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明鉴，我本来没想要李成舟背我的，我就是爬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他就说要背我上去。你们都不知道，我真的拒绝了他好多次，是他非要蹲在我面前，搞得好像我不让他背，他就不走了一样。”


    没有人问赵希子，她自己就忍不住先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串，“肯定是我平时总在家宅着不动，体力太差了，要不然我自己早就爬上来了！”


    另一位当事人逆来顺受地听她说，时不时附和两句，“对，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小嘴巴？”


    赵希子瞪了一眼过来，李成舟自觉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闭起来。”


    这俩人放一块儿就跟讲相声似的，颜芯都不想戳破她那欲盖弥彰的小心思了，把她拉到了观景台的栏杆边，“不是要看日出吗？位置都给你占好了。”


    “呜呜呜你也太好了，我何德何能一上班就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人啊！”


    赵希子看着明媚灿烂的日出，眺望远方渺小又被云雾遮掩得若隐若现的城市，一时间被大自然震撼到眼泪汪汪的，“我们一起来拍张合照好不好，李成舟你来拿相机！”


    卓昱刚刚也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李成舟，还刚在他旁边说了句：“你和我能差多少？也就这么点出息。”


    气得李成舟原地肘击他，“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


    “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我什么时候笑你了？”


    “心里。”


    “你有本事和颜芯这么说话试试？”


    “……”


    卓昱没吭声了，李成舟一转头就看到赵希子已经把眼泪擦干了，看他的眼神还有点要刀人的意思，连忙打开手机相机，切换前置摄像把他们四个和太阳一起框进镜头里。


    他和赵希子一起大喊：“三、二、一，茄子！”


    四个人的笑容被定格在了相片里。


    在这之后，赵希子自己自拍了好几张，也给颜芯拍了很多照片，其中还包括了三张颜芯和卓昱的合照。她的拍摄技术普普通通，但讲道理，他们这两张脸真的是怎么拍都好看。


    颜芯看了之后，什么都没说，还是找她要了照片。接着卓昱也找她要了，精心挑选了一张颜芯靠在他肩上的背影作为壁纸。


    尽管他知道，颜芯是因为站不住了才靠在他肩上。


    可这一张看起来实在很亲近。


    壁纸设置成功后，他还站在原地认真欣赏了一会儿，都没听到他们说出发去露营基地的声音，是颜芯走了几步以后发现他还没动，才转头叫他：“发什么呆？去露营基地了。”


    “来了。”


    他按下关机键，追到颜芯身边，突然在她前面蹲了下来，“你的脚还在疼吧？去露营基地要走很远，要不要我背你？”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后背很宽阔。


    颜芯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卓昱，随之又想到，她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在她面前蹲下，纯粹地关怀她的脆弱，连亲人都不曾有过


    心脏似乎被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泛起一阵酸软。


    可她不是赵希子，即使脚再酸再痛，她也会自己走完每一步路。


    她从卓昱身边绕过，“不用，快走吧，他们两个都要走远了。”


    于是以卓昱的视角，就只能仰视她远去的背影，然后沉默地站直起来，再跟上她。


    他总是走在后面努力追着她的人。


    天彻底亮了。


    黑夜里，他们只能感受到这里凛冽料峭的寒风，到现在才能看清山上的光景，延道都是高大笔直的树，只留几片枯叶挂在上面，待风一吹过，就飘然飞向远处，多添一缕冬日的萧瑟。


    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赵希子不好意思再让李成舟背了，拖着李成舟走得很慢。


    而颜芯和卓昱之间又短暂地归于沉默。


    赵希子：【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你和卓昱怎么了？】


    手机轻微震动，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颜芯给赵希子回复：【没怎么。】


    赵希子在背后默默观察他们好久了，【真的吗？可是我感觉卓昱都快要哭了诶。】


    赵希子：【最重要最关键的是，我感觉你也很不开心。】


    颜芯：【有吗？】


    赵希子：【有的。】


    颜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又侧目看了看卓昱的侧脸。


    他的头发是真有些长了，脑袋只要耷拉下来，略长的碎发就会很遮眼睛，而那双又亮又有神的眼睛只要被遮住了，他浑身上下就会散发出忧伤的气息，很像那种很苦涩的文艺片演员。


    明明长了这么大一只，却意外地温和、多愁善感。


    颜芯又一次心软了，而且发现她的情绪可能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卓昱的影响，无奈在露营车里找出了一个三明治，“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又得安装天幕，又得装电烤炉，估计还要很久才能吃上饭的。”


    卓昱接收到她释放的信号，把三明治拿了过来，从露营车里又拿了一个出来，“你也吃。”


    初步的和好就这样达成了。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还没机会吃早餐，看他们两个开始吃了，赵希子眼疾手快前去捞了三个面包和一包薯片，然后拉着李成舟走得更慢了。


    一感受到李成舟有要追上他们的意思，她就紧紧拽住，“我们得有点眼力见。”


    李成舟：“……听你的。”


    中间的距离就自然而然变得越来越远了。


    不过颜芯和卓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三明治吃完之后，卓昱主动把颜芯手里的包装纸拿了过来，装进垃圾袋里，在四周寻找垃圾桶。


    颜芯的声音冷不丁地飘进了耳朵里，“其实，我感觉在公众场合被背起来很奇怪。”


    恰时卓昱从树荫下走出来，把垃圾袋塞进了前面平台的垃圾桶里，回来后看着颜芯的双眼竟然有些湿润和一些藏不住的欣喜。


    “是因为觉得奇怪吗？”


    “当然是啊，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赵希子刚才在后面念了那么多遍走不动了，还是坚持不让李成舟背着？”


    颜芯凝视他的眼睛，看到朝阳斜斜洒在他脸上，嘴边漾起一个弧度，还有一只手指伸过来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声色轻快了许多，“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建议你们小声一点，我又听见了。”


    一回头，就是赵希子幽怨的脸。


    天地良心，她好心拽着李成舟走那么慢，就是为了多给他们一些交流的空间。结果谁知道啊！


    老远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这里痛痛的。”她忧伤地指了指胸口。


    颜芯了然，笑问：“那如果我说，明天需要出个外勤，我可以提前把你加入外勤组，明天可以偷偷迟到十几分钟也不会有人发现呢？”


    赵希子立刻双眼发光：“那我将永远歌颂您！你是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永远追随的方向！”


    “咳，倒也不必。”


    颜芯简直要被她的歌颂尬掉一层鸡皮疙瘩，“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准时完成。”


    赵希子信心十足：“安心啦，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嘛！”


    不知不觉间，云雾山露营基地已经近在眼前。


    现在连八点半都没到，几乎没有游客像他们这样既要看日出，又要来露营，因此现在人还很少。他们立刻抢占了视野最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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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片草地，原地扯出说明书开始安装天幕和帐篷。


    这感觉和做活动执行的前期准备差不多，都是埋着头干苦力。


    颜芯在无数次执行中锻炼出了强大的动手和指挥能力，带着他们很快就把天幕和帐篷支起来，还拼好了一张简单的桌子，问赵希子：“你之前说要玩什么来着？大富翁？”


    赵希子积极回应：“对，我还带了大富翁过来！”


    她背了个双肩包过来，里面只放了两包纸，一包辣条和一盒大富翁，大部分时候她都懒得背，堆在露营车上让李成舟拖着走。


    这盒大富翁是世界版的，还没有开封，被她翻出来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颜芯看卓昱撕开包装上的塑料薄膜，问：“你以前玩过吗？”


    卓昱把薄膜扔进了旁边的塑料袋里，“小时候和李成舟一起玩过。”


    李成舟控诉：“他运气巨好，我是真不想和他玩这个。”


    控诉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卓昱的运气好到令人嫉妒，每次抽到机会卡和命运卡，他都能拿到一些意外之财，一开场就买下了火车站和电力厂，每个人走过那里都要给他交过路费，后面越走越顺，整个地图上有三分之二的地产都是属于他的。


    至于另外的三分之一，大部分被赵希子和李成舟给平分了，但卓昱从来没有路过过他们的地产，大半个小时下来，卓昱都只有收过路费的份。


    赵希子交过几次罚金已经快要穷疯了，“怎么玩个大富翁还这么穷啊？再这样下去，卓昱的钱就要比银行还多了！”


    李成舟比她稍微富有一丁点，但还远远比不上卓昱，“我就说他运气好吧？”


    “早知道就不玩大富翁了！”


    “那你想玩什么？”


    “你们不擅长玩什么啊？我想赢一次！”


    ……


    街机。


    颜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个，心想卓昱很不擅长玩街机，但她不仅没法把街机搬到云雾山上来，而且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因为她才是那个真没玩过大富翁，还最倒霉的人。


    她每一次前进都落在别人的地产上，过路费交到手软，机会卡和命运卡只要落到她手里，抽出来的就一定是罚款。现在她手里就只剩两百，就算马上能回到起点回个血，那也是入不敷出，过不了多久就该宣告破产了。


    按照座位顺时针依次前进，她难得安全地落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拖着腮看卓昱又给他的房子添砖加瓦，这意味着她下一次又要交更多的过路费了。


    不过，她应该撑不到下一次路过这里了。


    卓昱也在一直关注她，等轮到李成舟前进了，他侧身问：“你还剩多少？”


    颜芯的视线停留在大富翁的地图上，而手伸到了卓昱那边，对他展示仅剩的两张一百的蓝色纸钞，用实力证明她现在有多穷。


    余光扫到卓昱惊讶的脸，她耸耸肩准备把手收回来，结果感受到几张纸被塞进她手心。


    拿回来展开一看，紫色橙色蓝色的纸钞都有，算不清楚有多少钱。


    反正很多就是了。


    现在该赵希子前进了，颜芯扫了眼她的棋子，不动声色地和卓昱对上了视线，见他很理直气壮地点了下头，她也就理直气壮地收下了。


    游戏规则上又没说首富不能接济穷鬼，不算犯规。


    不过他们的小动作一点也不隐蔽，简直就是在赵希子和李成舟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进行交易。


    眼看着李成舟要说话，赵希子捂住了他的嘴，看向他的眼睛里大概写了三个字——


    我也要。


    很快，差点脱口而出的控诉变成了三张两千的橙色纸钞，被塞到了赵希子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