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有修改)

作品:《捡垃圾捡到帝国将军

    #第15章


    “小渊快来,这里!”段栩然冲男人招了招手。


    他手上戴着新买的作业手套,最便宜那种,灵活性和保暖性都比较一般,但已经算是拾荒界的轻奢了。


    起码可以让小渊答应他跟自己一起干活,而不是干坐在车上当个吉祥物。


    他看上金属废墟里一截完整的机械臂,正使出吃奶的劲抓着它往外拽。


    “我来。”


    小渊从身后长臂一探,不费吹灰之力拖出机械臂,顺手把拧开的保温杯递给他,“水。”


    “谢谢。”段栩然累得直喘气,接过水杯咕隆隆先灌下去一半。


    他白皙的脸蛋冻得发红,眼珠子却亮闪闪的,看上去开心得很。


    “这边值钱的东西果真比我们那儿多,以后我们可以多来!”


    他说完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纠正道,“当然,还是要以你找记忆为先。”


    男人罩着兜帽,衣领拉到下颌处,脸上也戴了黑色口罩,捂得比段栩然还严实,只有一双幽邃墨黑的眼瞳露在外面,认真专注地望着少年。


    穿成这样,是因为段栩然担心他当初受伤可能是被人袭击,坚持认为这样可以防止那些有歹意的人认出他。


    这里是城东郊的九渊-viii,段栩然捡到小渊的垃圾场。


    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来这里,试图帮小渊寻找失忆前的蛛丝马迹。


    “嗯,来。”小渊答应道,伸手把段栩然散开的围巾重新拢好。


    “我不冷,你自己把脸藏好。”段栩然不在意,“对了,今天想起什么了吗?”


    小渊摇头,上前接住从垃圾堆跳下来的少年:“没有。”


    段栩然“哦”了一声,站稳在衣服上搓了搓手,状若随意地问:“那,也没有想起来你要找的人是谁吗?仇人?还是朋友?”


    “不记得了,”小渊还是摇头。


    “好吧,不着急,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段栩然的语调又松快起来。


    “走,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九渊-viii废品回收场隶属九渊集团旗下,毗邻新城,比段栩然常年活动的那个垃圾场规模大得多。


    新城是阿尔法最富庶的片区,这里也因此有着种类更多、价值更高的废品。


    实话实说,虽然主要是为了替小渊找记忆,这两天他们也顺带着挣了不少钱。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要是没有小渊的陪同,段栩然绝不会再回到这里来。


    上次的匆匆一瞥,足以让他脑中的危险警报响彻云霄。


    阿尔法是被帝星遗弃的混乱之地,这里多的是强盗、骗子、盗贼……法度形同虚设,唯有实力为王。


    越是富裕的地方,越是意味着危险。


    不过最近几天,段栩然又觉得这家垃圾场远没有之前想象的阴森可怕,就连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消失了许多。


    段栩然觉得这是因为两人同行,能够壮胆气。


    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作这副打扮的小渊,本身就很有大恶人的气质。


    段栩然领着小渊边走边捡,一边认真考虑着以后要不要把捡垃圾的版图发展到城东郊来。


    不知不觉中,不熟悉路的两人走到了这片垃圾场的深处。


    “等等。”


    走了一段时间后,段栩然觉得那些废品越看越不对。


    他叫了声前方的小渊,然后随手在身边捡了好几样东西,一一仔细察看。


    果然。


    “我们好像走到待销毁区来了,”他远远跟小渊喊话,“这些全都被人拆过,里面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了。”


    和他们的废品场一样,无法再次回收的金属会被集中送到压缩站销毁。


    段栩然遗憾地站起来拍拍手,“应该是走错方向了,先出去吧。”


    他转身准备往外走时,忽然瞥见自己脚边的金属堆下面,有一样东西似乎有着与金属截然不同的质感。


    像是人的皮肤。


    那是什么?是传说中的高级仿生机器人吗?


    他跟着爷爷捡了这么几年垃圾,还从来没见过呢。


    段栩然升起一点好奇心,弯腰搬开那些压在上面的重物。


    下方的事物一点点显露原型。


    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具仰面朝天的尸体。


    这具尸体白得发灰,身上散布着一些青紫色的尸斑,两只手僵直地耷在身侧。


    他从胸腔到腹腔的部分被整整齐齐切开了,像是有人给他装了个拉链。


    腔体里面空空荡荡,仿佛有一些东西被掏走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暗红色的人皮套。


    尸体双目圆睁,瞳孔散大,空洞洞地与段栩然对视。


    段栩然呆呆地张了下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好像被那双眼睛魇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唯有一股透顶的阴冷感从心脏蹿向四肢,连呼吸和血流都被冻结起来。


    直到小渊在耳边焦急地喊了他好几声,段栩然才猛地回神,如同刚被人从冰水里打捞起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


    “别怕,就是个死人,”小渊把他抱离尸体身边,一下一下捋着他的背脊,帮他顺气,“别怕。”


    段栩然嘴唇哆嗦得厉害,脸色比那死人好不到哪儿去。


    半晌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话:“我……我认识他。”


    是那个孩子。


    是那天他们在医院走错了路,遇到的小病号。


    -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夹雪,男人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段栩然头顶,让他坐在板车上,拉着他一路跑回去的。


    可段栩然还是觉得冷,一直不停发抖,牙齿撞得咯咯响。


    到家以后,小渊把他擦干塞到床上,又搬来了家里所有的被子和衣服,结结实实把他埋起来。


    小方过来,扫描了一下少年的额头,机械音冷静地解释:“39.8度,小主人这是发烧了,需要降温。”


    小渊把它凌空抓起:“怎么降?”


    段栩然缩在被窝里,什么都不知道,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双死气沉沉的瞳仁,布满刀口、针眼的两条手臂,空荡诡异的胸腔腹腔,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


    少年双手抱膝,牙关用力,把自己团成一个颤抖的球,努力想要护住自己身前所有的要害。


    在小方的指导下,小渊带着温水拧过的毛巾过来,想要给他擦拭降温。


    但少年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连脸都看不见,才要扒开一点,就会引来他一阵觳觫,伴随着“好冷”的含混嘟囔,听着委屈极了。


    小渊当即不敢再揭被子,只能把手从侧面伸进去,摸摸索索把段栩然其中一只手拉出来。


    少年的手腕很细,腕骨轻微凸起,皮肤瓷白,像某种矜贵完美的艺术品。


    唯一令人觉得突兀的地方,就是那条横贯的骇人的伤疤。


    看起来很深,很痛。


    男人小心翼翼给段栩然擦着手心,左手拇指的指腹顶在伤疤上,下意识地来回轻轻摩挲。


    他垂着眼眸,面色沉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小方蹲在男人旁边观察了半天,说:“温度太高了,再这样烧下去小主人会不会也变成傻子?”


    小渊忽视了小方话里的“也”,把少年的手放回被子里,问:“那怎么办?”


    他眉宇间拢着焦躁,比平时多了一丝戾气,看上去有点吓人。


    “得吃药,”小机器人无知无觉,闪烁着屏幕扔出一个地址,“上次捡你回来的时候,小主人给你买了药,涂完你就好了。”


    小渊起身去翻钱盒子,把里面所有星币都取出来揣进口袋。


    小方:“用不了这么多钱,我们要节约一点,否则小主人醒来发现会生气的。”


    小渊跟没听见似的,对小方说:“你守着他,我去买药。”


    他推开门刚要走,蓦地听见身后传来少年的呓语。


    “不……不要……”


    小渊回头,大步走到床边蹲下:“小然?”


    他把耳朵贴上去,听见少年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放我出去……救我……”


    小渊的下颌线紧紧地绷起来,隔着被子抱住段栩然,一下一下拍着他,笨拙无措地重复:“不怕,我在,我救你。”


    他像刚才一样,捉住少年一只手,把他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


    温度和重量带来的双重安全感终于安抚住了段栩然,他渐渐不再抽噎,趋于平静。


    良久,小方的机械音响起:“二主人,现在还要去吗?”


    “不去了。”小渊冷声道,“小方,把毛巾拧得冷一点。”


    这一整晚,段栩然都在忽梦忽醒中煎熬着,反复折腾。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算真正睡沉稳了些。


    察觉到他睡熟了,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小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出门买药。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人,本想速去速回,到了药店的柜台前却犯了难。


    这些玩意儿林林总总,价格不一,哪一种才能治好少年?


    “哪种……最好?”他问药店的人。


    店员一听,立刻知道这人对此一窍不通,想来从没消费过这种东西,心中一百个瞧不起,却碍于对方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不敢表现出来。


    “客人,这个药最好了!包治百病的,”店员也不问他是什么病,从药柜最高处翻出一盒落满灰的保健药,谄笑着递给男人,“就是价格嘛,要贵一点……”


    “多少?”


    男人掏出兜里的一叠星币。


    店员眼珠子一转,盯着他手里的钱估算:“唔,我给您打个折吧,就算四千星币好了!”


    给这冤种留个一两张,算他日行一善。


    男人不疑有它,数了钱递出去。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拦住他。


    “怎么是你?”


    红发女人看着他蹙眉,“小段怎么了?”


    -


    小渊带着退烧药急匆匆赶回家。


    他以为自己速度够快,段栩然应当还没有醒。


    谁知道刚一推开门,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撞得他倒退两步。


    少年紧紧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