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日落之后，梅正源今日在菊花宴被徐菀露冷了一道，心情正不爽，谁料这刚一出门上了马车就被人迷晕，之后就是被嘴角的剧痛惊醒的。醒来后梅正源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粘粘糊糊的，结合剧痛瞬时间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发生了什么，想张嘴喊叫，但刚张嘴就是一阵剧痛，血水流入喉咙，呛的她一阵剧烈咳嗽。然后就听见一女声说：“看吧我就说先把嘴划了，免得还要听她只哇乱叫。”说话的时候梅正源一阵乱抓没想到竟然抓到了一枚剑穗，女子一拉，剑穗落地，楼内光线昏暗，她并未注意到。


    只听得男子回道：“不错，现在醒了，把指头也剁了吧，当时她拦路的时候这指头可没少用。”


    还不等梅正源反应，她的右手已经传来剧痛，失去了手指的感觉让她想握拳都做不到，剧烈的疼痛让她再次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后就看到钱万仕在她面前。


    袁墨用书信和白银将钱万仕约到了虎丘阁，钱万仕一上楼顶就看到被绑着的梅正源，她的嘴已经被完全划烂，双手十指都被剁去，整个人可怕至极。钱万仕正想离开，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袁墨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把短刀，他对钱万仕说：“钱大人，别着急走呀，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墨。”


    月光从楼阁的窗户中透了过来，袁墨背光而立，钱万仕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可以肯定，若是看清了估计自己的腿都要站不直了。钱万仕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在发抖了：“袁……袁公子你说你说。”


    “我已经让人放了一百两银子在钱府，现在你可以选择收下那百两白银，让梅正源死，然后引荐我入职刑案司。又或者也可以选择让梅正源活但是兵马司副职钱万仕收银百两，最后却惨死家中的事明天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说话间袁墨已经将刀比划到梅正源胸前，此时梅正源的嘴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呜呜声，眼泪从始至终都没断过，眼神绝望的望着钱万仕。


    但钱万仕是什么样的人，袁墨既然敢让他选就是确定他一定会选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果然钱万仕并没有纠结多久，就开口道：“我选我保你，我保你！”


    袁墨得到了理想中的答案也是微微一笑，然后走到钱万仕面前，将短刀递给他道：“钱大人当了这么多年兵马司副职，应该不是只有嘴上的功夫见长，这拿刀的技术应该没有下降吧，你来动手吧。”


    此时钱万仕真的想用短刀捅入眼前这男子的胸膛，可是他也感觉到脖子上剑又贴近了自己几分。无奈他也终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刀扎入梅正源的胸膛，看着生机渐渐从她的脸上流失。


    袁梅心中戚戚，果然这个朝堂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任何一分情谊都是多余的。


    萧妖雪袁墨二人谈完已经是时近旁晚，袁墨先行离开了，萧妖雪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似火的云霞，车水马龙的大街，沿街的小贩不断吆喝，京都被晚霞染成了橙黄色，但是这般色彩却让人感不到一丝温暖，就像一个看似柔软的陷阱，只要一不小心，血液就会献给这抹橙黄，让它最终变为血红。


    袁墨走后，萧妖雪将今日听到的事情记录成册，贴上密件标识，命京都潇湘阁的人连夜送到了谷内，交给文妆，由文妆亲验后收录。


    离开潇湘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降临，寒风已经透骨，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潇湘阁离李府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走到，萧妖雪甚是享受这样行走于黑暗中，虽然周围的黑暗中可能潜伏着危险，但是反倒是这样才可以使自己的弦不松懈，路才能走得更长。


    这一路上，萧妖雪脑海中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当年的鬼月可能会是以后的潇湘阁，还望萧阁主谨慎行事。”这句好话师傅和文妆也常常会对自己说。只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萧妖雪也开思考现在的潇湘阁与朝廷，鬼月和潇湘阁都是东梁的阴暗面，没有人希望他们暴露在阳光下。潇湘阁相较于鬼月是好在它不用完全依赖皇室，但若有一日，皇室对潇湘阁发难，潇湘阁是否会步鬼月的后尘，此事萧妖雪说不准。恐怕初代阁主也是担忧这样的情况发生，才要求阁中之人必须要有自己市井的身份，若有朝一日出了事，死的也只是潇湘阁，而不会是市井中的她们。


    回到李府，府内已经灯火通明，昏黄的灯光不似晚霞那般铺满大地，但是带给着周围几人一丝光明还是可以的，灯光之中不会有如晚霞那般避无可避，只要愿意，退一步就可以回到令人冷静的黑暗。萧妖雪还没走到卧房，就有小厮过来请她去老爷房中一叙。萧妖雪本以为李治是为了昨夜梅正源之死，正琢磨着自己到底应该说多少好。


    李治的书房布置非常简约，一张桌子上面点着油灯，放着熏香，除了门以外的三面墙壁都是书柜，上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书，门旁有一扇窗户通着走廊，窗下是一张简易的案几，配了两个坐垫。萧妖雪进去后李治正坐在案几旁，见到萧妖雪进来，招手示意她坐到身旁。


    待萧妖雪坐定后，李治开口道：“妖雪，你这些年在外游历，想必见识不少，无忧现在全家上下就听你的，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天天盯着他，我思索给无忧找一个师傅。你看可有合适的？”


    “练武的师傅？”这问题她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李治亲自来过问。李治作为李家之主每日都要忙于朝政和李家的经营，家中子女成长以前是母亲操持，现在是王氏主持，一直以来都井井有条，她一直觉得李治对府内之事从不过心，没想到他竟然也如此细致。


    李无忧确实是习武料子，自己自从在在潇湘阁露过面了，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似乎教李无忧的时间少了不少，有几次他追在自己身后问问题，自己着急出门都没搭理他，如此看来李治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门派并不适合这样一位世家小少爷，就算自己把他教出来了，估计对他也没多少好处，说不好以后到了江湖上还会饱受争议，倒不如为他寻一合适的宗门。不过作为李治——当朝宰相的儿子，这个宗门可是要考虑很多，虽说东梁江湖不理朝政，但谁也保不齐这其中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关系。


    这次李治收了她这个“江湖儿女”作为女儿，朝堂上下已经有人不少人拿着此事做文章了，好在圣人那边什么都没说，这事也算过去了，假如此时李治再将李无忧送去云阁，那可谓就是狼子野心了。


    思来想去，或许还是那里最适合。“最近落雁关的武清宗正在招收门徒，这个武清宗江湖上算不上大门派，一方面是因为地处偏远，另一方面，武清宗的掌门人武榜十一的武清老祖，他不愿与京都的这些权贵往来，收进去的弟子都是一方式对待，去过几个豪门世子之后，都不喜欢那风格。在京都的风评就败坏的差不多了，所以也不会有家族愿意送人去了。不过再过几天就刚好遇上武清老祖开山收徒，这次收入门下的徒弟有一个名额是武清老祖的亲传弟子，所以应当还是会有不少人前去参加的，毕竟武清老祖是现在武榜前二十里面少有的这样公开收徒的人了。”萧妖雪道。


    “武清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妖雪听李治的口吻似乎对这个武清宗很是了解，看来这李家对于这天下也真是了如指掌。


    李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最近朝廷内暗流游动，你说的这个武清收徒之事我也是略有耳闻，不过盯上这次收徒大会的人不少。所以妖雪我希望这次就你亲自带着无忧去，你们就在大会前两天从京都快马加鞭的过去，不然我担心路上又会横生枝节。而你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去胡笳城看看，说不好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意料之外的惊喜，听起确实是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再说虽然现在自己知道鬼月复仇一事的矛头现在还没有对着李家，但是保不准李治的那些个政敌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让李无忧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未来剑仙被早早地扼杀。


    出了李治书房后，月亮已经行至树梢，萧妖雪正走回自己房间时，就听到身旁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叹息声。再一看房间赫然是兄长李安国的卧房，好奇心驱使，萧妖雪收敛气息走到窗边，李安国的窗户并未关紧，从缝隙中可以看到，他正坐在床上，拿着一幅画在端详，好巧不巧萧妖雪站的这个位置可以看清画像，这画像之人一身鹅黄色衣裙，虽未画眉眼，但是萧妖雪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这画像之人自己必然见过。


    脑中将这段时间来京都见到人好好回忆了一遍，果然答案跃然纸上——黄清落！


    竟然是她，就算是看过京都不少秘闻的萧妖雪，现在内心都有几分激动，兄长似乎对这位黄姑娘情有独钟呀，那自己日后不得助力一把，缘分的事情还真是巧呀。


    接下来几日，京都之中相安无事，刑案司的小官员们跟着新来的副职到处跑，彻夜查案，但似乎就是差这么点眉目。萧妖雪则是去了几次潇湘阁，把这些年鬼月的行踪又整理整理，最后得出一个自己看了都有些震惊的推论，当时袁墨说最后收留了袁清的那位朋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父亲李治。回忆了一下，在那年年底的时候，李治总是各种缘由不在家，当时萧妖雪还小，整天念叨要见爸爸，李治可能也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每次回来的都给她带一根糖葫芦，谁料到这让小姑娘的思念更深了，又是要爸爸又是要糖葫芦。就连原来一向乐观的母亲张青，在这件事上每每萧妖雪闹起来都是叹息不断。现在想来估计也与这件事有关。


    除此以外，就是黄清落有事没事就来找萧妖雪谈天说地，萧妖雪倒也不烦她，毕竟这小姑娘本来就讨喜，现在又知道了兄长的心思，她自然要和这位“准嫂嫂”多走动走动。而且萧妖雪还发现黄清落除了经商，在临摹字迹上也有一手好功夫，只能说这姑娘确实是一个人才，只是奈何家里的观念限制了她的发展，或许以后能得一人给她足够的保护，希望她的父母也愿意让她走出家门试一试。


    京都中的人总是很忙碌，所以京都的时间好像流逝的也更快一些，眼见距离武清宗开宗的日子只有五日了。这日傍晚李无忧出去河边混了大半天刚回，现在口干舌燥的。刚进门就被萧妖雪拉走了，此时李无忧心里就想着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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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姐给知道了，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出了整天掏掏鸟窝、河边抓抓鱼、整蛊了教书先生，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太过火的行为吧。


    萧妖雪将李无忧拉到了凉亭，坐下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喝水顺气再说话。此时李无忧心中更加七上八下，之前自己有几次练武不积极，姐也是会这样突然对他很好，然后就一段劈头盖脸骂，这次好像更客气了，但自己最近练武也没懈怠呀。


    李无忧在忐忑中喝下那杯水，萧妖雪看他气顺了才缓缓开口道：“无忧呀，我和父亲商量了，打算送你去武清宗拜武清老祖习武，你怎么看？”


    “武清宗？武清老祖？”李无忧的这个疑问句却和李治的成竹在胸截然不同。萧妖雪看着李无忧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似乎对于他们的这个安排很是惧怕。


    武清宗？！那个京都纨绔口中的地狱？！还是拜武清老祖？！这名字听起来就是眼睛都睁不开的老头。父亲对自己这么不满意吗，这是打算放弃自己重新再要一个？不对父亲年纪这么大了，没有这个能力，那这是为啥呀？


    表面上的李无忧是呆楞住了，但是他的内心已经在几息之间演化了数种自己之后十年的命运。最后还是被萧妖雪声音给打断了。


    “无忧，我知道这些年武清宗在京都的口碑不太好，但是其中大有夸大之词。你的武学天赋极佳，武清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师傅。”


    此话一出，萧妖雪看到李无忧已经从面无表情变成了眼含热泪，但是她可以肯定这孩子的眼泪绝对不是感动。


    果然下一秒，李无忧就含着哭腔说道：“雪姐姐，你们是不是不要我？”


    “？！”对于李无忧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萧妖雪也很是惊讶，但毕竟是孩童心思单纯，这样想或许是最好的。


    眼见眼泪流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萧妖雪急忙将孩子搂入怀中安慰道：“小无忧呀，你怎么会这样想呢，雪姐姐只是觉得你最近的武艺见长了，真的想给你找个师傅好好学学，这个武清叔叔雪姐姐之前就认识，他和武清宗其他那些长老可不一样，他这人可有趣了，我相信你们一定处得来。”


    “真的？”不知道是因为真被这句话安慰到了，还是因为她称呼武清为叔叔，李无忧目光终于有了动摇。


    “是呀！咱们家无忧以后可是要称霸江湖的人，你雪姐姐当然会给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师傅。”


    果然给这般大小的孩子画饼，收效就是快，李无忧的鼻涕眼泪已经止住了，开口道：“雪姐姐，我们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就你我二人，快马加鞭过去。”


    “啊？为何如此着急，我明日还要去……”


    “因为怕你后悔！”


    “雪姐姐，你！”


    “快去收拾东西。”


    眼见再说这眼泪又要自己解决，萧妖雪不惜用上了轻功，将李无忧丢回他的房间。


    黄清落小记：


    五岁那年是黄清落第一次出远门，去的地方是黄世学的老家江州。江州的商人遍及天下各地，当今几大富商，若是寻根究底都和江州有着不简单的关系。但是在这商贾遍地的地方却出了一个官，还是一个京官，如今这京官要回来，各家各户都做好准备挖苦他的说辞了。


    但不料这京官带回来了个天才，刚到江州一日，便看中了城中百年老店汇昇通的算盘。第二日就自己琢磨着开始学打算盘，第三日就开始研究家里面的账目，还真让她算出了十两银子的缺失。


    自此黄家出了个神童的消息就飞速的传遍了江州。黄家几个主事的老爷都执意要求黄世学将黄清落留在江州他们亲自栽培，为此开出了令人挪不开眼的条件，但是最后回应他们的还是黄世学冷漠的拒绝。


    但毕竟是别人的闺女，他们是商人不是强盗，这事人父母不答应他们也不能硬抢。


    但似乎也是此事过后，黄清落经商天赋也彻底打开了，在从江州回京都的途中，他们路过京都城外的宅子，这所宅子是黄家一个旁支的亲戚在经营，不过是一家落脚休息的小客栈。


    黄世学带着妻儿进去同这亲戚打了声招呼，黄清落则是好奇的四处乱逛。离开之后，黄清落说出了让黄世学非常印象深刻的一句话。“爹爹，我觉得这个店要不行了。”


    要知道他们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下，但是打尖住店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波，这怎么看都不像要不行的样子。


    黄世学虽然是做了官，但是早些年也是学过经商的，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


    “这里太好了背山面水，又有小溪环过，用来开酒店太不值了，定然会人心动的。老板叔叔虽然经营的不错，但是比起买这块地花的钱，那是远远不够的。”


    黄世学听了这理由，只觉得之前在江州家里人对于黄清落的评价还是太高了。经商不仅要懂商还要懂政，如今圣人打压贪官污吏，哪有人敢花这钱买这样一个宅子。


    但是说黄清落是天才还真是天才，仅仅一年之后，朝中一个尚书官拜宰相，当日他就花重金买下了这个院子更名鹿坪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