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濯枝雨

作品:《虚鸾

    周凉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唤来巡察的金吾卫。


    他哆嗦着说:“陛下不见了,我方才一直在外头守夜,忽然听见里头有动静,一进殿内,便发现——。”


    宫越山未等他说完,脸色沉沉,跨入殿中,巡视一周,殿中并无甚么打斗痕迹。


    她观察着周遭,问周凉:“你当真没见到有人从殿中走出来?”


    周凉脸上有些迟疑,随后摇摇头。


    宫越山瞧他神情知他定然是有遮瞒,但此刻寻到陛下才最是要紧。她命人将周凉看住,又遣人去请齐承方入宫。


    她知道此事王浼必然会闻着味就赶来,这里头形势复杂,她一个人是应付不来。


    宫越山戴上斗笠,一面令人去监门卫那处问今夜是否有人出入宫中,一面又吩咐金吾卫务必要将宫中大小角落仔仔细细搜寻一番。忽然,她又道:“郝六,你带人去掖庭院附近找找。”


    众人齐齐应声,宫越山提着灯笼,走入雨幕中。


    乌皮六合靴踩得雨水四溅,风将雨水扑送往脸上,宫越山神情凝重。


    长生殿中无其他出口,人只能是从正门出去的。那姓周的内侍定是在守夜时犯了瞌睡,才没见到有人出殿。可无论如何,这罪责也一定会落到今夜当值的金吾卫头上来,眼下,唯有亲自将陛下寻到了,此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她不大确定,陛下是自己走出去的,还是被人掳走的。眼下长宁城中叛乱初平,时局才稍微稳定,这是各方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宫越山想,现今,无论是哪一方,都还不愿意先动手搅了这局势。


    天子失踪这消息一旦放出去,必定又会在长宁城中掀起一番风雨。


    她要不要将此消息通知安义泌?天子失踪,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宫越山在脑中飞快地思考,她看向远处,高大的宫墙在雨幕中静默,便是在这一刻,她做下决定——先将人寻到。


    金吾卫举着火把,宫婢们提着灯笼,来回穿梭在宫城之中。半个时辰过去了,天子尚无音讯。监门卫那处传回消息,今夜宫中并无甚么人出入。


    齐相已入宫中,正在议事堂。王浼也赶到了那处。有金吾卫寻到宫越山:“宫校尉,大将军要见你。”王浼这是要拿今夜负责巡值的人开刀,宫越山首当其冲。


    宫越山阔步往前走,目不斜视,沉声说:“待寻到陛下后,我亲自去请罪。”


    她步子迈得快,周身有种笼着一层让人不容反驳和拒绝的气势,好像这种气势就是与生俱来的。


    那名金吾卫没有追上她的步子,看着她消逝在雨中的背影,愣在原地。


    夜里宫中有金吾卫巡逻,特别是连接各主殿的宫道和回廊。人若要避开巡逻,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忽的,宫越山灵光一现,停住脚步,抓来一个跟在后头跑的内侍,问:“陛下生母生前住在何处?”


    那内侍被突然一问,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另一名小内侍小声道:“住在景明宫。”


    景明宫在宫中一个偏僻的院子中,贤庆帝酒后常常宠幸宫中乐伎,怀孕诞下子嗣的乐伎也没位份,连同这些可怜的孩子,一道被安置在景明宫中。贤庆二十六年间,宫中大疫,人人自危。景明宫这处自然更是没甚么人照料,看管的太监由于害怕甚至将宫门封死,许多乐伎同孩子都被活活拖着病死在这处。


    这场疫病过后,尚宫局整理宫人名册,工部那处也开始着手修葺宫殿。因着景明宫病死许多人是个晦气地,又加上银两不足,宫里头便将活下来的殿下挪到了旁处,将这处封闭。从此,景明宫日渐荒废,再无人至,后来甚至传出过闹鬼的传闻。


    宫越山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从长生殿出来后,这小内侍一直是跟在自己身后跑,他周身都被雨水淋湿,不知是被冻得还是累得,脸色苍白无比。


    “你在前面引路。”宫越山说。


    “是。”


    拐过好几条道,光亮渐稀,前头只剩茫茫的黑,只有前头那名小内侍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


    后头跟着的内侍明显有些害怕,在宫越山背后小声说:“宫校尉,听说这处闹鬼。特别,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他话音刚落,天上刚好划过一道光亮,照清了两边高高的宫墙,它们夹出一条逼仄的小道,路的尽头,便是那扇多年未再启的宫门。


    这道光亮起那瞬,后头的那名内侍吓得失声尖叫。紧接着,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闷闷的雷声中。


    冬日打雷,是极不寻常的。


    这内侍卫拔腿就往后头跑。


    宫越山皱起眉,看了眼前面提灯的那名小内侍。他年纪不大,明显也被吓坏了,正提着灯笼呆呆望着宫越山。


    宫越山走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灯笼,道:“你要同我一道进去吗?”


    小内侍回过神,点了点头。


    宫越山走在前面,近了那处宫门时,饶是借着灯笼的光亮,仍然辨不清宫门的颜色。


    宫越山推门而入,里头黑黢黢一片,人走入院中,那唯一的光亮好似成了吸引黑夜中的鬼魅的东西。


    雨下得大,在沟渠中汇聚成小溪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灯笼微弱的光芒在大雨之中,显得愈发可怜。


    景阳宫地方小得可怜,院子也不大,几间廊房围合在一处。宫越山走到廊下,推开其中一扇门,屋内的陈旧气息与阴雨天里的潮湿搅和在一起,让人下意识皱眉。


    宫越山和那小内侍在里头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甚么异常,退出门,又去寻另一间。


    踏入最后一间房时,两人侧耳细听,在雨声之下,似乎还隐着人的哭泣声。


    跟在宫越山身后的小内侍倒吸一口凉气,离宫越山近了几分。


    宫越山提起灯笼,往前照去。声音是从前方床榻之上传来的,帷幕重重,谁也不知道床榻之上卧着的到底是何人。


    上头的屋顶漏出一角漆黑的天,雨水从那处浇下来,四处都是湿漉漉的。


    宫越山走近了,小内侍跟上前,他忍不住看向宫越山,却发现这郎君镇静无比。在那瞬,他扑通直跳的一颗心也稍得安稳。


    宫越山取下腰间挂着的刀,用刀鞘拨开帘子。这帘子原是脆弱不堪,只虚虚一拨,便松散的笼了下来。


    “宫校尉且小心。”那小内侍忍不住出声。


    与此同时,宫越山腕间用力,用刀鞘将那坠下来的帘子挑开来。旋即又利落地转向床榻之上的那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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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鞘精准地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之间。


    宫越山提灯照过去,正见一张湿漉漉的、漂亮但又失神的脸。谢时安眼神愣愣的,不能聚焦,像是被甚么东西吓到了,脸上雨水和泪水混作一处,在灯笼的映衬下,显得脆弱又凄惨。


    宫越山撤下刀,俯身下去,看住他的眼睛:“陛下。”


    谢时安眼睛慢慢聚焦,盯住她。他浓黑的眸子里藏着教人看不透的情绪,宫越山心中刚察觉到一丝异常,伸手要将人从榻上牵下来。忽的,他往前一扑,双手死死抱住宫越山的大腿,脸贴在她的腰腹上。


    宫越山下意识按住谢时安的肩,要将人推开。


    但她还是忍下来了。


    谢时安抱着宫越山,小声地呜咽。


    宫越山身子有些僵硬,她从来没有哄过小孩儿,虽然,她低头看了眼谢时安瑟缩的身体,想,这陛下也算不得是小孩儿了,怎得这般胆小。比李行之还要胆小。


    过了一阵子,宫越山开口:“陛下,此处寒凉,我们先回长生殿中。”


    谢时安松开宫越山,低头小声道:“好。”


    宫越山抓住谢时安的胳膊,将他扶下榻。她发现,湿漉漉的衣袍下,谢时安竟是冻得在发抖。


    宫越山将自己的斗笠和披着的蓑衣解下,替谢时安穿戴好。又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将他的手放在掌心用力搓了搓,生出些热。


    “陛下,我们回长生殿。”宫越山说。


    谢时安好似被吓得还有些傻,只慢慢点了点头。


    宫越山将他牵出景阳宫,在出了那条漫长的窄道后,她对小内侍说:“你去议事堂同齐相说,找着陛下了。我将陛下送回长生殿。”


    “是。”小内侍答。


    *


    长生殿中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宫婢和内侍来回出入,端盆倒水,烧炭熏香。谢时安洗浴完,换了干净衣裳,紧紧裹住厚实的锦衾,坐在软榻之上。


    一名内侍往他口中喂着药汤,尚药局的奉御又在一旁摸着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奉御问一句,他答一句。


    从谢时安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殿上众人才明白,陛下是夜半魇着了,自己从长生殿中走出去的,直到宫越山寻到景阳宫中时,才惊醒过来。


    奉御朝谢时安弯腰拱手,又回身朝齐承方和王浼行了礼,道:“陛下是忧思过重、气血虚弱,导致夜里的梦行之症。我稍后开几帖镇惊安魂的药方。”


    齐相和王浼都绷着脸,两人的面色都不大好。方才在议事堂上,两人之间气氛就已是十分焦灼。


    齐相看向谢时安,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走上前,安慰了他几句。


    殿门外,宫越山默不作声地盯着谢时安。他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好似惊魂未定。宫越山想起了寻到谢时安时,他眼里的情绪。她不知,陛下是真魇着了,还是有旁的心思。毕竟,他一个人能避开宫中巡逻的金吾卫,从长生殿悄无声息地入了偏僻的景阳宫,便是十分了得。


    谢时安好像察觉到了宫越山的目光,往她这处看来。


    他眼里还是惶恐无比,看着她,眼泪涟涟的:“宫二郎君,你别走。”


    宫越山太阳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