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 第 30 章
作品:《臣妻》 第30章·第30章
宋湄解释:“那当然了,月信,月信。就是半个月之久的信期,所以得名为月信。”
太子说:“原来如此。”
宋湄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听太子不轻不重地问:“不过本宫也没问,湄湄怎么解释得这么急?”
宋湄停滞一瞬:“不信的话,殿下可以去问外面的女官。随意一个女子,都能解答你的疑惑。”
太子看向车帘外。
宫里的两个女官规规矩矩立在远处,看着是陌生的面孔。
而从小侍奉的姚金娘离得更近,对待主子当然是无所不答。
太子沉默了一阵。
宋湄猜得不错,太子虽然人面兽心,除开在她面前暴露恶劣的本性,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要点脸的。
毕竟是被以“仁”为教导思想的太傅们教大的,矛盾地共有斯文、败类两大特质。
太子的手掌自宋湄腰际来回摩挲,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愉悦:“无事,总归你现在是我的了,本宫等得起。”
宋湄暂时放下心来。
下一刻,太子忽然将她按在怀里,两人挨得又紧又密。
宋湄的手腕被捉住,太子的手指在上面摸了摸,隔着衣袖渐往上去。
夏衣的袖子只有薄薄一层,隔着单薄的布料,宋湄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沿着手臂来回抚摸。
狗太子几乎贴着宋湄的脸说话,叹息出声:“湄湄肤若凝脂。”
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略显亲昵的姿势,并没有出格之处。
但是这种看起来很想做点什么的行为,还是让宋湄心惊胆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马车缓缓向前,到了宫里。
太子恋恋不舍与宋湄分开,他竟还记得自己有正事要做,吩咐李朝恩照顾好宋湄,就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的一大群宫女内监,也跟着小步快速移动,很快入了殿内。
李朝恩留了下来:“承徽娘子,奴送您去寝殿。”
宋湄跟着李朝恩走上长廊,将过拐角时远远看到高举的仪仗,中间迎着一个穿着冕服的男人。
这是太子的爹,老皇帝。
圣驾所到之处,跪了一地宫女太监。
老皇帝面带威严,一脸正气。如果第一次见他,说不定还会对他产生好感,以为他是个好人。
李朝恩回过头来,殷切地嘱咐:“不必拜见陛下,娘子累了一天,快去寝殿歇下吧。”
宋湄有些意外。
身为太子身边的内监,说起皇帝的语气,竟然是这样的轻飘飘?
宋湄偷偷盯着李朝恩许久,他笑容依旧,和太子一样,根本看不透。
皇宫之内,皆非常人。
-
太子前脚躺回榻上,后脚就听到圣驾临东宫的消息。
皇帝亲临东宫,连轿撵也未坐,一路急匆匆过来看望重伤的儿子。
太子感念父皇恩德,掀被就要下榻,被大步走过来!
的皇帝制止:“太子伤重,就不要下床了。”
“谢父皇。”
太子面色苍白,坐在榻上,勉强朝皇帝施礼。
皇帝将太子看了又看,眉间挤出了关切的褶子:“如今腹伤可大好了?”
几日之前,忽然传来太子遇刺的消息。
陈寺禀报,太子伤在腹部,几乎被刺客一剑刺穿,伤势过重,不宜移动,只能在青云佛寺暂治。
皇帝命陈寺亲自去探,连夜赴佛寺看望,一个时辰禀报一次太子的状况。
前半夜命悬一线,后半夜转危为安,直至天明,皇帝都未睡着。
第二日,皇帝命五皇子彻查此事,最后抓住几个黑衣蒙面的寇匪。严刑拷打多日,终于审问出寇匪原来是章氏余党的真相。
但以上种种,毕竟耳听为虚。
李朝恩端药进来,皇帝招手让他近前。随后将药碗拿起,竟打算亲自动手喂太子服药。
五皇子在皇帝身后:“这么大了还能让父皇亲自喂药,太子真是好福气。”
皇帝将汤药递至太子嘴边。
太子受宠若惊:“儿臣想起幼时高热,父皇也曾这般喂药。”
饮下一口,太子神色触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帝忽然问起:“你身边有韩仲月此等良将,出行亦有护驾侍卫,怎么就遇刺了呢?”
太子咳嗽起来。
李朝恩过来为太子顺气,皇帝又补充一句:“朕的意思,若身边护卫不力使储君受伤,朕可代皇儿处置几人。”
未等太子回答,皇帝扬手:“来人。”
陈寺接令出去,立在门口的韩仲月也被带走。不出片刻,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太子终于平顺呼吸:“刺客凶悍,不怪他们。且当时微服出宫,并未兴师动众。也不知刺客是如何认出车驾,竟能精准无比地找到儿臣。此案由五皇兄审理,若是想问细则,得劳烦五皇兄解惑。”
五皇子面色微滞:“父皇,儿臣……”
皇帝看向太子的伤处,已过去好几日,伤处看不分明。
皇帝道:“朕已听过思齐禀报,现下想听听你的。”
太子点头,便说起来:“那日出宫是为了高僧,早先儿臣悖逆,屡屡不遵教诲。然太庙跪足三日,儿臣顿悟了一些道理,于是打算求高僧原谅。只是到青云寺外不远,忽然听到刺客来袭的消息。儿臣以为区区刺客,韩将军几人足以应付,不想一剑穿帘刺来……”
太子再度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李朝恩连忙拿着布巾,向后招手,几个内监端水、捧药快步进殿。
皇帝在内监手忙脚乱的动作中,看清太子的腹部,雪白的中衣已渗出殷红的血迹。
李朝恩服侍太子躺下,将中衣掀开,里面裹缠的纱布早已被血洇湿。
将纱布取下,终于露出了那道深长的血痕。
随着呼吸,伤口也像是有生命似的,向两边裂开一条缝。
原本蛰伏的剑伤活过来,再次向外汩汩吐出浓稠的鲜血。
太子已养了一段时!
日,旧伤裂开尚且如此,可见当初受伤有多么可怖了。
太医匆匆赶来,接手医治的流程。
殿中弥漫开浓厚的血腥味,五皇子掩住鼻子悄然往旁边走了两步。
却见皇帝不闪不避,盯着太子紧闭双眼躺在榻上,像臭掉的鱼虾一样被太医摆弄首尾。
真难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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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宫,皇帝乘坐轿撵,五皇子跟着圣驾回了承天宫。
一下轿撵,陈寺迅速命宫人服侍皇帝歇下,脱靴,护膝,熏药。
五皇子熟练地跪至榻边,给皇帝捏腿,力道舒适。
皇帝忽问:“是你做的?”
五皇子心里一惊:“儿臣怎么会伤害兄弟呢,刺杀太子太愚蠢了。”
皇帝说:“你就是个蠢人,蠢人做蠢事,朕丝毫不意外。”
见皇帝如此笃定,五皇子连连磕头认错,飞速想着应对的说辞。
皇帝并未追问,却道:“为何结交刘家小姐?”
刘芙堪配国储,任谁细思,都知道他居心叵测。
五皇子又是一僵:“儿臣对刘小姐真心喜欢。”
皇帝不应,就是不信。
五皇子忽然想起来一个解释,刻意放轻了语气:“只有她不嫌儿臣的腿。”
皇帝看向自己的腿,即使好好养护着,也隐隐作痛。
文武百官,前朝后宫,皆是四肢健全之人。只有五皇子济儿与自己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罢了,你起来吧。”
这就是不计较了。
五皇子依旧跪地不起:“父皇心疼儿臣,儿臣也心疼父皇。父皇腿还疼不疼,儿臣再为您舒缓一番。”
皇帝的腿疾由来已久,不知是什么时候连站也站不久,勉强能坐着,腿也痛得抽搐。
御前的人口风甚严,一丝消息也没漏。
臣子、后妃们都不知道,因为皇帝很少出门,出门只坐轿撵,更少召幸后妃。
五皇子发现那天,皇帝像是被人窥见了不堪的秘密,眼神凶狠,像要杀了他。
皇帝说:“以后不要突然找太子的麻烦。”
五皇子应是,垂头掩饰心中思绪,安静给皇帝揉腿。
“朕忽然想起你二皇兄,你像他一样孝顺。他是夏季仲月的生辰,如今该正满二十二岁。”
二皇兄是先太子,先太子是先皇后大王氏所生。彼时帝后情浓,先太子娇生惯养,听说连厕纸都用的金纸。
可先太子四岁时,大王氏母族因大将军起兵谋逆,被满门抄斩。
同年,太子泓被宫女偷出宫外,被乱兵流寇烹食。皇后大王氏听闻悲恸至极,自缢于坤宁宫。
直到如今,史书上都记其为犯上作乱的叛党。
下令满门抄斩的是皇帝,现在怀念旧人的也是他。
五皇子心思复杂,将他比作先太子是什么意思?皇帝究竟是爱,还是恨呐?
出宫回府,管事来报喜:“刘小姐说明天有空,可应殿下共赏古籍之约。”
五皇子连说几声好,终于把!
刘芙勾出门了!
他忽然低头,闻闻衣领:“是不是有一股怪味?”
管事问:“什么味?”
说不出来,皇帝爱炼丹,且年事已高,殿内、身上总有股难言的腐朽味和腥味。
他能闻到,若是凑近,刘芙肯定更能闻到了!
五皇子连忙脱衣:“快快快,沐浴焚香,香料全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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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在殿内吃饭,李朝恩忽然来请她过去。
她还差最后一口,于是拿了块点心啃着。
李朝恩见了,大惊失色:“承徽娘子已经用过饭了?”
点心吃完,已经吃撑了。
宋湄点点头。
李朝恩大惊失色,斥责那两个宫女:“谁让你们给娘子送饭的!”
话一说出口,便觉不对,回头对宋湄赔笑:“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已备好饭食,正等着娘子一起用呢。”
一路上,李朝恩都在悔恨:“怪奴没提早遣人跟娘子说,不过晚膳时间还有一阵,娘子怎么用饭用这么早呢?”
宋湄很想忍住,但她忍不住,不小心打了个嗝。
动静不大,在李朝恩耳中如平地惊雷,他猛然回身。
太子送走陛下,腰腹上缠了层层纱布。刚喘匀了气儿,就从榻上爬起来吩咐膳食。
折腾膳房和厨子许久,才折腾出这么一桌饭食。那边连碗筷都未动,这边饭已经吃饱了。
这这这!
宋湄很抱歉。
李朝恩苦笑说:“娘子待会儿就算不饿,也千万再用一些。”
“知道了。”
入了小厅,看到满桌子的珍馐美食,却不见太子。
李朝恩去问了一个内侍,神色变得严肃,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叮嘱宋湄时,又变回那张笑脸:“太子殿下忽遇急事,就在殿外不远。娘子且先坐着等等,殿下待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