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新年头一天，一家人依旧穿着新衣裳聚在厨房里吃早饭。魏阿娘在帮忙捞饺子，一边给三个孩子交代大年初一的讲究，不能扫地不能扔东西，不能往外借东西，不能斗嘴不能打架等等等等。


    这些事每年正月初一，魏阿娘都要讲一遍，生怕几个小孩子玩得疯起来了，就犯了忌讳。


    “记住了没？可千万不能干这些，不然一年的福气就都没了。”


    魏宜萱、魏宜芳和魏宜茂三人在一旁齐齐点头，表示绝对照做。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今儿这饺子还是大早上起来现包的。魏宜萱和的面，魏阿娘擀的皮，魏宜芳调的馅料，魏老爹和魏宜茂负责包。


    那会魏宜萱在案板前和面，魏阿娘在桌子上擀皮，魏宜芳在灶前调馅料，三个人如同流水线一般工作。给魏宜茂瞧见了，他非要加入，拉着魏老爹一起当下就开始包了起来。


    一家人干活就是快，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吃上饺子了。


    大年初一什么事也不用干，就是用来玩耍和互相串门的。一出了巷子，到处也是喜气洋洋的，任谁碰了面都互相恭贺新年。


    魏宜茂一吃完了饭就又又去找宋喜桃和赵丰年了，今儿他们几个准备去大玉兰巷子里找盛哥和张家那几个小郎君玩。之前打年货的时候和盛哥碰见了，几人就约定了过年的时候要一起玩。


    魏阿娘和江婶子一起去丰年家看小瑞雪去了。魏老爹呢溜溜达达不知道去了哪里。魏宜萱和魏宜芳两人不想动弹，就在自家院子里懒洋洋地晒晒太阳。


    下午的时候小钱娘子还和她的弟妹一道过来拜年了，两人拎着几个礼盒，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糕点。魏宜萱见她们这么客气，又知道这糕点贵得很，都有些不好意思收呢。可小钱娘子客气，最后魏宜萱和魏宜芳商量了下，只好明日也去钱家拜年回个礼。


    阳光很好，晒起来人懒洋洋地，不大一会就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了。魏宜芳听着隔壁也是静悄悄的动静，好奇问道：“姐，你说隔壁江大哥不会还在读书吧？”


    这阵子忙着过年，江婶子和江大哥就没有再如同往常一般来魏家吃晚饭了。因为江婶子得了空，就想着自己在家做饭，而且过年前的那一阵子每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也就见得少了。


    但是每晚魏家人在厨房里弄完热水洗漱的时候，还能隐隐瞧见隔壁江家的屋子里仍旧点着灯，应当是江昱舟还在读书。


    今儿大年初一，正是该歇息的时候，可是那会姐妹俩在巷子里去给各家婶娘阿叔拜年的时候，也没瞧见江昱舟的身影。


    魏宜萱被太阳晒得浑身热乎乎，感觉骨头都酥酥麻麻的，听了魏宜芳的话猜想那江昱舟一定就是还在埋头苦读。


    虽说过了年很快就会到了省试的日子，可是这样日夜读书，说不定还不如劳逸结合来得效率更高。


    魏宜萱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笑起来，“没事，到时候晚上咱们拉着江婶子和江大哥一起去玩。”


    因为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京城夜里有十分热闹的灯会，那一日大街小巷里的灯笼能一直燃烧到白日。后来先皇为了能够让老百姓们多热闹几日，从初一的晚上开始，京城里就会陆陆续续开始搭建各种彩楼、灯楼，在皇城门口还会搭建一座数丈高的鳌山灯。


    魏宜萱还从没凑过这样的热闹呢，觉着到时候肯定好玩，所以一早就说好了这几日晚上都要出去玩，到时候就叫上江昱舟就好了。


    晚上大家一起吃过昨儿剩下的饭菜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门了。魏宜萱、魏宜芳和魏宜茂来到江家院子里，江婶子和江昱舟也正好吃完了。


    一听说是要让出去一起逛街，江婶子立即就替江昱舟答应了。“这几日人多，小贼啊拐子也多，你赶紧和萱娘他们一起去。”江婶子早就想让江昱舟出去转转，大过年的还老闷在家里看书，真怕把脑子都读傻了。


    江婶子是自小就离乡背井就来了京城，和家里人早没了联系。江昱舟打小也没什么同龄人玩伴，就算到了过年母子二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家要拜年。所以难得魏家三姐弟要带着江昱舟一起去玩，江婶子比谁还开心。


    江昱舟闻言，心里一时还有些纠结。一边惦记着还没写完的那一篇策论，一边瞧着外头张灯结彩的满是节日气氛，再加上对着魏家三姐弟灼灼的目光，也有些心动。


    魏宜茂见江大哥站着半天没用动，实在等不及了，上前拉着江昱舟的胳膊就往外走。“快点，咱们赶时间呢。”


    魏宜萱和魏宜芳见状，笑嘻嘻地就跟在两人身后，几人出了梧桐巷，往内城那边去了。


    今晚街上的人可真是不少，而且最近天气也不算太冷，所以大都是一家人出来凑热闹。还有许多小姐、公子哥带着一堆仆役挤挤攘攘地在一处。


    其实这会全城的灯都还没有燃起来，到处都是搭了一半的灯架子，不仅是在瓦子、大相国寺这些地方有，好多达官显贵门前宽阔的场地上也在搭。


    还有些摊贩过年也不歇息，已经摆了好多灯笼的小摊子已经支起来了，总之虽然还没有到上元节，但是节日气氛已经来了。


    四人穿着鼓鼓囊囊的，还都带着风帽遮住耳朵和嘴巴，什么也没买，就这样兴致勃勃地在街上逛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就回了家里。


    走到魏家院子门前时，魏宜萱对着江昱舟道：“明儿晚咱们还一起出来玩。”没有见过古人怎么过年、过元宵节的魏宜萱对什么都有兴趣，而且下一次再赶上这样的热闹，就得再等一年了。所以哪怕只是上街随便走走，看看那些工匠们搭架子，魏宜萱也觉得怪好玩的。


    江昱舟对这些花灯啊集市啊倒是没什么兴致，可是读了一整日书的脑子被这微微带着凉意的风一吹觉得清醒了许多。再加上这到处叫嚷欢闹的声音，江昱舟觉得心情变得莫名的松快起来。


    对着魏宜萱的邀请便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日，魏家人依旧是四处串门唠嗑，到了晚上拉着江昱舟、宋喜桃、赵丰年还有回娘家的宋喜樱一起在街上瞎逛。巷子里的小孩子们碰在一起就连普通的逛街逛集市也变得有意思起来，吵吵闹闹的玩了好久才各回各家。


    众人约好了后面几日晚上还要这么玩，就连何婶子知道了，也把虎子交给了他们，让带着出去玩一玩。还不忘交代几个大的，小心拐子。


    于是每晚大家吃完了饭都在巷子口魏家门前集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出发了。到了晚上又是一群人拿着糖葫芦、糖人还有拿着小炮仗的，回到了梧桐巷。


    魏宜萱、魏宜芳还有魏宜茂三个人每晚玩得很是尽兴，第二日见着了爹娘总是忍不住说起那些有趣的事来。


    只不过这几日，魏阿娘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明明坐在一起聊天，但是老忍不住朝院子门外望。


    魏阿娘这会是在等去乡下过年的关婶子回来，往年差不多腊月二十八就租了驴车往乡下几个大姨家里去过年，然后初五初六的就该回来了。


    魏阿娘留意着巷子口的动静，只要是有驴蹄子“嘚嘚”的声音，那就搞不好是关婶子回来了。


    魏老爹知道她惦记着这事，也时不时地帮忙瞧着呢。唯有魏宜萱一脸懵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关婶子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宜芳在一边嗑着瓜子小声提醒道：“咱们那几个姨母家的小孩。”


    咦？姨母家的小孩？魏宜萱完全没有印象，挠头想了想原书中似乎也没有提过几次吧。


    魏宜芳见她还没想起来，正想在说几句，就听见巷子口驴蹄嗒嗒的声音，是关婶子回来了！


    魏阿娘赶紧走到门口去，果然瞧见了风尘仆仆的关婶子架着驴车回来了。可是那驴车上就她一人，关婶子一见着了魏阿娘，还不等她问就扬头答道：“没碰见你那几个外甥和外甥女！”


    魏阿娘闻言一愣接着勉强笑笑，和关婶子互相道了新年好之类的吉祥话，就又回了家。


    魏老爹也听见了关婶子的话，又瞧见魏阿娘的脸色不好，就劝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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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绊住了脚，要不然肯定就来了。”


    关婶子那几个大姨和魏阿娘的几个姐姐是隔壁村的，彼此之间也都认识。往年关婶子回乡下过年，魏阿娘姐姐家的几个外甥、外甥女就会搭着关婶子的驴车一道来梧桐巷拜年，顺便再在这住几晚。


    魏阿娘是姐妹三个中唯一一个嫁到京城里来的，虽说条件不是特别好，但也算是在京城有了落脚地啊。其他两个姐姐嫁到一个村里，离得近关系也好。后来大家各自有了孩子，那些小孩就喜欢过年来魏家玩，一直住到上元节过完才回去呢。


    刚生下魏宜茂的那几年，魏阿娘的身子好着，魏家日子也过得去。两个姐姐的小孩来了，常常给她们买衣裳，带她们出去下馆子，去香水行洗澡，每一年正月都好好让她们在城里玩个尽兴。


    那几年是三家来往最密切的几年，回回还托关婶子带些自家中的白菜、山芋、笋子啥的送来。


    去年几个小孩来也只简单拜个年就回去了并没有住在这，魏阿娘那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


    今年关婶子回来了，两个姐姐家的小孩竟然干脆没跟着一起来，魏阿娘有些伤心。觉着是自己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没什么精神招待好那几个外甥小孩，再加上家里条件也不如从前了，出手也就没那么大方了。


    魏老爹在一旁还说着呢，“往年都是她们一群小孩给咱们来拜年，你若是想她们了，不若赶明租了驴车，咱们带上三个孩子也去瞧瞧她们。”


    魏阿娘想着出嫁前姐妹三个就商量好了过年来自己家玩，清明节祭祖这样的节去姐姐家住，如今人家都不来了怕是自己去了也是自讨没脸，只道：“算了，怕是去了也是麻烦人家，还要管咱们吃喝。”两个姐姐家嫁的不如自己，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魏阿娘又怕让人家花了钱了。


    魏阿娘不愿意去，魏老爹也就不再坚持了。


    魏宜萱在一旁听完了，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一大串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过这样的亲戚来不来往也就是随缘吧，就因为前几年没招待好她们今年就不来了，那自家也犯不着上赶着。


    所以除了魏阿娘还有一些淡淡的忧伤之外，其余人都默默地不作声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姐妹俩躺在各自的床上熄了灯准备睡觉，魏宜萱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阿爹的那个弟弟呢有消息没有？”魏老爹的父母也早早都去世了，一个大哥也得了咳疾走了好几年了，他娘子带着一个孩子改嫁了，后来就再也不和魏家来往了。


    但是魏宜萱记得魏老爹还有一个弟弟，而且年纪还怪小的，两人相差了不少岁。原书中提过一嘴，魏宜萱的这个小叔叔性子也很不羁，经常和人在外面野。爹娘去世之后就和在外面认识的人一起外出经商去了。


    这一走就是十好几年了，半点音讯也没有，好多人都说指定是死在外头了，还劝魏老爹给他立个衣冠冢的。魏老爹没照做，就当这个爱在外头疯玩的小弟弟还没玩够还没回家一样。


    魏宜芳想了想，爹娘不提，平日里从来也没人提起过这个小叔叔了。于是在黑夜中小声道，“我觉着小叔叔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在外头做生意的人那么多，哪有十几年不回家的？”


    魏宜萱猜测也是。现在想想魏老爹的两个弟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魏阿娘的两个姐姐现在似乎也不爱和自己家来往，今年就连小辈也不来拜年了。怪不得总觉得过年的时候爹娘总有些落寞神色呢。


    毕竟两人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到中年各自成了家，关系也大不如前了。


    想到这，魏宜萱难免唏嘘了一下，可立即又想到了自己和魏宜芳。现在姐妹俩没嫁人还住在一间屋子里，每日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待在一起，要是以后魏宜芳也成了婚呢？


    一想到魏宜芳可能会成婚，魏宜萱简直有些难以想象。平日里总是有一些正经的魏宜芳会跟什么样的男子在一起呢？


    “芳娘，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