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凯旋

作品:《太平记

    “不错,真的很不错!”魏聪满意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帛画,笑道:“王公,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郎君说笑了!”王寿笑道:“老朽哪有这本事,您还记得那个叫秦柯的吗?这些花样都是他想出来的!”


    “就是那个想出来分期付款买地盖房子的那个?”魏聪想了想之后问道。


    “不错,就是那小子!”王寿笑道:“我看他办事倒还勤谨,便把您这次入城修路的事情交给他了,想不到他竟然能想出这招来!”


    “嗯!”魏聪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继续看起帛画来,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些画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和当时的绝大部分画师一样,没有人物比例和距离远近的概念,把魏聪画的有旁边士兵两三倍大,只比坐着的大象小一点。


    不过看得出,画师的技巧十分纯熟,而且服饰、场面都画的很不错。那要不要把自己学生时代美术课上学到的透视法(即通过几何原理来表现事物远近关系,即远的事物更小,近的事务更大,近的事物更清晰,远的事务更模糊等等)传授给他,看看能不能培训出一批画师来。毕竟西方近代文艺复兴时期画师和建筑师,雕塑家,建筑工程师,机械师的身份往往是重合的,原因很简单,近代西方美术是建立在解剖学,光学等自然科学之上的,自己未来的造船、基建,航海也离不开大批的绘图师,如果这画师是个可造之材,那自己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心了。


    “入城仪式结束之后,你把那个秦柯带来见我,还有,画师也一起带来!”魏聪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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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建的鼓楼上鼓声响起,召唤整座城市来见证征服者的荣耀。从城门到太守府的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的交谈声将整座番禺城变成一座巨大的蜂巢,嗡嗡作响。但当进城的队伍从城门出现时,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数双眼睛盯着第一个穿过城门的战士,绯色披风在背后随风飘扬,头盔上的毛缨如血一般鲜红,身上的铁甲深黑如夜。


    随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两百名矛手按照四人一排,进入城门,整齐的步伐踩着鼓点,随后是弩手和弓手,最后是骑兵。这些经过精心挑选的壮士就好像一部巨大机器的零件,在他们沉重而又整齐的步伐下,似乎整个大地都在下陷,围观的民众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景象,他们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甚至忘记了欢呼。


    在进城的仪仗队之后则是十二辆牛车,牛车两侧各自悬挂着大幅的帛画,上面用细致而又夸张的笔触描绘了魏聪从豫章南下,翻越五岭,到击败林邑,震慑扶南国,与当地蛮族举行会盟的诸般场景画面。相比起前面的仪仗队,这些帛画无疑更能赢得道路两旁围观群众们的欢心,他们指着帛画,大声说笑着,相互询问,发出阵阵惊叹和赞赏声。


    在这十二副帛画后,是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是一张颇为粗陋的地图,上面描绘了魏聪此番从番禺直至扶南国漫长的行军路线,在木板的另外一面,则是用文字描述了这次远征的收获——行军三千余里,斩首一万三千余级,破城二十余,俘获生口七万五千余,牲畜不计其数,战象六十二头,兵器甲仗不计其数。


    在牛车之后是战象,这些巨大的驯兽穿过城门,在象奴的驱使下,行走在道路上。道路两旁的人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喊声,人们下意识的后退,有的人甚至瘫软在地,甚至有人被挤倒践踏。就连维持秩序的丁壮们也惊恐的后退。


    “真可怕,这大象比牛还大?”


    “是呀,你看它头上长得长长的玩意,那是什么?”


    “听说是鼻子!它能用那玩意把人卷起来,然后丢出去好远!”


    “还有你看它嘴边白色的尖刺,太可怕了!”


    “你看它的腿,那么粗,如果被踩在下面,一百条命都没了!”


    “幸好有魏刺史,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大家伙!”


    “是呀,多亏了魏刺史,真是多亏了他!”


    “你们说,一下子有了这么多这些大家伙,谁还能抵挡我们交州呢?”


    这时象群中的一头公象突然扬起鼻子,发出象鸣声,宏亮的象鸣声顿时引起了其他象的应和,象群的鸣叫声顿时压过了鼓声,人群的交谈声,响彻整个城市的上空。人们敬畏的看着眼前的巨兽们,发出阵阵叹息声。


    在被俘获的象群之后,是俘虏们!最前面的是林邑国的国王,紧随其后的是他的王后,王子以及贵族、大臣们,为了表明他的身份,他依旧穿着一件林邑王的长袍,头戴冠冕——只不过这冠冕没有黄金白银和各色宝石,而是用树枝编成的,他身后的贵人们也是如此,他们的脖子上拴着绳索,以表明他们的悲惨命运。这些不幸的人低垂着头,迈着拖沓的步子,穿过街道。路旁的观众们恢复了快乐和兴奋,他们向这些俘虏们挥舞着手臂,发出阵阵嘲讽,有的人甚至向其投掷蔬菜碎片,土块,甚至粪便。


    在俘虏们身后则是那些被解放的汉人奴隶,他们几乎都是被林邑人掠夺去的,他们挥舞着手臂,发出欢呼声和感谢魏聪的声音。与他们一同的还有若干辆马车,车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战利品,有武器、金钱、布帛等等,马车上的士兵们不断向道旁的人们散发铜钱,这愈发引起了路旁行人的热潮。


    游行的最高潮,也是最后的部分是魏聪登场,他是乘坐着一头装饰华丽的白色大象出场的,两厢有十六名铁甲骑士,他的旗帜在头顶上飘扬。围观的人群发出忘我的欢呼声,感谢魏聪的英勇无畏,铲除已经困扰了交州几代人的强敌,将大汉的威名传播到遥远的地方,给番禺带来荣耀,安全以及富足。魏聪坐在象背上,背脊挺直神色威严,宛若神邸,他不时向道路两旁的人们挥舞一下手臂,回应民众的欢呼,而这往往会引起更热烈的叫喊声,就好像一波波海浪,直冲云霄。


    “这与其说是刺史,不如说是王侯!”袁绍的声音有些悻悻然的。


    “呵呵!”一旁的孔圭笑道:“本初何出此言呢?这里毕竟是交州,不是河南;如今雒阳宫中也不是光武,明,章皇帝了!岂可以泥古拘今?再说魏刺史此番凯旋归来,朝廷肯定是要封侯的,这也就算是一点小小僭越罢了!”


    袁绍看了孔圭一眼,冷声道:“孔公乃圣人苗裔,想不到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本初此言差矣!”孔圭叹了口气:“你别忘了,就算是圣人,当初也是为鲁公之臣,而不是去为周天子效力,何况是我。如今天下已经有离乱之兆,孟德聪明仁爱,有超世之才,若能辅之,交州幸甚,天下幸甚!我这一点虚名又算的什么呢?”


    袁绍有些诧异的看了孔圭一眼,几分钟后:“孔公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呵呵!”孔圭笑道:“此番事了,本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雒阳呀?”


    “这——”袁绍没想到对方怎么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么远,不过他当然知道像孔圭这种老狐狸所说的话肯定都意有所指,须得小心对待,他想了想之后答道:“这一时还没打算!”


    “那就是说你想留下来?”


    “差不多吧!”袁绍点了点头:“毕竟当初我南下来交州时,大将军就有让我监督魏刺史出兵蛾贼的意思。现在虽然已经平定了交州南边的蛮夷,大军北上之事还没眉目,所以我打算留下来一段时间!”


    “是吗?”孔圭笑道:“那本初的意思是要和魏刺史一同领兵北上?”


    “不错?”袁绍看了孔圭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孔圭笑了笑:“只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只怕你会和刺史起冲突,与国家不利!”


    “哦?”袁绍何等聪明,立刻就听出了孔圭的弦外之音:“孔公的意思是,魏刺史并不想领兵北上,征讨蛾贼?”


    “这倒不是!”孔圭笑道:“国家恰逢大难,我等既为人臣,自然要尽心竭力,为国尽忠。否则他这个交州刺史的官位也坐不稳当,这个道理魏刺史岂会不明白?但人非圣贤,多多少少都会有私心的,我们这位魏刺史也不例外,他不但有私心,而且还不小。”


    “孔公的意思是,魏刺史另有所图?”


    “也不能叫另有所图,他此番征讨林邑,兵锋直抵扶南国,会盟蛮夷,兵锋直抵前人未至之域。若论武功,已不下于马伏波了!立了功就要行赏,不然何以用众?”


    “孔公的意思是,要朝廷赏赐魏刺史之后他才肯出兵?”袁绍问道。


    “这也不光是他一个人!”孔圭笑道:“此番你也是从头跟到尾的,这么远走下来,士卒早已困乏,不修整一段时间,岂能用兵?”


    袁绍点了点头,孔圭的第二个理由倒是无可辩驳,魏聪这次远征他是从头跟到尾的,从去年的十月多出发,回到番禺已经是次年的四月了,从头到尾有足足半年时间。哪怕是一箭不发,只行军不打仗,士卒也早已疲惫不堪了。事实也是如此,魏聪从番禺出发时有六千人上下,回到番禺时全军只有不到三千人,其中战斗中死伤的只有千人不到,其余的都是因为各种病症,和行军时受伤的非战斗减员,在沿途各地养病。如果立刻要就这么再出征,就算魏聪愿意,他手下的士卒恐怕也受不了。


    “所以本初您还是先回雒阳,将这边的情况禀明大将军和令叔,以免产生误会的好!”孔圭笑道。


    “我明白了!”袁绍点了点头:“我会把交州这边的情况禀告朝廷,不过也希望魏刺史也不要拖延太久,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那是自然!”孔圭笑道。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魏聪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太守府。他下得战象,就向四周的士卒和围观的百姓宣读敕书:“此番随我出征之将士,跋涉数千里,冒矢石,临白刃,有血汗之劳。故从征之人,皆赐复三年。今南方已定,令其各归其家,复故爵田宅。无罪且爵位不满大夫(二十等爵中的第五级)者,皆赐爵为大夫;原本高过不更的,皆赐爵各二级。各县吏不得轻视有爵之人,且应复之田宅,当尽快与之,不得拖延!”


    太守府前的广场一片沉寂,但转眼之间便被欢呼声淹没,那些曾经跟随魏聪远征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像孩子一样跳跃,相互拥抱,泪水流过他们满是伤疤的脸庞。这些跟随魏聪已久的男人们都知道在他们的将军这里,爵位已经不再是毫无价值的空帽子,每一等级爵位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实际待遇,即赐予田宅(当然必须是在魏聪这里获得的爵位,先前从东汉朝廷那儿得到的爵位不算数),第五级大夫就能授田五顷,五“宅”(一宅大概为三十步见方,即边长为45米的正方形)的宅地。这足够让他们从自耕农跃入富农乃至地主的行列,子孙后世都能享受他们奋战的成果。


    而广场四周观众们此时的感情就复杂多了,如果说先前他们都是抱着“与己无关”的态度看热闹的话,那么现在魏聪当面宣读敕书就不能说与他们完全无关了。虽说以当时的标准,番禺城中百姓的日子已经过的相当不错了,但毕竟还是被统治阶级,而这些士兵们可是已经迈入了统治阶级,而且子子孙孙都能保持,这种差别让人如何能不眼红。


    “赐田五顷,宅邸五宅!”袁绍冷笑道:“他还真大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