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朕是要杀你。”


    屠刃脸上仍是和善的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空虚阴冷。


    他说完，盯着匍匐在地的素白身影。


    若林见欢并不知道天子的脾性，恐怕现在就会磕头认罪。


    可她在林正的教导下，对于皇室的人实在过于了解。


    屠刃会先敲打她的傲气，接下来就会给一个甜枣，将她拉拢。


    她神色淡然，躬身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切旦凭陛下做主。”


    “你这丫头，嘴上功夫倒是了得。”


    屠刃不是没见过能说会道的臣子，可如此圆滑的姑娘他从前只认得一个。


    好巧不巧的是，面前这丫头和她一样的名字，甚至连脾气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若说不是谢家人有意培养，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朕唤你来，一是为了赏”，座上人嗓音浑厚，话语微顿间是操控人心的逼迫，“二是朕要你去羌吴。”


    羌吴？


    林见欢眉毛一瞬皱起。


    她的姑母和姑父刚死里逃生的地界，能有什么。


    屠刃掸去了袍角的尘，慢步走下台阶，扶起了地上的女子。


    他锐利的眼像是欣赏一件物品，将林见欢的容颜尽收眼底，“朕要你替朕取得虎符。”


    ？！


    此话一出，林见欢心中掀起万丈波涛。


    林正找寻了多年的半块虎符，居然在贫瘠的羌吴。


    而这个消息，皇帝老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了她，这摆明了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她低垂眉眼，人畜无害道：“陛下，事关江山社稷，臣女怕辜负陛下的嘱托。”


    屠刃诶了声，拍了拍她的手，“有淮舟，你无需做什么。


    只要将虎符送到宫中，朕便助你当京城贵女。”


    林见欢内心止不住冷笑。


    这皇帝算盘打得真响，说是帮助她，不过是在提醒她，贵女之位，只有他能给。


    因为，他是天，是所有话语权的主宰者。


    林见欢哪里有选择权？


    “臣女必不负陛下所托。”


    屠刃很满意林见欢的识时务，心情甚好地坐回了位上，“你冒死取了银虎皮，朕定要好好赏赐你的。”


    他沉吟片刻，说道：“不如京城的瓷厂交给你如何？”


    林见欢说不惊讶是假的，要知道这京城的瓷器厂一直归林府所有，是林正的产业。


    陛下堂而皇之将瓷厂改了主子，怕是林正要气个半死。


    她自然喜闻乐见。


    生怕屠刃改变主意，忙跪地谢恩，“谢陛下赏赐，臣女一定做好分内之事。”


    一定，取了林正的项上人头。


    ======


    春光融融，京城长街人群攒动。


    过往行人时不时看向欢裕那烫金的牌匾，皆是惊叹。


    京城，要变天了。


    几乎垄断瓷器厂的林府没了所有权，产业全部归于林见欢名下。


    换句话说，是谢家得了这京城瓷厂的实权。


    龙椅上的人大手一挥，却不知下面的臣子间掀起了腥风血雨。


    此时的林府书房，满地的碎瓷。


    林正满面涨红，抄起手边的玉瓷瓶，对着地上趴着的两道身影就是一扔。


    登时鲜血四溅。


    平日里谦谦模样的男人，此时满眼阴狠毒辣。


    “看看你们干的蠢事！”


    林正差点急火攻心，好在一旁的女婢眼疾手快地将定心丸塞进了他的嘴中。


    他就着冷茶吞下肚，扫过地上的人，不悦之色明显，“你们找上我，说能取她性命，结果呢？”


    林正口中的她，便是林见欢。


    “草民...草民没想到银虎杀不死她。”


    回话的白面书生，是做尽荒唐事的李丰。


    围猎那日，他分明在银虎出没地带，放了引兽躁动的毒烟，按理说，林见欢会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可她不仅没死，还借这银虎皮获得了陛下的赏识。


    他恨极了，一个女子，怎么能比他这个秀才强。


    “她为什么没死？”林正冷嘲，“以为她是你们这对蠢货吗！”


    他大手重重拍在了椅背上，眼睛一闭不愿再看地上的两个废物。


    迟迟不开口的柳起，脸上的脂粉花了个完全，他怕极了这些达官显贵，因为，惹怒了这些人，他会死。


    想到这，他暗暗拽了李丰的衣角，眼神示意李丰替二人求情。


    李丰笑了，笑得可怜。


    他在家里要听夫人的，在外还要被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使唤，真是让人厌倦。


    在柳起的期待目光中，他向主座上的人磕头认错道：“老爷，依草民看，陛下将瓷厂让给林见欢那贱人，定是有所怀疑您，不如找个替死鬼...”


    说完，他薄凉的眼神定在了柳起身上。


    “李丰你？”


    柳起不可置信李丰居然在这里反咬他一口。


    “你这话甚是有理”，林正缓缓睁开了眼，脸上的怒气不见踪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你们这二人当中，谁做这替死鬼呢？”


    此话一出，地上的二人异口同声将对方推了出去。


    说到底，他们自从那次被毁了名声后，只是一时的报团取暖，如今生死面前，哪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林正从盒中拿出一把小剑，扔到了他们二人面前，“谁活着，我便放谁出林家。”


    一时间，李丰二人扭打在了一起，像丧家之犬一般滚在地上抢着宝剑。


    滋啦一声，利刃划破了衣衫。


    那尖锐的剑，插在了柳起的心窝。


    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李丰面目狰狞，甚至是癫狂地插入又拔出他胸口的剑。


    一刀又一刀。


    直到柳起的胸口被捅成了筛子，李丰这才停住。


    他狂笑起来，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第一次觉得杀人是这么的快活。


    他赢了，是他赢了。


    他欣喜若狂地爬到林正脚边，“老爷，他死了，是他死了。”


    “你赢了”，林正锦鞋挑起了李丰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在李丰的期待目光中，男人的手扣上了他的脑袋。


    咔嚓。


    李丰的脑袋以极其诡异的状态偏转了方向，顷刻间没了气息。


    “区区蝼蚁，还配和我谈条件。”


    林正轻蔑地扫过地上的死尸，从女婢手里接过帕子擦试双手。


    “来人，把他们送到欢裕门前，算是我送给小王妃的薄礼。”


    林见欢不过一个庶民罢了，她就算想登高，也得有命爬才是。


    ======


    谢府，正厅。


    谢端坐于主位，颇为满意得看着下座的林见欢。


    “围场一事，多亏了你这丫头啊。”


    林见欢浅笑如常，“父亲见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说陛下派你们去羌吴，可说是为了什么？”


    谢端眼睛尖，自然察觉到不对劲，只是看这俩孩子，倒是没什么慌乱，想来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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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淮舟懒散开口，“无外乎是状元郎遇险之事，陛下向来怜惜人才，加上状元郎夫人和欢儿的关系，便想让我去查个清楚。”


    林见欢看出了谢淮舟是不想让老爷子担心，便接茬道：“陛下说，羌吴虽地广人稀，但风景秀丽如画，因而让我一同去，也算是瞧瞧京城外的好风光。”


    谢端神情松了些，不禁嘱咐起一脸自在的谢淮舟：“欢丫头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你要小心照看。”


    谢淮舟手轻叩桌面，好笑道：“父亲不必担心，我这小王妃，有本事得很。”


    林见欢听出了谢淮舟话里有话，索性留了个后脑勺给他，转头和谢端说起话来。


    院落里，春桃并着几个小厮丫鬟清点起路上要带的物件吃食，等一切打点好后，便快步走到厅中回话。


    谢端还是不放心，“真的不多带点侍卫？”


    谢淮舟自然而然地拉起身旁女子的素手，“有我，就够了。”


    林见欢笑着的嘴角僵住，这厮也太过自信了些。


    这次羌吴远行，去日不少，可谢淮舟等人走得十分低调，甚至只有一匹普通的马车，而随行的人除了和安和春桃，便只有马夫了。


    众人方行至城郊，只听马夫勒紧缰绳，堪堪停了马车。


    和安看了眼来人，忙靠近侧帘低声道：“主子，是王小姐来了。”


    林见欢眸中玩味，这下有好戏看了。


    “淮舟。”


    紧赶慢赶才跟上来的王清清走到了马车前，嗓音温柔似水。


    谢淮舟瞥了眼毫无波澜的某人，伸手撩起车帘。


    “路途凶险，你向来体弱，还是好生在京城呆着为好。”


    他一脸不近人情，似乎将所有人的打算都看了个干净，不等王清清开口就已经回绝了她。


    这次，王清清心中没有痛楚，她挺直腰背，搬出了靠山，“陛下没同你说？这次我也是要一起去的。”


    林见欢对于同行有谁其实并不在意，可单单这女子是谢淮舟的青梅竹马，还被她搅黄了婚事，这怎么看，这趟路都不平坦啊。


    可天子发话了，谁能说一个不字？


    更不用说，王清清这架势，摆明了是通知。


    谢淮舟面色不改，默许了王清清的加入，“这一路凶险，我们带的人不多，你考虑清楚就行。”


    他这话本意是想让王清清自己知难而退，可谁知，随着车帘起落，洁白如栀子花般的女子，施施然落座在了二人面前。


    “淮舟，有你，我不怕。”


    王清清满面笑意，没有一丝攻击性，说完便朝不语的林见欢行了礼。


    林见欢点点头，不愿多搭话，假意去看外面的景色。


    正当她出神时，背后传来男子含笑的声音。


    “出门在外，不能像在府中那般叫我小王爷了。”


    林见欢收回身子，一脸认真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说漏嘴。”


    谢淮舟支着头，眼神始终落在林见欢身上，“我们在外的身份是去京城做生意的商人，至于我和你的关系嘛。”


    他故意停顿，却被林见欢截了话头。


    “我们的关系嘛，自然是我是你嫂嫂。”


    “……”


    谢淮舟太阳穴突突直跳，敢情他想趁此机会，让她叫一声夫君，最后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林见欢得逞的笑意中，他旁若无人地倾身向前，语含警告意味。


    “林见欢，喜欢玩这样的花样是吗？那我就陪嫂嫂玩玩。”


    等等，怎么觉得，突然之间变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