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雨夜的少年
作品:《她失约的第八年》 冷子明的话落在安凤的耳朵里,轻佻、欢快,无知又无畏。
“这位同学,你还是赶紧拉住你的朋友吧,被打的那个人叫陈小刚,他的爸爸是临安县委书记。”
“那又怎样?”
“那就意味着不管他在临安做什么,坑、蒙、拐、骗、聚众斗殴,甚至杀人、放火,都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安凤绕过冷子明,准备离开巷子。
“等一下。”冷子明拉住安凤,“这位女同学,你去哪里?你该不会想要扔下救命恩人先跑了吧?”
“恩。”
“恩?!”
冷子明震惊了。
我靠,这小丫头什么人啊?长得一般般就不说了,良心还大大滴坏,薄太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小丫头片子,你是人吗?”
如果她不是人,当初就不会为了秦秀秀得罪陈小刚,如果她不是人,现在也没必要劝他们快走。
“刚才逃走的两个人是陈小刚的跟班,他们一定会去陈家报信,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逃吧。”
安凤挥开冷子明,跑出了巷子。
“喂!”
冷子明气得哇哇大叫,但安凤却头也不敢回。
她很感谢他们救了她,可这份感激不足以抵消她对陈小刚的害怕,她终究变成了一个卑劣的人。
“薄太子,别打了!”冷子明怒吼一声,“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不管你就跑了,你还为她打什么?”
薄景言停下打人,回头看了一眼。
巷口空空,只剩一世界的雨。
“你帮我看着他。”
“啊?”冷子明不解地皱起眉毛,“看什么看呀?小丫头就是一个没良心的,你还管她干嘛呢?”
“让你看,你就看!”
“……”
MD!
他干嘛作死,非要撺掇薄景言离开京北,跑来临安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找什么白月光?
早知道薄太子的眼光这么差,他还不如带他看遍京北的名花艳草,也省得他总惦记一只白眼狼!
“我要看他看到什么时候?”
冷子明一边乖乖踩住陈小刚,一边抬头问薄景言,但是,他没有得到答案,因为薄景言跑远了。
“靠!”
冷子明气得在巷子里哇哇大叫,薄景言却顾不上管他,他迎着瓢泼大雨,跑上了石桥。
隔着五十米的距离,他看见小凤凰站在一扇铝皮门前,拼了命地敲门。
“砰砰砰——”
她敲得又重又猛,即便他站在五十米外,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没有人为她打开那扇铝皮门。
“爸,开门!”
破旧的楼房没有一点动静,好像这栋楼没有住着人。
“爸,你开开门!”
“叫什么叫?!”,她叔叔安北,推开窗户,恶狠狠地威胁她,“赔钱货,再敢鬼叫,我弄死你!”
安凤不敢叫了。
其实,她也不该叫的,她爸不是听不见,他就是不想开门,对他来说,她这个女儿从来不重要。
是她不甘心,执迷地贪恋着骨肉亲情,幻想着不管她父母如何可恶,他们心里终归是爱着她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原来,连一点点都没有。
“没事的,安凤。”她对自己说,“你十三岁了,还有五年,你就长大了,到时候,你会自由的。”
她深吸一口气,搬起墙角的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向门锁。
她砸了三下,砸开了门。
“我就知道!”
这扇铝皮门自从被她叔踹开过,就再也不牢了。
安凤的脸上因为这点小得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是一个绝望的夜晚,这也是一个绝处逢生的夜晚,上帝又一次在关门时,为她留下了一扇窗。
“安凤,你看,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丢下石头,跨进院子。
进了院子,她立刻翻找能用的东西,锄头、扫帚、破花盆。
她把东西搬到门后,想要堵住院门。
准备关门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扫了一眼石桥,石桥上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又高又瘦。
他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安凤的心里莫名地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世上一定存在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真情。
她曾经热烈而迫切地期待过,期待有一天,一个像是白马王子般英俊潇洒的人,走进她的生命。
他会很爱、很爱她,只要她需要,他总在她身边,他会带她离开贫穷的生活,抽离无望的悲凉。
可是,她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这样一个人。
这一世,她依旧相信这个世上存在一见钟情、至死靡它的情感,但她再也不相信自己能遇到了。
奇怪地是,她竟然在这样一个惊魂的雨夜,因为一个没有看清面容的少年,勾起久未做过的白日梦。
“喂,谢谢你救了我。”
“恩。”
薄景言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安凤不可能听见。
然而,安凤听见了。
他的声音沙沙的,哑哑的,带着青春期少年独有的异样低沉,就好像海浪在淘沙,呲得人发痒。
真好听。
是因为他救了她吗?
是不是所有的少女都会被救了自己的英雄所折服?
“那个人叫陈小刚,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带着你的朋友快点走,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恩。”
薄景言又应了一声,但是,答应要走的他,却依旧站在石桥上,隔着大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在看什么?
她吗?
可她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是一个漂亮姑娘,小时候不可爱,长大了又不温柔,她从来没有被男生或者男人,告白过。
她也不值得被人告白。
一个连亲身父母都不喜欢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得到一个陌生人的喜欢?
如果今天阳光明媚,她发现有个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说不定会跑上去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可惜,今天暴雨,她差一点被——
是了。
他不是喜欢她,他是在等她进门吧。
真是一个温柔又良善的少年。
“回去吧。”
她挥挥手,关上了门。
“恩。”
薄景言对着关上的门,又轻轻地应了一声。
安家的小楼真低,哪怕是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他也能看见灰黑色墙壁上老旧而斑驳的蜘蛛纹。
这样的房子,京北老城区有很多。
他曾经坐着车路过那片地方,豪车穿过窄巷时,两边的住户,老人、孩子无不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们的目光并不清亮,全是热切的痴迷,不像小凤凰住在听风山庄时的眼神,充满了生的清冽。
“喂!”冷子明走到石桥上,“薄太子,你在发什么愣?你的白月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