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解冤缠

    裴思元出生在一个清贫的家庭,父亲早逝,母亲靠替人缝补浆洗拉扯他长大。他并不因身世而自卑,也并不因才华而自傲。


    可以说,他以一种非常坦然的态度面对着生活中的一切。


    清晨天不亮,他便起床自己去厨房热些吃的带在身上,去私塾的一路上会跟打扫卫生的邻里和附近出摊的小贩打招呼,连路边的小猫都会亲昵地蹭蹭他。


    谢知绯看着荧幕前这一幕,由衷地感慨:“这简直就是迪士尼公主的剧本。”


    自从上次摊牌之后,贺与共也开始以人的状态出现在谢知绯周围。


    他好奇地扭头看着谢知绯,“迪士尼是什么?”


    虽说处理的现代线较少,但是崔决还是听说过迪士尼的,他略一侧目,并不回答。


    “嗯...就是,童话故事,不对,故事!”谢知绯手不自觉地放在鬓边,对这个问题颇有些头疼,“反正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小公主的感觉。”


    “公主?公主不是女孩子吗?”解释完之后贺与共显然更不懂了。


    谢知绯觉得自己要跟一个刚通人性的狐狸解释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简直难于登天,她挥了挥手:“不重要。”


    贺与共垂下眼眸,又转头看向了屏幕。


    散学的钟声刚歇,锦袍玉带的公子们便已起身。书童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笔墨纸砚,几个好学的同窗仍围着夫子探讨今日所学。只有裴思元熟练地走到墙角拿起扫把,开始打扫私塾。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间私塾。去年冬日,夫子见他立在窗外听讲听得入神,破例许他洒扫抵束脩。


    此刻他扫地的动作很稳,竹枝划过青砖的沙沙声里,带着几分珍而重之的意味。


    有一个富家公子哥,不紧不慢吃了两块书童递上来的糕点,约莫是觉得腻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冲着裴思元的方向喊:“哎,我吃不完了,赏你了。”


    换做谢知绯的话,她应该早就跟人家吵起来了,那糕点中还有咬过的半块,任谁看了都觉得有些屈辱。


    裴思元停下扫地的动作,抬眸看过去,不仅没有生气,还冲着人家笑。


    “多谢盛兄。”


    “好强的‘钝感力’。”谢知绯摇头赞叹。想到贺与共可能不理解,又补充道:“就是说他对别人的恶意不敏感的意思。”


    贺与共弯着嘴角点了点头。


    被唤作“盛兄”的男子也并没有继续刁难,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转身便走了,书童收拾了东西快步跟上,谁也没有多看裴思元一眼。


    倒是方才与夫子探讨问题的几人为裴思元感到不平:“裴兄,他那样折辱你!你怎的不生气?”


    裴思元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只是温和地回复着:“无妨无妨,盛兄未必是恶意。”


    几个人摇头叹息,又结伴离去。


    裴思元将地上的落叶扫干净后,又打水擦拭了书案,顺手将一些人留在桌子上的东西也摆放整齐,这才开始收拾了自己的物件。


    裴思元拿起那人留下的糕点,掰下他咬过的部分单独收起来,就着暮色余晖,将剩余的部分放入口中。


    此刻四下无人,他眉目舒展,甚至带了笑意,似是真觉得滋味不错。随后又将剩下的糕点又好生包了起来。


    归家途中,他将掰下的碎屑分给路上的小猫,步履轻快。


    “娘,我给你带了东西。”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脸上仍是那般笑意浅浅。


    谢知绯被他身上那种风雨不侵的从容折服了。


    裴思元比公主要小几岁。公主在战场杀敌的时候,裴思元在远方的小镇读书写字,战火并没有波及到他们,但是也的确过了几年不安定的日子。


    他是天下初定后,新皇登基不久亲自定下的探花郎,并非因为才华而排为第三名,乃是因年轻俊秀被选为探花。


    低头跪谢皇恩浩荡,抬首已是红烛拜堂。


    受封赏时有多开心,得知要被选为驸马就有多失落。一腔抱负无处施展,身为驸马再无涉足朝堂的可能。


    谢知绯有点理解裴思元的难过了,不过也只是没那么讨厌他。


    但是转念一想,公主也一定不是愿意的,两个人都是朝堂斗争的棋子,都是那个不争气的李建惹的祸。


    话说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硬凑两个苦命人在一起。


    谢知绯指尖轻动,将画面拨转回那日的李建视角。


    “皇上,据公主身边的婢女来报,公主像是对探花郎有意。”一身黑衣的暗卫跪在李建面前。


    “噢?”李建眯了眯眼睛,“没想到皇姐居然也会动凡心呢?我还以为,她铁了心不结婚是为了跟朕作对呢。”


    没有人敢回应,大殿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既如此,朕必得好好让皇姐得偿所愿才是。”李建将得偿所愿四个字咬得极重,“好好犒劳我们的国之重臣啊。”


    谢知绯对此咬牙切齿,她平生最看不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弟弟。


    “陛下,听闻裴探花俊秀非凡,若是能得到公主欢心,或能助陛下夺回虎符啊!”手持浮尘的太监往前一步,在皇帝身旁添油加醋。


    虎符?


    谢知绯想起来了,公主确实收下了虎符,难不成,这弟弟是想收回兵权?


    也对,李建这样的人,是决不允许公主一直把持着军队的,但是她怎么记得崔决昨天明明说......


    “师尊,你不是说,不日或将与邻国开战吗?”谢知绯疑惑地看着崔决。


    崔决点头:“确有此事。”


    “一个将军,没了虎符,能正常开战吗?”谢知绯更奇怪了,其实要是收回虎符,正大光明地要,顶多不过被朝臣说说,他都是皇帝了怕什么流言蜚语?


    贺与共在一旁,狐狸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出来,他动了动耳朵:“李建可能是想在开战之后用别的方法将虎符收回吧?”


    谢知绯没想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因为她所受的教育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崔决和贺与共却是见识过易子而食的时代黑暗的。


    “《擅兴律》中提及,‘弃毁符节,绞。’”崔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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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眸微阖,补充道。


    “不是,他就这么恨他姐啊?要用这种方式害他姐?还是一个要为国征战之人?他不要国家了?”


    贺与共则提出了另一个说法,“又或许,他并不是想因此治罪于公主,而是想趁虎符遗失,制造兵变,”他话还没说完,谢知绯就悟出来了。


    “你是说,让公主因为战败而失去民心?”谢知绯这才看见贺与共头上两个尖尖的耳朵。


    她伸手上去揉了揉:“没想到,小狐狸脑袋还挺管用。”


    浅白色的狐狸耳朵尖尖泛起了红晕。


    崔决沉吟不语,他感应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有什么幽香若有似无飘散在周围。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当今要务还是看看能做些什么。


    谢知绯又拨动时间轴调到了最近,发现裴思元似乎应召入宫了。


    “臣裴思元叩见陛下,伏愿圣体安康。”裴思元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如古井无波。


    李建斜倚在凭几上,神色恹恹,一手撑着头。


    “皇姐不喜欢你吗?”他懒懒起身,走到裴思元面前,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这么一副好模样,也不能让公主欢心吗?”


    裴思元只觉下颌一凉,他短暂与李建对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臣愚钝。”


    “愚钝?”李建放下手,兴致缺缺,站起身后侧眼瞧他,“朕看是太过聪明。”


    殿内熏香缭绕,裴思元保持着稽首的姿势,声音却很平静。


    “臣惶恐。许是臣不得殿下喜欢。”


    身后紫袍的太监碎步上前:“皇上,臣有一计。”


    李建眼神望向虚空,神色倦怠:“说。”


    “依臣看,公主既中意探花郎的风仪,不如,多找几个这样的少年人,送到公主府上,说不定,就有公主喜欢的呢。”太监弓着身子提议。


    李建又看了一眼裴思元纹丝不动的身影。


    “准了,此事,你着人去办吧。”李建拂袖离去。


    裴思元的头埋得低低的,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散,他才缓缓起身,抚平衣襟褶皱,他垂眸转身,明明眼中毫无波澜,却好似在落雪一般,叫人看出几分寂寥。


    看到这一幕,谢知绯摩挲着下巴,用胳膊肘撞了撞贺与共“你说,这裴思元......”


    贺与共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颤了颤,他接着说道:“他应该是猜到了皇帝的用意。”


    “对!”谢知绯一拍大腿。她太喜欢这种看电影能一起讨论剧情的人了,简直就是知音,两个人完全没把旁边的崔决放在眼里。


    她细细琢磨了一下,“感觉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是好人啊,真得要拆散吗?”谢知绯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怀疑。


    她扭头看向崔决,浮光锦之下,崔决的眼眸轻阖,像是睡着了一般安宁。


    谢知绯眼波忽地一转,笑得像只发现鸡窝的狐狸,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接近他们。


    她热切地看着贺与共这张完美的脸,提议道:“不然,你用面首的身份入公主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