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昱在原地站了很久，思索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又思索他再次顶风作案窥视颜芯的可能性，一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接通电话。


    “我下楼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声音里带着细不可闻的颤抖，在这场情况下突然落单，颜芯也很难继续保持冷静。


    卓昱张了张嘴，气他刚才居然没抓住那个人，一时间没说出来话，缓了缓才说：“我在小区门口，刚才我在你家楼下看到尾随你的人了。但是没抓到他，他跑得很快。”


    悬起的心落下了，同时颜芯抓住了疑点，“你跑不过他？”


    “嗯，他可能练过田径。”


    卓昱更气了，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突破口，“他跑步姿势很标准，但应该很长时间没练了，要不然爆发速度会更快。”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以前是田径运动员？”


    “有可能是。”


    他最后看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转身又往小区里走，“我还看到了他的脸，感觉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颜芯毫无头绪，“所以这是一个你见过，但不熟悉的，还练过田径的人？”


    三个关键点放在一起，竟然和她扯不上关系。


    她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尾随她。


    既然如此，她干脆也往小区门口那边走了，“算了，我们先去警局报案，看能不能找物业要到楼下的监控。要是我能看到他的正脸，说不定就认出来是谁了。”


    他们在半路相遇，远远对上视线的时候才挂断电话。


    离小区最近的警局就在颜芯上班的路上，这么晚了和卓昱一起走过去，就很像是卓昱送她回去加班，既荒谬又可笑的。


    后来她甚至还隔着很远看到李斯杨提着一袋子菜往这边走来，顿觉晦气地撇开眼。


    她怎么就忘了，李斯杨家也是往这个方向走。


    李斯杨同样不愿意看到她，先是低着头，接着又往反方向看，总之就当作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很自然地路过了彼此，都没有打招呼。


    卓昱看着李斯杨脖子跟扭出二里地似的走过去，后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斯杨又恢复了正常的姿势。


    “你们两个关系有这么差？”


    颜芯没李斯杨那么夸张，顶多有些烦，“谁愿意在公司外面见到同事？我们以前关系就够差了，现在公司里都在传我要上位了，估计他更讨厌我了。”


    “什么上位？”


    “就是升职，大家都在传我要升职了。”


    她和卓昱说过的工作上的事，仅限于在开会，要出外勤，要加班，具体内容一个字都没提过，现在就少不得要补充些前情提要，补充完又说：“上次在我们举办的品牌推荐官线下活动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和他经常有矛盾。”


    卓昱目前对矛盾这两个字比较敏.感，当即拉住颜芯。


    “那尾随你的那个人……”


    颜芯没忍住嗤了声：“不可能，你看李斯杨那弱鸡一样的身材，像是练过田径的？”


    那倒也是。


    李斯杨看起来更像是缺乏锻炼的人。


    目前最大的希望仍旧寄托在了监控上。到了警局，颜芯和卓昱分别填表做笔录，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以后，成功带着几名警察去了小区物业办公室，调取到了颜芯那一栋架空层的监控。


    根据卓昱提供的时间区间，警察很快锁定到了目标人物。


    只是很不巧，尽管监控完整拍下了那个人尾随他们走进楼栋，最后又迅速逃跑的全过程，但夜晚光线太暗，监控的视角接近于俯拍，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了顶帽子，脸几乎被遮得完全，根本无法确认身份。


    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


    颜芯脸上是面无表情的，但屈起的手指在暗自用力，在手心掐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月牙，后来手被卓昱牵着，月牙就又出现在卓昱的手心里。


    监控在循环播放，她紧盯着非常规视角下男人的身形，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没拍到正脸？


    卓昱手心的月牙印逐渐变深，他低眸看了看颜芯毫无表情的侧脸，一句话也没说。


    三名警察内部互相交流了两句，推出一个代表对颜芯说：“我们会继续确认身份，建议出结果之前，你先换个地方暂住，保证个人安危。”


    确认身份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颜芯长吐一口气，“那麻烦了。”


    警察点头，“这是应该的，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同样的，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发现，也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离开物业办公室，卓昱牵着她的手上了地铁。


    线索暂时中断，颜芯变得有些沉默，目光一直落在地铁的显示屏上，看起来像是在看地铁线路，但实际上双目无神，卓昱看了她很久，她也一直没有发现。


    卓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力地牵着她冰凉的手，传递一点点手心的暖意。


    沉默终止在他们走进京都体育学院校内的接待所，相比于校外的酒店，这里的环境没那么好，但出入学校没那么容易，总归比外面要稍微安全一些。


    “那个人肯定知道我在UNICE上班，就算我换个地方住也无济于事。”


    颜芯把包放到了有些许破旧的沙发上，脱掉外衣直接躺在床上，“我去上班，就相当于暴露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竟然在想，如果我为了这件事请假，那我新年度的升职加薪也该泡汤了。”


    卓昱坐到床边，给她脱鞋子，“要是真的这样，这只能说明是公司的问题，请假不是错误，是合理要求。”


    “我知道。但是真的很可笑，公司的问题需要我来承担结果。怎么能这样？”


    折腾了一个晚上，颜芯感觉四肢都酸胀得要命，躺下来就不想动了，凝视着卓昱弯腰时低垂的侧脸。待卓昱脱完鞋子直起腰后，和她对上了视线，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她翻身坐在了他腿上，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动作有些急切，但她只是单纯地用力地亲吻，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没有动，即使后来把他压倒在床上，也并没有释放情.欲的信号。


    她只是需要一点亲密的接触，还有一点的回应。


    卓昱感知到了她的需求，便也只是大力地拥吻。直到他品尝到唇舌间的一点苦涩，手在颜芯后背轻轻地拍着，抚过每一寸骨骼，盛满愧疚的瓶子彻底被倾倒过来。


    “要是，我当时追上他就好了。”


    “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颜芯的声音有点哑，她不再亲吻，只安静地趴在卓昱的身上，感受几乎同频的呼吸和心跳，过了很久才说：“你已经给警察提供很多线索了，我们能做的也都做了，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头顶上方传来卓昱的声音，而颜芯怔愣了一瞬，摇头，“不用一直，我很感激你陪了我这么久，但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别在我这里分太多心。”


    “为什么？”


    心脏被刺痛了一下，卓昱偏过头，嘴唇擦过她的耳朵，抓住她的一根手指，但没有一点旖旎的气氛，“你把我当作外人吗？不能依靠的人吗？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安危比训练还重要？”


    准确来说，是压抑不住的控诉。


    颜芯坐起来，一双眼睛非常冷静地看着他，“对我个人来说，当然是我的安危更重要。但是对你来说，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这不仅仅是训练，还是你的前途。不要为了任何人，赌你的未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卓昱脱口而出：“但你同等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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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和我吵架？”


    “……”


    他哑火了，感受到颜芯的手指慢慢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坐到床边随意刷了下手机，就像刚才那个吻不曾存在。


    之后过了好久，他尝试着打破寂静，“你先去洗漱吗？”


    “你先吧。”


    出门之前颜芯往包里放了烟和打火机，等卓昱进了浴室，她就推开窗户，对着外面点燃了烟，猩红的火光静悄悄地燃烧，烟雾带走无尽的愁闷，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接待所双人间的床是1.5米的，两个人睡又有点挤。


    因为刚才那场没吵起来的架，两个人都刻意远离对方，睡在了靠近床边的位置，中间愣是留出了将近半米的距离，宁可冒着掉下床的风险，也不愿意往中间挪一厘米。


    颜芯侧躺着又气又好笑。


    笑卓昱原来也是有脾气的，也笑他们竟然会躺在床上睡一个素觉。


    时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谁也没有半点睡意，听着彼此一点都不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好久，卓昱按捺不住了，率先翻了个身，长臂一揽把颜芯往里面带了点。


    她有170，看起来很高，但抱在怀里很纤细，几乎能完整地嵌在卓昱怀里。


    这并不意味着她瘦弱，如果她想要挣脱，看双看似纤细的手臂也会膨胀起一些肌肉，用尽一切力量一切方法将他推开。


    但他很庆幸，颜芯没有挣脱。


    -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能够安睡的夜晚。


    颜芯一直半梦半醒的，可以说是一整晚都没有真正地睡着过，一闭上眼就是那双透过车窗隐隐约约看到的眼睛，还有监控里的那个男人。


    她想，她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


    可她就是想不出来这是谁，更想不通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大脑活跃到天光微晓，卓昱早早地起来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训练，而她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头痛欲裂。


    “你自己去射击馆吧，我晚上没睡好。”


    卓昱一整晚都抱着她，知道她一直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拉上羽绒服的拉链，“你先补个觉，睡醒了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把饭卡放在床头上了，你想吃食堂就直接去。”


    颜芯又翻了个身，“那你怎么吃饭？”


    “我可以用章明哲他们的卡。”


    “哦，那晚安——”


    怕是昏了头了，迟钝的大脑重新运转，她改口：“早安，我睡了。”


    “早安。”


    再次睁眼是中午。


    颜芯睡得依然不太好，但感觉比早上要好一点，随手捋了下头发坐了起来，又刷了刷手机，主要是想看看警察有没有发来新的消息。看到警察这边没有动静，其他的消息她也就都没心情看了。


    如果整个周末都没结果的话，她就真的要考虑请假了。


    或者照常上班，以身诱敌。


    她默默地想好各种可能，以及相应的各种对策，穿好衣服后给卓昱发微信：【我起来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卓昱：【你想吃哪个食堂？】


    颜芯：【好像射击馆旁边就有一个食堂？】


    卓昱：【对。】


    颜芯：【那就这个食堂。】


    卓昱看到这条微信就下意识往更衣室去，但走出去好几步才想起来他们还没约时间，而且上午的训练还没结束。


    乔利老远叫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双脚钉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卓昱又往回走，“没干什么，随便走走……”


    说起来有点心虚，也不知道乔利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他也无暇顾及了，准备和颜芯约个时间，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了颜芯又发了两条微信过来。


    颜芯：【我记得上午训练好像是十二点结束？】


    颜芯：【十二点十分在食堂见？】


    卓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