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关月此时不得不佩服程二姐的英明睿智，是她做了一切的布局，而且还就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了。


    程亚君在程凌君家拖住众人，让村长去联系车娘，带他们到了另一条路，其实这就是大道边，还去找了她的几个朋友，交代她们带上假刀和棍子，刀是假的，但棍子是真的，因为棍子是真要打在人身上的。


    连这招苦肉计程二姐都想好了。


    但程二姐却还是让关月背上垫了一层软垫，其实那棍子听上去重，打在关月身上却没那么重了。


    关月受了伤，就算程家人想发作，也会多少收敛一些。


    关月在心底里感谢程二姐为她设想的一切，所以她不能出卖程二姐，这后面都是她要面对的事了，程二姐帮她的已经够多的了，她不能让她被发现。


    好在程家人也确实没发现这个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的二女儿有什么问题，便都认为是关月使的计策，可回过头，又发现没什么可特别生气的，因为关月使计又没害他们，而是打在了她自己身上，这……


    程秀愠怒道：“关月！你这厮到底要做什么？！”


    关月看了一眼程凌君，抱拳躬身，道：“我想请伯父伯母应允，让程凌君嫁给我。”


    嫁给我，这三个字不重，却掷地有声。


    程秀温林张着口，其实他们倒是多少能懂关月的动机，只是这般直白的说了出来，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程凌君定定的看着关月，后者躬着身，没有抬头，似乎就要这样化作一座恳求的磐石，她的决心，没有回圜的袒露在他们面前。


    程秀回过神，想说拒绝的话，“婚约哪有这样随意决定的，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让我儿蒙上羞，在那个村子里丢的人还不够多吗？怎能和你这种……”


    “那要如何才能定？”关月抬起头，认真问道。


    这人是真挺不出她在拒绝她吗？


    程秀有些头疼，她根本就是看不起关月这种乡下泥腿子，就一个扛锄头的，这说不定一靠近都能闻到土腥气，书都没读过，大字都说不定不认得几个，还想娶她儿子，下辈子……


    还不等程秀再说，一个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凌君。”


    程秀先一愣，继而又觉得，定是程凌君要亲自回绝关月，在村子里的时候凌君就拒绝过了，别的人说再多这关月说不定也会自作多情，凌君去说，岂不事半功倍？


    “好好好，凌君，和这个……这位关姑娘说清楚，男女授受不亲，让她早点死心也好。”


    程秀还在说，另一边，温林已经拉住了她的衣袖，程秀疑惑看他，温林忙低声道：“你在说什么啊，你，你没听凌君在以为关月受重伤的时候说的话？你忘了？”


    轰隆一声响，程秀又想起来了，她想起凌君当时那神情那话语，可不像是作假的，那是真情流露的不能再流露了。


    “也，也不一定，他要是真要和关月那什么，当初在村子里又为何要拒绝她呢？”程秀又站稳脚跟，“没准只是一时情急，如今知道是关月的欺骗，凌君指不定会气到恨她。”


    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对。


    程秀笃定道。


    而程凌君沉着脸，站在关月面前时，关月已经慌了神。


    她直起身，讷讷道：“程、程凌君……”


    她面对任何人都可以保持镇定，但面对程凌君，却没办法心无波澜，即便在知道了程凌君的真心之后，她也有了可以再次奋起的勇气，但，欺骗也是事实，程凌君会不会因此厌恶她也有可能，她不愿程凌君对她产生哪怕一丝的厌恶不喜。


    关月左脚踩右脚，最后闭上眼，视死如归道：“你要打就打吧！我绝不会躲。”


    让程凌君出出气也好，关月这样想着。


    可半晌，都没有迎来冲上来的拳头，甚至，没有一声谩骂。


    关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程凌君还站在她面前，脸色沉静，眼神好似在描摹着什么，看得仔细，关月大气不敢出。


    “你……”


    还是程凌君开了口，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关月，“你何必为了我这样的人，而伤害自己。”


    程凌君的手指触碰到关月的背，关月的背明明没有感觉，却还是有一股刺刺麻麻的电流窜进她身体里。


    两人靠得很近，关月几乎能闻到程凌君身上的味道，她立正站好，像一柄笔直的标枪，她甚至能感觉到程凌君呼出的气流在她耳边盘旋。


    靠、靠这么近真的好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的狂跳，她竭力想要扭头看清程凌君的表情，程凌君没有躲避，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是释然的温柔。


    “你真的，不后悔？”


    关月听见这句话，几乎要落下泪来，“不后悔，我已经不想再活着悔恨中了，程凌君，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好。”


    关月耳中落下这个字，仿佛敲定了巨锤，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真的？”


    “真的。”


    程凌君笑，他此刻在关月眼中柔软的不可思议，先前的那些防备，抗拒，都融化在他的眉眼中，有种予取予求的既视感。


    关月试探着伸出手，程凌君没有躲避，坦然地任她抚上自己的脸，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忐忑，手指一碰就停下，仿佛是在等他避开，发现他没有躲，才小心地放了上去。


    摸到人，关月才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程凌君，真的愿意接受她了？


    是的，这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关月如同跋涉过千山万水的旅人，终于在这一刻倒在了绿洲前，清泉滋润了她几乎干涸的身心，真是……太好了。


    关月在狂喜中差点拥抱了程凌君。


    只是在付诸行动前，被人阻止了。


    程秀的声音跳了进来，刺耳道：“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凌君！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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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和一个陌生女子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程亚君，你还在边上看什么！不把你弟弟拉回来！”


    这个时候还叫她干什么？


    程亚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诚然，她是离这两人最近的，但她才不想打扰他们，要不是娘非要喊她，她都要往回走了。


    事已成，程亚君要功成身退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不听她娘的话，闻言，她就象征性地动了一下脚，看起来就像挪了一下，肉眼简直看不出她是往前还是往后，亦或只是原地踏步。


    程秀被自己这个女儿惊掉了眼珠子，想骂又觉得在她身上浪费口舌，只是她的话还是惊动了程凌君关月两人。


    关月率先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她才是那个被轻薄的，一脸紧张惊吓的样子，程秀看着简直牙痒痒。


    程凌君回了身，脸色比关月镇静多了，可他越是这样，程秀就越是心惊。


    有种手上的缰绳脱开了的感觉。


    “凌君，你……”


    程秀并没有想说什么，她有些急切地想要把程凌君拉回来，可程凌君的脚步并未朝他们这边移动，而是稳稳地驻在原地。


    一如他的眼神。


    程秀脸上的愤怒在一点一点褪去，又一点点聚集，她看着程凌君，等着一个回答。


    程凌君是最听话的，从小到大都是，他不可能违逆她的话！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可能有！


    可程秀的信心，在程凌君的眼神中，渐渐溃败。


    她心底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几乎让她下意识想要阻止程凌君开口。


    程凌君只是淡淡的，平静的诉说：“娘，我不回去了。”


    轰隆！


    果然如此。


    果然……


    程秀脑中炸响，她怒声道：“程凌君！你说什么？！”


    温林也上前道：“凌君，别惹你娘生气了，你，你过来……”


    程凌君摇头，脚下纹丝不动，“爹，我的心已定，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大槐村。”


    程秀指着他身后的关月，“是因为她吗？你就是因为她？你真的要和这样的女人一起？你犯糊涂了！”


    什么叫这样的女人？


    关月有些不忿，但她还是先担忧程凌君，他终于愿意留下来，她自然是很高兴的，可他的爹娘，又是这么反对，关月怕……


    她怕程凌君会顺从他爹娘而离开，又怕他不顺从而和家人决裂伤心，哪个结果她都不想看见，但她知道，最为难的一定是程凌君，走到这个时刻，似乎已经只能从这两个结果中选择一个了。


    程凌君接收到关月的眼神，摇了摇头，继续道：“娘，是因为关月。”


    “我撒了谎，我说我对她没有一丝情愫，那是假的，这么久以来，我都在欺骗自己，也伤害了她，自以为是对她好，娘，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可能够不上你的要求，但在我心里，却是很好很好的，你们不了解我在这里过的日子，也不了解她，但我都知道，以前我不敢面对，但现在我不想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