应该会要求你出示证件，只是为了核实身份。”


    “那你呢？”陆璟之立马道。


    “我还有别的事情。”她重新戴上面罩和护目镜，根据宋修平发来的讯息，他们还在三层的会客室中，自己这边该做的事都完成后，直接过去找他们汇报情况就行，但那种场合，并不适合陆璟之一个普通民众出现。


    宋清昭走出两步，想起什么来，回头道：“等会儿我会去找你。”


    ……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和讯息提示，成功找到了宋修平几人所在的会客室。


    轻叩房门，屋内传出询问，“谁？”


    “我找宋修平。”


    门锁转了九十度，缓缓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确定宋清昭没有威胁后，才放她进屋。


    屋内除了张瑾言和宋修平，以及联邦派来的相关官员外，还有支援部队的队长，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快速扫视了一圈几人，宋清昭走到张瑾言身前，敬礼。


    “张部。”


    “嗯，”张瑾言微微点头，“具体什么情况？”


    “袭击者确定为流浪者组织成员，受塔里格的指示进行小规模袭击，但并不打算造成大规模伤亡。”宋清昭将自己审问出来的情况和盘托出，当她说到“流浪者”三个字后，来自联邦的官员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原因未知。”宋清昭隐瞒掉关于阿兹拉尔的部分，这是她的个人私事，和盘托出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当中，搞不好她前脚刚说阿兹拉尔重生了的事情，后脚就会被判定患有臆想症。


    “这已经不单单是联邦与流浪者的恩怨，而是面向全星际的挑衅。”联邦官员听完后说道。


    他说，刚刚自己的随行者已经收到联邦发来的消息，所属联邦区域内的一些星球也遭受了来自流浪者的袭击，并且造成了大规模伤亡。


    与此同时，帝国那边也发布通告，同样受到了流浪者的袭击。


    “张部长，”联邦官员道，“我想，高层应该马上就要召开联合会议了，就像四年前那样。”


    张瑾言面色沉着，腕间的手环突然闪烁，看样子是内部频道，她起身吩咐旁边的队长，“先将联邦的人安全护送回宾馆。”


    “是！”队长领了命令，立正敬礼后便带着身旁的手下护着联邦官员走出会客室。


    宋清昭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对于官方怎么界定这次袭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不是她该顾虑的事了。


    她默默退到自己父亲身边，宋修平注意到女儿的靠近，低声道：“有受伤吗？”


    “没有，”宋清昭摇头，沉默半晌，又道，“爸，你等会帮我向张部要一份保密协议书。”


    “要那个做什么，”宋修平微微皱眉，他知道宋清昭做事向来严谨，很少会失误，所以有些奇怪地侧身看向她，“有人认出你了？”


    “……”


    宋清昭淡淡移开视线，清了下嗓。


    “……离开的时候，被陆璟之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