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过节
作品:《死遁后高岭之花火葬场了》 或许是这夜太过静了,叫人不忍心,也或是因着年节的缘故,总会希望有个亲人能陪在她身边,显得自己不那般孤独。
她答应下来,对一旁的小婢吩咐道:“去准备些清酒小菜过来,我今夜要在这院中和燕郎君共饮,同贺佳节。”
“且慢。”
小婢要走,燕宁叫住,对李蕴如说:“不必麻烦了,长君亦有更好的庆节去处,只是不知公主可否赏脸呢?”
李蕴如微微蹙眉。
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
“公主。”
“……”
“蕴如。”
他喝醉了,带着酒意唤她的名字,调子听起来黏黏腻腻的,没有往日的那么距离感,还带着几分撒娇,缠绵缱绻的感觉。
罢了。
左右应当也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都到这一步,又何必扭捏。
李蕴如应话:“好。”
她叫他在一旁的暖阁稍等片刻,自己回屋,给脸上抹了些粉,印了口脂,使得她看上去更有气色一些,不至于太过憔悴不堪去,又换上了较为应节的湘妃色斜襟牡丹裙衫,和一件大红的披风大氅才出来。
“怎么了,不好看?”
见燕宁没动静,她有些怀疑自己起来。
“不是。”
燕宁摇头,“很好看。”
他的公主,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只是……他心疼。
这些时日,她到底经历了太多,身形消瘦,过往这样的衣服,衬得她真如牡丹花一般张扬艳丽,可如今却是松松垮垮的,更似破败的花骨朵儿。
那眼底的青翳,更是扑了好多粉都藏不住。
他的公主啊,不该是这样的。
瞧着她这般,自己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难受极了。
李蕴如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暗道能掩住就好,便交代婢女,待舒云跟颂纪回来,便告他们自己有点事出去了,让人不用担心,可先行歇下,不必等她,就同燕宁出门。
……
两人坐的是燕府的马车,上车李蕴如就闻到了一个浓重的酒味,她皱眉起来。
“贪杯了些,未来得及清理,慢待公主了。”
她确实有些计较,可燕宁已然坐进去,
想这人素日喜洁如命,按照他的习性,如此重的酒味,起码得清洗过数十遍,又叫人用各种香薰烘过,方才会得入他的眼,愿意坐上一坐,然人家都不在意,她也不好说什么,便跟着过去,在一侧坐下来。
她刻意的跟他保持了些距离,但燕宁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李蕴如想,她应该要拒绝的,可鬼使神差的,人还是坐到了他旁边。
他将自己的毛领披风解下,挂到她身上。
“夜间霜寒,多穿些。”
两人挨得极近,衣角交错粘连,狭小封闭的空间内,他身上独属于人的气息变得浓烈,擦过她的鼻间,李蕴如心思不禁胡乱游荡,她身子绷得紧直,凝住呼吸,努力叫自己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却,眼睛也尽量的避开视线不去看他,不受影响。
“怎么,公主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他垂眼看她,嘴角却噙着几分笑。
她沉默不语。
那个人笑容又深了几个度,“分明有顾虑,却依旧答应与我同行,可见公主心中是有我的,在公主心里,我更重于自身安危。”
李蕴如不想承认这一点,驳了话去,道:“郎君多想了,我只是信任燕家的风度罢,相信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郎君,不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危及于我。”
燕宁面上笑容僵了僵,手覆在她的唇上,来回抚着,煞有介事的评价:“公主这张嘴呀,总是硬得很。”
常年练字抚琴的手纵使是常用上好的牛乳洗沐养着,也不似闺阁女郎那般细嫩,娇弱无骨,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子,拂过唇面的时候,能清楚感觉到他透过指节传来的威压感。
李蕴如直觉今夜的人同素日有些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太上来,总觉得很怪,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叫人心里有些不安。
她想问两人要去哪儿,可是却被截住了话头。
燕宁道:“放心罢,公主不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将她整个揽过去到怀里,李蕴如挣扎,却听他哑着嗓子说:“乖,让我抱抱。”
“好香啊,当真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呢。”
“什么?”
燕宁笑:“没事,夸公主呢。”
李蕴如听不太懂,但从他的笑容里隐约猜到些意思,低骂了一句。
“流氓!”
人笑呵呵的没否认,“只对公主这样。”
李蕴如心中猛然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听他道:“公主瘦了,没以前好抱了。”
“那你别抱!”
她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了,“公主什么样,我都喜欢。”
看来是真的喝多了,平日里哪能听到这样的话。
他这么言着几句便就这样靠着她睡过去,只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便起来了。
“喝这般多,累了就回去歇着,何必来这一遭。”她低语呢喃,将他掰弄下来,躺在她腿上,这样睡得舒服些,又将刚才人给她的大氅盖在他身上。
“若你是个寻常人家的小郎君便好了。”
他如果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子,她看上了他的美貌,利用公主的身份,将他带回府,两人成了亲,日子定可过得肆意快活,饶是遭逢巨变,也无需顾及种种,亦可继续厮守,哪里会像现在这般……
李蕴如恨过他的冷淡不解风情,怨过他帮着世家,对自己处处欺瞒不坦诚,曾经也是想过和离,各过各的日子,可真走到这一步,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那么坦然。
她心里是喜欢人的。
这份欢喜,让她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刻,望着人安静的面容,情不自禁低下头,覆上他的唇口,擢取他的气息。
许是太久没见了,本意不过是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可在碰触后不觉贪心了起来,还想要得更多,便没舍得离开,甚至意图撬开他的齿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李蕴如慌乱无措,急忙抽身,那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化被动为主动。
……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马车内,他环着她的腰,借着微弱的壁光仰头眯着笑眼从上到下欣赏自己留下的痕迹,看她羞怯面泛红晕的模样,调笑道:“怎么,公主做了坏事就想跑啊?”
“你……燕长君你故意的,借酒装疯!”
她的脸如同被炭火在烘烤一般,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
燕宁一脸坦然:“公主这话可是冤枉人了,我好端端的睡着,你见色起意,怎么还能怪我呢?”
这在平时,也不过是二人相互挤兑打趣的一些玩笑罢,不被当作一回事,可此时非彼时,李蕴如听着却是一股屈辱上心头。
“对,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见色起意,当初怎么会答应这桩婚事,若不是我见色起意,怎么你们世家一次次冷待,你一次次欺瞒伤害,我还是在你燕家做这个没尊严的儿妇,要不是我见色起意,又怎么会在分明已经跟你燕家断了关系的情况下,还答应同你出来,任你这般羞辱……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她成串的泪珠子啪啦啪啦的往下落,一滴滴尽数落在了燕宁的心上。
酒意困倦全无。
燕宁坐起来,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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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公主莫哭,是长君错了。”
“你没错,你哪来的错!”李蕴如甩开他的手,“你堂堂燕家嫡子,名动江左的风流名士,你怎么会有错呢!”
她气上心头,叫停马车起身欲走,燕宁又怎会轻易放人离开。
他大手一伸,揽过她的腰,将人拽了回来。
“你!”
这股大力来得突然,叫李蕴如吓了一跳,惊魂未定要发火,却见他头低下,在她脖颈间蹭着,软着调子道:“公主,长君真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罢。”
“他无甚恶意,只是惊喜罢,他心悦于你,想同你一起过节,不想与你起争执。”
是了。
他们本来是要一起过节的,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见她情绪缓下来些许,燕宁又温声诉情道:“公主,长君想你。”
“想我还不是要同你崔家表妹一块游灯闲会的,看上去可是好不乐乎。”
李蕴如下意识的回怼,话出口,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如今两人这般,再说这个话,已不太合适了。
人想改口,却听燕宁轻笑出声,“公主吃醋了?”
“没有,我说了,我才不会为这些小事醋呢。”李蕴如本能的否认,“你爱跟谁游园约会跟谁,今天崔表妹,明天桓娘子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可是公主,长君在乎,长君难受。”
燕宁说:“看到公主将我送的年礼退回,看到公主将我的东西全部遣返,还跟那琴师走得那般近,我心中可是难受了,那比父亲的戒鞭一下又一下打在我身上还疼,我甚至想过,杀了他,这样你就不会再跟他走一块,那么亲近了。”
李蕴如知道燕宁并非表面上那般高风亮节好相与,他内里藏着世家子弟的一些傲慢和劣性,可亲口听到他想过对颂纪动手,依然由心的感觉到一阵胆寒。
“我想杀了他,真的公主,若非顾虑到你,凭他的所作所为,如今早便是一柸黄土了。”
这个素来清冷,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家郎君,面上难得有狠厉之色。
他咬着银牙,阴恻恻的说:“我不动手,是因为看得出来,你对他跟那些寒门学子不一样,你很在乎他,我要真动手,你定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不想因这些人跟你生龃龉。”
“颂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他……”
陈敬生被.强叫停车马,但没有进去,亦没问什么,只在坐驾上歇着,两只耳朵专注的听着里边的动静,见马车内声音渐小,又重新拉住缰绳,驱车向前。
燕宁没有听她的解释,只是手收缩紧些,死死将人拽在怀里,贴着她的耳垂,充满占有欲的说:“公主,你是我的!”
她不是谁的。
她不属于任何人,只是她自己!
没有谁能仗着这个替她做什么决定,李蕴如心里这般想,可却没反驳他的话,只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陈述事实:“可是燕长君,你不是我的。”
他是燕家嫡子,身上担着家族的荣辱责任。
他从来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我曾经无数次与你说过,我的夫郎,只能有我一个人,我不可能与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这是我一贯的准则,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变,你们燕家要的好媳妇儿,我做不到,我亦没有想过去做。”
她没有拿开他的手,只是就这么借着力转了个身,正面对人。
李蕴如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燕长君,你和你燕家想要的,我做不到,我想要的,你也给不起,我们就算勉强在一块,最后也不过是怨偶。”
她凝神,长久沉默过后,道:“到此为止罢,就让一切,在今夜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