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寒雨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也仍然是一贯的平静，但洛如冰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这让她有些尴尬，强忍住了抬起袖子嗅一嗅的冲动，“抱歉，很明显吗？”


    “还好。”江寒雨含糊地说。


    洛如冰当然不会相信。


    她琢磨了一下现在立刻夺门而出回家洗个澡换衣服的可能性，感觉有点夸张了，只能按捺住，主动往旁边挪了挪，跟江寒雨保持超过一米的距离，再次道，“抱歉。”


    这个突然的小插曲打消了洛如冰的倾诉欲，但也将她彻底从那种难以自拔的情绪漩涡之中拉扯了出来。


    但继续坐在这里，她总怀疑自己身上的烟味会散发到空气中，再被江寒雨嗅到。


    洛如冰想了想，指着自己买的玉米道，“卖家说是刚摘的，很甜，要煮了尝尝吗？”


    “我去煮。”江寒雨起身。


    洛如冰落后几步，跟了上去，但这回她没有站在厨房门口看江寒雨忙碌，而是走进了院子里，想让风将自己身上的味道吹散。


    闲着没事，洛如冰仔细地将院子和菜地都打量了一番——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过来，而且还在菜地里劳作过，但她之前都是随意扫过，还真没看得这么仔细。


    屋檐下方的三层台阶上，挤挤挨挨摆着许多的花盆，像是一个小型的植物园，其中还有几种在开花，将这一隅点缀得明媚动人。


    不过大部分植物洛如冰都叫不出名字，所以对她来说，最惹眼的还是沿着左边围墙攀爬生长的那丛巨大的蔷薇。墙内的花枝显然被梳理过，全都向着墙壁的方向长，于是白色的花朵也被迫簇拥在一起，显得更加灿烂。


    和色彩斑斓的鲜花比起来，菜地是一个纯粹的、绿色的世界。


    除了洛如冰已经知道的西红柿和豆角之外，还有黄瓜、辣椒、茄子、豌豆、蚕豆、卷心菜、水白菜等等，另外还有些洛如冰不认得的。


    靠近院子的位置还单独种了一畦调料。


    洛如冰从前看书，说古代庄园式的农耕模式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现在她觉得实在很恰如其分。


    至少在蔬菜这方面，江寒雨这个小院确实做到了自给自足。如果她愿意，大可以再养几只鸡鸭，获取肉蛋。也就只有一些工业制品仍旧需要对外采购。


    说这里是一片小天地、一个小世界，也确实不算夸张。


    它不仅能供养人类的身躯，也能安放人类的灵魂。


    洛如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有种整个人都升华了的感觉，这座小院之外的世界仍然纷纷扰扰，但暂时影响不到她了。


    玉米的香味伴随着水汽从厨房的窗户里飘散出来，江寒雨站在窗口朝她招手，“可以吃了。”


    “这么快？”洛如冰没进屋，而是直接走到窗外。


    江寒雨把捞出来的玉米放在碗里递给她，“嫩玉米，煮几分钟就熟了。”


    洛如冰咬了一口，感觉牙龈都被烫了一下，但卖玉米的大姨没有骗她，确实是甜的。


    美味的食物比什么都更能安抚人的心灵，洛如冰又重新生出了倾诉欲，她隔着窗户问，“你不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吗？”


    江寒雨头也没抬，“你想说就会说。”


    洛如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江寒雨问的话，她真的什么都会说的，包括自己背地里的那些准备和手段。


    但要是问了，她也就不是江寒雨了。


    所以洛如冰的这一声叹息里，有幽怨，也有释然。


    ……


    第二天，洛建国果然去了公司。


    董事长驾到，自然是兴师动众，搞了个十分热闹的场面。


    洛建国对此很满意，虽然已经不管事了，但他在集团的影响力并没有下降。


    不过洛如冰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一直在看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


    洛家凤和洛家慧都有女儿，但这个能在关键时刻被洛建国带来的女孩，却并不姓落，而是洛如冰的舅舅何远大的小女儿，何娉婷。


    跟洛千里差不多大。


    洛如冰感觉自己的胃部在紧缩、翻涌，恶心得下一刻就能吐出来。


    不出所料，之后洛建国分配业务的时候，将商超这一块分给了洛千里，但要求他跟何娉婷一起负责。


    秦晓龙和林斌当然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都有些不满意，但又不敢当着洛建国的面发作，只能憋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两人就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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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朝同一个方向离开了。


    洛如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又转头看看有些尴尬的何娉婷，以及故作潇洒的洛千里。


    旧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但新的同盟应该很快就会达成。


    不愧是洛建国，挥手间就化解了她制造的困境。


    但……洛如冰做的可不止这些。


    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顺着洛建国的安排去做，别说是跟他对抗了，就是想要挣脱他的掌控，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秦晓龙洛千里等人，只是她顺水推舟的一步闲棋，有用最好，没用至少也能稍微牵扯一下他们的精力。


    至于洛如冰真正的手段……


    洛建国这回是来作秀的，所以办完了正事之后，又在公司巡视了一圈，然后给高层开会。


    会才开到一半，洛家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察觉到洛建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点了拒接。但不等他将手机静音，铃声又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洛家栋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是下面的人不懂事……”


    “接吧。”洛建国面沉如水地说。


    洛家栋硬着头皮接听了电话，但才听了两句，他就脸色一变，霍然起身，眼神不善地盯着会议桌末尾的洛家凤。


    注意到他的视线，洛建国眉头微微皱起，有点不妙的预感。


    但不等他开口，洛家栋已经挂了电话，朝着洛家凤叫道，“大姐，公司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你和姐夫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害公司？”


    洛建国的心沉了下去。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既然跟自家人有关，当然要关起门来商量，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嚷出来？


    超越集团虽然是家族企业，全家人都在公司挂职，掌握着最核心的业务，但洛建国创业的时候拉了不少朋友、战友入伙，后来为了迅速发展壮大，又找了一些投资，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家属这会儿也坐在会议室里，另外还有不少正常招聘进来、负责具体事务的管理层。


    总之，就算是家族企业，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姓洛的一条心。


    但喊都喊了，他也只能维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