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四周聚集了不少人，有工人、技术员，还有些不请自来的军官。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压低声音交谈，眼睛却不时地瞟向停机坪。


    “小孙，”吴总工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你看这天气......”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孙雨南随口应付着，目光依然盯着远处的天空。晨光下，几缕薄云慵懒地飘过，看似平静，但谁知道高空会不会有强气流？


    吴总工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是啊，精心选择的晴朗天气。”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孙雨南轻声道：“高空气流可不管天气好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本的边缘，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和参数。


    这话一出，吴总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转头瞪着远处看热闹的人群，语气不善：“这帮人怎么还不走？真是闲得慌。”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韩震宇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孙雨南因为着急动作太快扭到了脚。尖锐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吴总工看到这一幕，立刻批评发呆的钱勇：“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扶一下，小孙差点摔了。”


    “小孙，你的脚没事吧？”吴总工快步走来，浓眉紧蹩，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他刚才在远处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试探着转了转脚腕，活动了下关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崴了一下。”


    现场除了他们部门的同事，还有不少家属院的领导。空地上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孙雨南拉着韩震宇往旁边退了两步，把主场交给了吴总工。


    钱明德见吴总工去应付首长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孙雨南身边，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刚才那一下可吓死我了，你确定没事？我看你脸色都白了。”


    “真没事。”孙雨南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架即将试飞的直升机。机身在阳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螺旋桨随风轻轻摇晃，仿佛在向她招手。


    钱明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叮嘱道：“有事一定要说，别硬撑。这次试飞很重要，我们都需要你。”说完就快步追上吴总工的脚步。


    钱勇这时也凑了过来，一脸愧疚地搓着手：“对不起啊小孙，刚才我要是看见了，肯定第一个扶你。你知道的，我刚才在检查液压系统...”


    “真的没事，你们别担心了。”孙雨南打断了他的解释，她知道大家都很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试飞。


    话音未落，老司又急匆匆地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图纸：“小孙，脚...”


    “好得很！”孙雨南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但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她接过图纸，快速浏览起来，手指在数据栏上灵活地移动，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都检查过多少遍了，怎么还这么不放心。”


    孙雨南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韩震宇，心里泛起一丝无奈。她的丈夫穿着笔挺的军装，正和几个军官说着什么，时不时朝这边张望。这些军官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谁也没邀请。


    试飞这种事，本就是高风险的工作，一个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可这群军官偏偏铁了心要看到最后，仿佛在看什么热闹似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孙雨南这个小姑娘最受不了批评，却最爱听夸奖。这次的联合攻坚，几个厂的技术人员都摸清了她的性子。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计算能力惊人，遇到难题总能给出最优解。


    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借用这个“人形计算器”，大家都在努力刷她的好感度。谁让她加一个小时的班，就能顶得上别人一整天的工作量呢？


    现场的技术员们轮番上阵嘘寒问暖，有人递水，有人送来垫子让她坐，甚至还有人想背她去医务室。这阵仗把韩震宇都挤到了一边，他只能无奈地站在外圈，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众星捧月般围着。


    张营长和钱政委站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不应该啊，”张营长皱着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大腿，“小孙不是经常不来上班吗？怎么这么多人围着她转？该不会是韩震宇托人照顾她吧？”


    钱政委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不像。你看那些技术员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难怪我妈跟她处得来，看来这丫头的本事不小。”


    “韩震宇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张营长酸溜溜地说道，“找了个漂亮媳妇不说，还这么有本事。”


    等其他人都散去，韩震宇才重新回到孙雨南身边。春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别再提我脚的事了，”孙雨南抢先开口，眼睛亮晶晶的，“去瞧瞧直升机吧。这可是我们半年来的心血。”


    这架直升机还只是初步成品，现场既没有记者，也没有仪式，气氛倒是轻松随意。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韩震宇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机身，粗糙的手掌在光滑的金属表面来回抚摸，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有什么值得摸的？不就是块铁皮吗？”孙雨南觉得好笑，但看着未婚夫那副痴迷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


    “这能一样吗？我还是第一次摸直升机呢！”韩震宇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开直升机。”


    不只是韩震宇，钱政委和张营长他们也都跃跃欲试，一个个摸得爱不释手，那表情比摸到金子还兴奋。他们都是军人，对这种先进装备有着天然的向往。


    孙雨南扯了扯韩震宇的袖子，声音轻柔：“第一次试飞，你们怎么全都到齐了？不是说保密吗？”


    “目睹你们忙活了大半年，总得来见证成果。”韩震宇笑道，目光依然粘在直升机上，“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不是说今天请假吗？”


    孙雨南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机器。她怎么可能不来？这可是凝聚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