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周，苏桀至少提到清川10次。


    元素魔法课，两人一组实践。洛兰邀请苏桀时，苏桀先点头同意，随后问：你不想和清川一组么？


    迟钝如洛兰，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洛兰一边练习着水球对轰，一边认真思索、得出结论、恍然大悟，小声询问：


    “苏桀，你是不是喜欢清川？”


    哗啦一声，苏桀水球炸成了一团黑雾。苏桀迅速收回魔力，看他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他极其厌恶的话。


    但苏桀很快恢复正常，平静地说：“我喜欢谁，你知道的。”


    洛兰想起第一次和苏桀见面。


    魔法师生活的区域，和普通人类生活的区域之间，有结界隔离。春树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是打开这道结界的钥匙之一。


    洛兰按照录取通知书的指引，徒步跋涉10多个小时，来到金伦加断崖，他紧握着录取通知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往前迈出一步。


    仿佛凉水兜头浇下，洛兰清晰地听到水流激荡的声音，再睁开眼，身上干干爽爽。抬头望去，原本荒无人烟的断崖，多出一座临悬崖而建的城堡。


    那就是春树魔法学院。


    海滩边，人鱼拖着尾巴爬上岸，一蹦一跳地采拾着贝壳。许多和洛兰一样的新生，叽叽喳喳、三五成群。


    大多数人都是坐着魔毯飞过来的，还有人是直接传送来的。


    洛兰又阅读了一遍通知书明细，上面写着在哪里可以租借魔毯。断崖很高，他可不打算靠两条已经酸软的腿走上去。


    读完指示，再抬起头，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男人有种血拼之后、死里逃生的阴郁感，穿一件黑色丝绸衬衫，双眸猩红。目光灼灼、一错不错地盯着洛兰。


    只是盯着他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本该是很诡异、甚至很惊悚的一幕，但当时，洛兰竟然没感觉到意外，他也盯着男人的红眸，看了好一会儿。


    阳光明朗，海风清爽，波涛声是自然的呼吸。身旁的人群嘻嘻哈哈，从他们身边绕开又聚拢。二人在清晨海鸥的叫声中对视，仿佛在猜一个谜语。


    是奶茶店的老顾客么？洛兰心想，他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您换发型了。”


    洛兰：“啊？”


    “短发也很适合您。”他说。


    洛兰：“我一直都是短头发。”


    似乎有什么结界悄无声息地裂开了，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像被击碎了幻梦，恍然惊醒，唯余茫然。


    他目光中炽热的情绪，迅速转变成一种洛兰看不懂的东西：“请问，如何称呼您？”


    “我叫洛兰，不要一口一个‘您’了，我来春树魔法学院报到，新生而已。”洛兰回答。


    闻言，男人环顾一周，当他看到断崖顶临海而筑的城堡时，好像才发现这儿是什么地方，他彻底变了一副表情，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这人真……真有趣。


    于是洛兰问：“请问你是？”


    “苏……苏桀。”他说，“我也是春树的新生。”


    “那太好了，你熟悉魔法界么？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我想租一张魔毯……”


    坐上魔毯，往断崖顶飞时，洛兰后知后觉地问苏桀：“你是不是把我认错成了什么人。”


    苏桀沉默数秒：“金琉斯二世。”


    “我不认识。他是谁？”洛兰问。


    苏桀蓦地笑了，阴沉而血腥的笑容，仿佛得到了解脱：“他是我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会缠着不放的人。”


    “他若死去，我就回到地狱，继续纠缠他。”


    当洛兰知道金琉斯是何方神圣时，洛兰忍不住嘲笑苏桀。金琉斯沉睡20多年了，以苏桀的年纪，金琉斯醒着时，他还没出生呢。


    “你这是梦女病……不对，梦男病。”


    摇奶茶时，洛兰从同事口中得知了“梦女”这个新鲜词儿。只不过，别人梦的是缱绻缠绵，苏桀梦的是死生夙敌。


    苏桀也不生气：“嗯，我就是金琉斯的梦男。”


    他还说自己曾是金琉斯的管家，经常说一些“金琉斯喜欢我的厨艺”、“金琉斯累了，会让我给他捏肩”、“金琉斯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会把他抱到床上去”这类奇怪的话。


    念念不忘，笑容清浅。说得跟真事一样。


    唉，梦久了，得病了。还能治好么。


    调查团的学生能接到很多委派任务，开学第二周课程结束，学校就给他们分了个初级委派。


    在任务开始前，他们需要再测一次回路，入档案，方便后续差异化培养。


    周五下午没有课，他们统一去招新大楼重测回路。


    “调查团的小精英们，进来吧。你们先签一下知情同意书。”药剂学教授赛洛西宾涂着亮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推过来厚厚一沓文件。


    不揠苗助长的话，魔法回路在20岁发育完整，可正式进入魔法学院。


    春树的学生均是成年人。他们进入魔法学院，不只是学习，也算获得了半份工作，他们需要定期完成委派任务。


    毕竟似锦前程、豪华宿舍、一个月5000块的补贴、学杂费全免、覆盖率95%的高额奖助学金、一键申请就能获得魔法道具、委派任务高额奖金……等等福利，可不是白让学生拿的。


    工作的内容，就是完成委派任务。完成委派任务的过程，会遇到生命危险。


    据统计，在春树魔法学院学习五年，死亡概率高达0.5‰，比化工、矿工这些职业的死亡率还高。


    加入调查团，死亡概率更是达到了1.5‰，


    魔法师，真正意义上的高危职业。


    知情同意书，就是将死亡率、可能遇到的危险、注意事项等等，告知学生。


    顶尖的魔法学院，不会在知情同意书这方面坑害学生，洛兰简单扫了一眼，就签了名字。


    签完知情同意书，药剂学教授把一种无色透明溶液挨个滴到学生掌心，凉凉的，像冰水。数次呼吸后，掌心亮起一道白光。


    魔法回路如入夜的灯火，次第亮起，连成一线。


    掌心亮起是一道闪电标志，外圈是冰棱，闪电的下顶点和冰棱的下顶点重合。


    闪电和冰棱的边缘融化，向下滴落，形成数条细线。


    细线在掌心根部汇合成一条，绕着洛兰的手腕，一圈一圈盘旋而下，在胳膊肘的位置终止，端点不停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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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熄灭。


    洛兰的魔法回路熄灭了，其他学生的魔法回路还在逐渐显形，弯曲、蜿蜒，时而交汇时而分流。


    清川的回路最长，几乎布满他全身，他像个灯泡，闪亮亮地照着周围的同学，引来无数钦羡和嫉妒的注视。


    最引人注目的，是清川双耳上的魔法回路。那里的回路如毛细血管一般密集，且亮着淡金色的光芒。


    那是天赋回路【七阶·人体科·谛听】


    大约30%的魔法师有天赋回路，天赋回路从1阶到12阶不等。


    拥有天赋回路，相当于天生掌握一个无消耗高阶魔法，如清川的谛听，能将他的听力强化到极致，无视大多数隔音法阵，甚至能听到他人的执念或心声。他的这种能力，部分春树教授，依靠魔术也做不到。


    洛兰也有天赋回路，他掌心的冰棱和闪电，就是天赋回路，只不过是最低的1阶天赋：【一阶·元素科·亲和（水元素）】和【一阶·元素科·亲和（雷元素）】能让他修习这两种元素魔法更容易一些。


    不过，1阶元素亲和，有和没有差不多。


    登记结束后，苏桀先去公共厨房把晚上要用的牛肉缓好，洛兰先回到宿舍。


    上午离开之前，苏桀把宿舍打扫得纤尘不染，高级酒店的专业清洁团队看了，也会自愧不如。


    还用毛巾叠了一个恶魔脑袋，摆在洛兰的床脚。尖尖的两只恶魔角，有点呆萌可爱。


    洛兰把毛巾恶魔摆在床头柜，慢吞吞地换睡衣，余光瞥到一串晃动的光。


    换睡衣的动作停住，洛兰抬起胳膊一看，魔法回路末端闪烁的光点，竟然又亮了起来。


    数秒后，光点向两侧蔓延，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在拐点处停顿数秒，两边的光点又向下一滑，在另一侧画出对称弧线。


    白光回路闪烁数次，一眨眼，变成黑色，亮着不祥的光。


    新出现的回路依然很短，两个指节的长度，形状如一片叶子，正好在洛兰肘窝。


    洛兰看到后，心中一惊，呼吸凝滞。


    肘窝处，梭形，黑光。这是天赋回路。


    天赋效果：可吞噬任意死者的天赋回路，长期存储，有限次使用，且吞噬后的回路可隐藏。进入隐藏状态，再高级的显影剂也无法查看。


    天赋被吞噬后，死者的剩余回路也将被彻底污染。


    该天赋邪恶至极。


    魔法师认为，死无全尸事小，回路破损事大。他们死后要进宗祠，化作养料，将他们的回路传给后代。


    大家族可不是靠温暖亲情维系的，靠的是利益。


    回路破损的死者，首先，不能为后代做贡献，被污染的回路，还会损坏宗祠中完好的回路。


    魔法师们很现实，厚葬的前提是有用。回路无用的死者，连宗祠都进不去，裹块布找个荒郊野岭随便一埋，都算有情有义了。


    绝大多数情况，死者的亲人不会去收尸，哪里死就在哪儿就地分解，连瞻仰遗容这一步都省略掉。


    吞噬魔法生物的回路，尤其是天赋回路，相当于抢劫专抢传家宝，挖了祖坟还曝尸。


    如此泯灭人性的天赋，显然不是人类能进化出来的。


    该天赋的名字是【一阶·恶魔科·接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