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是精准施法课。一堂课下来，让莫礼凡的自信心严重受挫。


    魔法扫帚在他手里，像搁浅的鱼一样弹跳，10次施法，7次打到教室墙壁，剩下3次命中无辜同学。


    终于，在下课之前，莫礼凡击中了一次。


    “我太废物了，我简直对不起贵族的头衔。”走出教室时，莫礼凡耷拉着胳膊，塌着肩膀，垂头丧气。


    洛兰：“贵族？”


    他对富人不卑不亢，对穷人不骄不躁，绝不会因资产而区别对待他人，但说实话……莫礼凡的打扮和洛兰刻板印象中的贵族，差别有点大。


    春树魔法学院中有许多有钱人，从他们最新款高级法杖就能看出来。


    学魔法很烧钱，一支入门级法杖的价格，就要5万块，那些最新款高级法杖，至少50万。


    洛兰申请了贫困补助，才能免费从学校武器库借用现在的法杖。


    再看莫礼凡，他白色粗布长袍穿得泛黄，褐色旧皮靴布满划痕，手中的法杖像烂树枝，手腕上和脖子上缠着黑色的尼龙弹力带，也被磨损得起毛。


    “我真的是贵族！准确地说，是寒门。”莫礼凡挺起胸脯，指着泛黄白袍的左胸前、一个被污渍盖住的家族纹章，是一条巨龙。


    洛兰：“你误会了，我并不怀疑你是贵族，我只是奇怪，现在还有贵族？”


    莫礼凡缓缓眨了一下眼：“当然有啊，这很奇怪么？等等，洛兰，你不会是——启蒙者吧？？”


    “启蒙者，什么意思？”


    “神树啊！”莫礼凡感叹，“你竟然真的是启蒙者，你的家族中没有一位魔法师，你突然觉醒了魔法能力，是吧？”


    洛兰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开口，点了点头。


    孤儿和家里没有一位亲戚是魔法师，差不太多吧。


    入学快一周了，洛兰一直认为，他这样的“麻瓜”，在魔法学院中占到半数以上。


    如今看莫礼凡的反应，似乎不是这样的。


    莫礼凡告诉他，魔法师按照出身，可以分为两类：传承者、启蒙者。


    魔法师汲取魔力、施展术式，需要魔法回路。


    衡量魔法回路强弱，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标准：看长度。魔法回路增长很缓慢，一年增长5cm，都属于难得一见的奇观。


    而魔法师死后，可将回路传给自己的后代。源远流长的家族，魔法回路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复杂且完整。后代魔法师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天然就比别人强一大截。


    进而导致，今天的魔法师，90%以上是传承魔法师。


    少数中了基因彩票的人，没有从祖先那里继承魔法回路，仅靠变异获得魔法回路。但他们的回路往往特别简单，实力较弱。他们被称为启蒙者。


    春树魔法学院，最高级的魔法学院之一，这里的学生，95%以上是传承者。


    洛兰属于剩下的5%，他的回路弱得可怜。


    其他学生的魔法回路，如蛛网纵横交织，长度可达10米，洛兰的魔法回路只有简单的一条，不超过30cm


    但洛兰不是很在乎，还是考虑一下中午吃啥吧。


    谈话间，他们走出了春树魔法学院的校门，乘坐飞毯，来到金伦加断崖的山脚下，绿衣镇，小吃街。


    校内食堂免费。遗憾的是，春树魔法学院，由金琉斯创立的“春树隐修院”发展而来，历任校长对学院历史无比自豪，将许多风鸢教会的习俗保留了下来，比如“饥渴之欲灭，此为贤者行”的教诲。


    这就导致学校食堂里的食物清淡得令人摒弃红尘、四大皆空。


    大部分学生不愿意碰食堂中的“饥饿治疗靶向药”，而是到绿衣镇小吃街，吃点真正的食物。


    莫礼凡要吃路边摊的擂椒盖饭，他嗅闻着浓烈辛辣的气息，颠着小碎步跑去排队。


    *


    不远处的麻辣烫店。


    “苏，苏桀同学，中午好。”一个娇小可爱，眨着大眼睛的男生，羞涩地凑过来，手里提着一份日式便当。


    苏桀站在柜台边等麻辣烫，目光望向店门外。


    进店的食客侧目而视，50%的回头因为苏桀长得帅，50%的回头，则因为苏桀的衣着打扮。


    现在是8月，天气有点热。虽然能用魔法让自己凉快，但穿个半袖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大部分学生，均穿着短袖薄裤，外披一件法袍。苏桀则穿着一套标准正装：立领衬衫、马甲、长裤和皮鞋。


    他侧着头向外面望去，苍白的脖子上，一根凸起的筋，下颌线条更加清晰，暖风微醺，吹着他额前的碎发。


    ——高贵而华美的模样，差点让顾客认为，他们走进的不是街边麻辣烫小店，而是皇室晚宴。


    食客一只脚已踏过门槛，看到苏桀，不由得愣了一下，后仰着上半身，确认一下门牌。


    没走错，智灵麻辣烫。


    男生仰望着苏桀的侧脸，面颊羞红。


    他两只手托起木制日料食盒：“苏桀同学，我刚买了午餐，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没有食欲了。送给你吃，好不好？”


    看他娇羞又期待的样子，似乎希望苏桀温和地问一句：为什么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做些什么？


    然而苏桀没回话。他望着斜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莫礼凡拽着洛兰的袖子，挤过层层叠叠的肩膀，往擂椒盖饭跑。


    “苏，苏同学？”


    “99号，你的麻辣烫打包好了！”


    苏桀把号码牌放在柜台上，拎起打包袋，迈开长腿就走，那男生在后面紧跟着。


    “哎呦，好累，”男生边喘边说，“苏桀同学，你竟然爱吃辣？我这儿有日料便当，比较清淡，你应该更喜欢……”


    “滚远点。”苏桀打断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温和到男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热烫的风吹在脸上，头脑晕晕乎乎，


    “诶？你说什么？”


    苏桀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瞥了那男生一眼：“滚、远、点。哪个字听不懂？”


    嫌恶、鄙夷，看一条恶心的蛆虫的眼神。


    男生的大脑被冻住了，他缓慢地思考着，其他念头迅速变成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如果条件允许，苏桀会碾碎他的脑袋。


    就像按死一只打扰到他的蚊子，没有一丝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毫无人性、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神。


    男生全身发凉，木怔怔地望着苏桀的背影。


    求生的本能让他意识到，苏桀很生气，生气的原因和他无关。因为他根本不值得苏桀生气，他只是被迁怒的虫豸。


    怒火的来源，又是什么？


    不远处，洛兰和莫礼凡手牵着手，往盖饭店里挤。


    苏桀拽住洛兰的胳膊，把他往回一扯，洛兰猝不及防，鼻子撞上了苏桀的胸膛。苏桀则插到洛兰和莫礼凡中间，垂首、微笑，恍若无事地和洛兰说着些什么。


    “他也让你滚了？”一个声音打断了男生的思考。


    一名肌肉壮汉走过来，耸耸肩：“看着像个绅士，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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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别人的时候，像个杀人犯。他肯定是直男。”


    娇小男生猛然回过神。他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冰凉，而天气如此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是啊，他看我的眼神，像野兽一样冷酷。”男生喃喃着。


    肌肉壮汉道：“野兽也没有他那么冷漠，简直像恶魔。”


    男生重重点头：“就是恶魔。”


    *


    “你真的不吃么？”洛兰盯着满满一碗、加了一层芝麻酱的麻辣烫，蠢蠢欲动。


    苏桀坐在洛兰对面，微笑道：“我刚吃完午餐，这一份是同学送我的。”


    免费的午餐，又省钱了。洛兰不客气地掰开筷子。


    学院的宿舍两人一间，苏桀是洛兰唯一的舍友。他身高188宽肩窄腰白皮薄肌，俊美无俦，风度翩翩，刚入学就有无数男男女女的追求者。


    追求者送的礼物包括但不限于：榛果威化巧克力、热可可、黑咖啡、奶茶、不健康但好吃的爆辣午餐、薯片、剥好的坚果、小蛋糕、摆成爱心状的果盘……


    真巧，都是洛兰喜欢吃的。


    莫礼凡扒拉着擂椒盖饭，他心大，早就把上午苏桀对他的不友善抛之脑后，巴巴地和苏桀闲谈：


    “话说回来，苏桀你什么时候吃的午饭，我们刚下课啊，铃一响我就拽着洛兰冲出来了，你怎么比我们还快。”


    苏桀没回话，他好像把莫礼凡当成了饭店的墙砖，专心致志地给洛兰剥虾壳。


    经莫礼凡提醒，洛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和苏桀成为室友四天半了，如今回想一下，他好像从没见过苏桀吃东西？


    “对啊，你什么时候吃的午饭？”洛兰吃掉苏桀剥好的虾仁，“我好像没见过你吃东西，每次问你，你都说吃过了。”


    苏桀剥虾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说：“我带了三明治，体能课上吃过了。”


    打零工的那四年，总有同事评价洛兰“心无旁骛”。


    哪怕是摇奶茶，洛兰都会全神贯注。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造航母。


    洛兰心里只能装下一件“正事”。打零工时，是摇奶茶。学习魔法时，那就是魔法知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对洛兰来说，就像未被发现的深渊中海底火山喷发——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洛兰对身边的种种异常，往往视而不见。


    室友似乎从来不吃饭这件事，洛兰很快忘记，专注地对付眼前的麻辣烫。


    苏桀剥完了虾壳，又给洛兰倒了一杯温水，顺便把胳膊肘往外推一推，让莫礼凡坐得更远一点。


    他从洛兰碗里，夹了一颗火锅丸子。两双筷子不经意似的碰撞了一下。苏桀把丸子放到口中，咀嚼了一会儿。


    人类的食物，没有任何香气，嚼起来像一坨黏土。他们竟然能咽下去，真是有趣。


    猩红的眼眸注视着认真吃饭的室友。苏桀喉结一滚，咽下黏土，放下筷子。


    一缕只有苏桀能看到的、星光似的闪亮烟气，从洛兰裸|露的脖子上飘过来，滑入苏桀的口腔。


    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过锋利的犬齿，苏桀品味着他捕获的这一点食物。


    这种香气……不明真相的圣徒，蒙昧而单纯。


    苏桀很喜欢。


    猩红的眼眸亮起，如发热的岩浆，瞳孔扯成一线竖瞳。异常只出现了一瞬，苏桀很快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模样。


    但苏桀最想要品尝的，是清醒的圣徒，被迫沉沦欢愉时，无助又可怜的香气。


    那才是恶魔的顶级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