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地面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水渍，想来斯辰换好衣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主人走这边。”


    “嗯。”


    攻城戟走在前方特意绕开了一些，沐平生从善如流跟上他脚步。


    两杯热气氤氲的红茶泡上，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有说明来意。


    “斯辰下午要是没别的安排，就跟大伙一起去踏青怎样？”


    这会儿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庄园外头是片青葱茂密的树林。


    林中物产丰富还有不少的山菌，要是逛的馋了还能顺便野炊。


    执武者的提议不管怎么看都非常棒，但是攻城戟却不像破魔鞭他们，听罢并没表露明显意动的神色，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


    沐平生抿了抿唇战术性喝茶，感觉斯辰对应的契约好像也没什么强烈的波动。


    难道他其实不喜外出？


    “……你如果不想去，也能直接和我说，没关系的。”


    灵武烟灰色的瞳仁微微颤了颤，随即垂下眼帘轻声道。


    “主人误会了，斯辰自然是愿同去的。”


    这柄灵武似乎大多时候都非常稳定，不管面对任何指令和安排，都不会出现为难或是欢欣之类的情绪。


    ……感觉好像在面对曾经的自己。


    沐平生几乎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过一遍。


    “斯辰。”


    她直勾勾的看着灵武平静的眼瞳。


    “你可以拥有喜欢的事物，也有在我面前拒绝的权利，不用违背自己心意去迎合，也不用有所顾忌忽视自己的诉求。”


    沐平生也知道很多事情会知易行难，攻城戟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袒露心扉。


    他将真实的心绪层层武装竭力遮掩，藏的自己都不能第一时间去察觉。


    这或许是和他之前的经历有关，因为想要救下烛临渊，所以哪怕一丝微妙的心神起伏，他都必须要不为所动强自按下去。


    即便听到这样仿若承诺的话语，斯辰也只是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多谢主人，斯辰领命。”


    沐平生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她突然想到，如果斯辰真的善于把控自己的心绪……


    那他之前在门外表露出来的低落，难道也是故意而为之？


    执武者再次抿了口茶水，随后起身来到灵武的面前。


    斯辰无法再继续坦然坐在椅子上，正要跟着站起身，肩膀却被不轻不重的按住。


    沐平生的力道很轻，只是把手搭在他肩上，攻城戟便像被张轻飘飘的符纸镇压住。


    “……主人？”


    这是一道略有些不安，却又强自镇定试探的提醒。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承受什么，所以其实也有些怕吗？


    沐平生没回应这一声呼唤，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手却顺着肩膀慢慢往下滑。


    即便隔了一层单薄的衣裳，温度依然自她掌心渗透到灵武的手臂。


    攻城戟的肩膀细微瑟缩了一下，这是个下意识躲避的肢体行为。


    然而执武者却像是没看见，依然用一种磨人的频率和力度，继续顺着手臂滑到他手腕。


    掌下所过之处的肌肉，几乎不可抑制的绷紧，原本舒展开的长指也用力攥住，手背青筋明显的鼓起。


    这是一个明显紧张的肢体语言，或许还有一丁点抗拒。


    契约终于暴露出一点真实的内里，攻城戟的心率也逐渐攀升。


    沐平生垂下眼眸凑到灵武的面前，声音很轻语调却非常坚定。


    “斯辰，你可以拒绝。”


    烟灰色的瞳仁有些微微的扩散，沙哑嗓音像是被风刮过的沙砾，细听有种不知所措的颤意。


    “……主人，请不要这样。”


    “好。”


    执武者抽身离开的非常快速且干脆，仿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斯辰慢半拍的扭头看过去，对方已经打开房门泄进明亮的阳光。


    沐平生偏过脑袋最后确认遍。


    “踏青去不去？”


    斯辰像是彻底败下阵来，移开目光哑声道。


    “能不能不去。”


    看来这柄灵武果然不喜欢外出，执武者从善如流点点头。


    “嗯，那就给你带点浆果回来。”


    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遇到野生草莓或桑葚。


    合上的门扉将光线阻隔在外，少女身影彻底消失在面前。


    屋中只有他略微凌乱的呼吸，像是还困守在压抑绝望的过去。


    踏青吗……


    想来外头春光明媚风景该正好，那群灵武跟在她的身边也会很热闹。


    斯辰听到那柄追云弓兴高采烈的声音。


    “主人～凌寂和洛辞都换好啦。”


    他没听到执武者回应，但想来或许沉默表示了认可，因为下一刻就听那柄灵武语气多了分羞怯。


    “好看吗……是主人之前给我们挑的，凌寂也很喜欢呢！”


    “可恶！已经来不及去换新衣服了！”


    这是那柄血镰不甘的嘟囔，执武者似乎被他逗的笑出声。


    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等攻城戟终于回过神，发现外面光线有一点刺眼。


    想要融入这份热闹里，无法满足只能去推测她的神情。


    门外几道目光看过来，双眼也刚好适应了外头的阳光。


    斯辰抬脚跨出了屋门，缓缓走到沐平生面前。


    “主人，浆果现摘的味道更好。”


    “那就一起去。”


    “嗯。”


    卫七杀是最后一个过来的，身后还跟着咀嚼空气的半血马。


    “主人骑马一样能消食。”


    “好。”


    刚好也带马儿兜兜风，沐平生踩着马镫爬上去。


    “出发。”


    灵武化作几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几乎同时嵌入八千里路云和月。


    绿草绵延像是大地随意织就的毛毯，马蹄飞快踏过留下一串稀疏的印记。


    茶汤似乎在腹中被晃的“哐当”作响，沐平生随着马儿奔跑的颠簸，终于有了物理消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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