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抓

作品:《她失约的第八年

    安凤不想把事情闹大,才会先跑来找她妈,可她妈摆明不肯去抓她爸,那她就找别人去抓她爸。


    “回家。”


    安凤走出工厂。


    路过保安室,她又敲响玻璃窗。


    “叔,能借我一块钱吗?”


    “行啊。”保安大叔丢给她一个硬币,“送你了。”


    “谢谢叔。”


    “没事儿。”大叔笑笑,“安丫头,要伞吗?”


    “不要了。”安凤摇摇头,指着保安室角落的一顶帽檐破了个口子的帽子,“叔,那个能借我吗?”


    “这是要扔的,你要就给你了。”


    “谢谢叔。”安凤戴上帽子,“叔,我走了。”


    “慢点走,别摔了。”


    “好。”


    她拎起裤腿,跑得飞快。


    积水被她的一双脚踩得高高弹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又尽数溅到她腿上。


    她跑进一家从来没去过的杂货店。


    “老板,打个电话。”


    她压着帽檐,把钱丢在柜台上,然后在老板回过神之前,先拎起座机的听筒,拨了110三个数。


    “喂,是临安派出所吗?


    我要报案,溪水七组,门牌号是29的那户人家聚众赌博,现在他家的四个麻将桌,坐满了人。


    请你们马上去抓人。”


    说完,她挂断电话,甩给杂货铺的老板一句话:“老板,三十七秒,不到一分钟,正好一块钱。”


    “啊?哦。”


    “我走了,谢谢老板。”


    安凤冲回雨里,很快没了影子。


    杂货铺的老板瞪着来去如一阵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的人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不会是鬼吧?”


    杂货铺老板被吓得怀疑人生,很久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安凤已经冲过溪水大桥,拐进石子小路。


    她跑得很急,没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于是,她和这个人撞上了。


    “呜——”


    她被撞得脚下一滑,栽进了雨里。


    头顶的旧帽子被撞得飞出了老远。


    她正忙着站起来,突然听见雨里飘来一句惊呼。。


    “安凤?”


    她立刻抬起头。


    天太黑了,她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团黑影,她有心问一句,你是谁,这时,桥面上传来一声喊。


    “安凤,是你吗?”


    她奶奶撑着一把伞,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是我。”


    安凤站起来。


    “怎么了,奶奶?”


    “派出所刚刚打来电话,说你爸聚众赌博被抓了,让咱们去趟派出所。”


    “怎么会?”


    安凤假装露出震惊。


    “您通知我妈了吗?”


    “没。”


    “这事儿您得通知我妈,捞人是要花钱的,您不通知她,谁拿钱赎我爸?”


    “可我要怎么通知她?”


    “您在这儿等着,我回家给我妈的厂子打个电话,让她直接去派出所。”


    “行。”


    安凤跑进雨里,跑过石桥的时候,她缓下脚步,特意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个撞了她的人不见了。


    那人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她?


    安凤寻思着冲进客厅,拿起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张小莲的女儿安凤,我们家出了一点急事,能不能麻烦您让她过来接个电话?”


    “稍等。”


    过了五六分钟,她妈接起电话。


    “干嘛?”


    “爸赌博被抓了,派出所让去赎人。”


    “什么?!”她妈惊得一阵无语,过了几秒,她气得在电话里咆哮,“杀千刀的,他怎么不去死?!”


    “妈,奶奶在等我陪她去派出所,我先挂电话了。”


    “行,你告诉你奶奶,我马上过去。”


    “好的。”


    她挂断电话,又冲出了家门。


    “奶奶,我们走吧。”


    安凤陪着她奶奶走进临安派出所的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接着,一声惊雷砸向了人间。


    “轰——”


    “什么鬼天气!”


    她奶奶吓得面色发白,脚底打颤。


    临安是江南小镇,一到春末初夏就会迎来多雨季,有时是雷雨,有时是一场能下十天的连绵雨。


    今年的雨不多,但今夜的雨特别大。


    “死丫头,你怎么都不知道扶我?你想看我摔死吗?”


    “哦。”


    安凤伸手,扶住她奶奶。


    她的手刚托住她奶奶的左胳膊,她奶奶就伸出右胳膊,一把掐住她的皮肉,用力地转了半个圈。


    “疼。”


    “疼就对了!”她奶奶卷起唇角,“臭丫头,让你没大没小!你妈没本事管好你,以后我来管你。


    往后你要是拎不清,我把你的肉揪下来!”


    “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她奶奶洋洋得意地松开手,“走,赶紧进去,你爸该等急了。”


    “好。”


    她扶着她奶奶走进派出所。


    派出所里挤了一堆人,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全是犯了事,扯着喉咙大喊大叫的,都是来捞人的。


    一个妇人揪起丈夫的耳朵:


    “让你别赌,你偏要赌,现在被抓,知道找我了?你找我干嘛呢?你怎么不干脆死在赌桌上呢?”


    “别骂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没有以后了!你把钱都赌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难道想让我帮你还债?不可能!


    出了派出所,我就和你离婚!”


    “别,别啊!”


    妇人甩开丈夫,拿起笔签了字,头也不回地跑出派出所。


    丈夫急了,一边求饶一边追出去。


    “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赌了!”


    再也?


    赌博是精神鸦片,一旦迷上,再也戒不掉。


    能戒掉的人只有两种,第一,被打到断手断脚,半死不活,第二,被坑到妻离子散,倾家荡产。


    但愿这个妇人真能离了。


    “安凤,发什么愣呢?看见你爸没?”


    “看见了。”安凤手一抬,指向角落,“那里。”


    她爸埋着头,弓着背,像是一个背着壳的乌龟,蜷缩在角落。


    “安南!”


    她奶奶连忙冲过去,心疼地扶住他爸的半边肩膀。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妈,你小点声,丢人呐。”


    “丢什么人?!”她奶奶目光一横,“谁说你丢人了?你告诉妈,我去骂死他!”


    “我说得。”一个警察走了过来,“您是安南的家属吗?他聚众赌博,违法乱纪,难道还不丢人?”


    “我——”


    她奶奶被突然出现的警察吓了一跳,但她只吓了一下,就像往常一样,昂起头,扯着脖子反问:


    “被抓得又不止他一个,你为什么只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