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 60 章 如意
作品:《臣妻》 第60章第60章如意
如意菩萨,是事事都合他心愿的如意菩萨吗?
求什么,给什么。
可她并没有反抗的机会,反抗又是什么后果?
宋湄倒觉得,自己更像是提线木偶。按照太子的喜好,每天陪他演着花好月圆人长久的戏码。
此时此刻,太子忽然沉默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太子冷不丁地问:“我们去向菩萨求一个皇子,你说好不好?”
闻言,宋湄浑身僵硬,脑子嗡嗡响。
没有等到回答,太子顿了顿:“湄湄难道想要一个公主?那样也好。”
宋湄此刻的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摊开手仔细一看,发现掌中的竟是一条蛇。那蛇浑身滑溜溜、冰凉凉,缠在她的臂上,朝她吐着信子。
她想把蛇甩出去,又畏惧惹恼了蛇,被毒牙咬上一口。
于是她只好心惊胆战地与蛇僵持着。
思考半晌,宋湄静静地问:“以后未来太子妃入主东宫,她不会生气吗?”
她从杏娘嘴里听说过,太子的婚事告吹,朝廷不是没有人催促。
没了学士家的小姐,还有国公家的小姐。
太子沉默片刻:“对父皇来说,他不希望本宫有强有力的岳家,湄湄担忧得太早了。”
宋湄立刻就问:“那么父皇会喜欢皇孙吗?”
皇帝不喜欢太子,又怎么会喜欢太子的孩子。
这一次,太子沉默的时间更久:“本宫舍不得,只要你我喜欢就好。”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太过危险,宋湄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一些太子不喜欢听的话。
到时候再装不了他的如意菩萨。
宋湄把太子推开,轻飘飘揭过这个话题:“冬狩需要带什么?我提前让杏娘准备一下。”
太子说:“杏娘莽撞,阿稚更细心。猎场不比皇宫,不如带阿稚一起去。”
宋湄面上不动声色:“那不如带两个人一起去,我让杏娘不要乱跑就好了。”
太子说:“本宫听说,阿稚和杏娘近来不和。你待她们二人宽宥,到时两人再起争执,怕是要闹得你不安宁。”
宋湄心里一紧:“……从哪听说的?”
太子挽袖,给宋湄盛了碗汤:“听姚金娘说的。她说你昨日亲自下厨做了点心,分给小宫女们吃。阿稚不满杏娘带的人太多,分走了大半糕点……怎么没留本宫的份?”
宋湄垂眸,搅动碗里的汤:“殿下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太子反问:“就没有做不甜的点心?”
宋湄说:“下次一定。”
太子看着宋湄笑了笑:“继续用膳吧。”
面前的汤颜色清淡,喝着有一股药味。
宋湄停下来,端详着汤。
李朝恩似是注意到她的犹豫,解释说:“这是膳房依照太医院的方子做出来的药膳,可滋养身体,有疗愈之效。”
宋湄下意识看向太子,他的碗里也是这种汤。
!
太子腹间的伤一直不见大好,确实该养身疗愈。他有时候不要命,但有时候又惜命得很。
眼看着宋湄喝完,李朝恩又亲自给宋湄盛了一碗。
服侍完主子用饭,李朝恩出了屋子透气。
一出来,就看到阿稚在门口站着。
李朝恩反射性地往房门处看了看,见没有动静,连忙拉着阿稚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阿稚犹豫着摇头:“没,没什么事……婢就是来看看,娘子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
李朝恩斥她:“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太子在这里,必定有我在这里伺候。这个时候,若是无召,你离得远些候着就行了,不要凑这么近。”
阿稚低着头:“婢知道了。”
李朝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叫住阿稚:“先不忙离开,我还有一件事问你。昨日娘子下厨,都接触过哪些人?”
阿稚想了想:“杏娘,和她的好姐妹蔡医女……”
李朝恩的心高高提起来:“医女?”
宋承徽怎么就找了医女?
阿稚还没说完:“还有花房的翠衣,尚服局的银钗,尚功局的林霜、锦织……”
李朝恩起初还警惕着,继而听得失去耐心。
“一共有几人?”
阿稚数了半天:“二十三人。”
李朝恩:“……”
后宫统共六局二十四司,杏娘足有二十三个姐妹。
李朝恩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入宫不到三个月……这也是个人物。”
难怪姚金娘没有细查,看来他也不必细查了。
十月,钦天监算好良辰吉日。
朝廷将华容公主的婚事定在来年八月初七,韩孟修成为准驸马,听说被皇帝亲自传召,时时伴驾。
工部水部司郎中冯梦书两次上疏请求丁忧,皇帝皆以“国事多艰”夺情留任,允其素服上朝。
十月十七日,天气晴朗。
皇帝开启冬狩,七日后返宫。
卯时正,皇帝的依仗自皇宫出发,浩浩荡荡往白雪冈出发。
宋湄听见整齐划一的兵甲声,忍不住掀帘往外看。往前一眼望不到头,往后一眼望不到尾。
单她看到的,就有五百多人不止。
天子出行,羽林卫,东宫卫率再加上朝臣府里的下人,实际的人数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人多眼杂,但也更容易浑水摸鱼。
巳时,太祝杀牲祭旗,皇帝射出三箭,行猎开始。
宋湄站在远处,听见杆上的龙旗猎猎作响,马蹄疾驰声起。众人策马奔腾而去,自由如风。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太子不紧不慢,骑着他那匹白马来到宋湄面前。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东宫卫率勒马等着。
“你腰伤还未好,就在帐里好生待着,本宫为你去打一只白毛狐狸回来缝斗篷。”
宋湄不想要:“我想要活的。”
太子垂眼看了她片刻,扬眉而笑:“活的怎么缝?你就会想法子作弄我。!
”
随后一拉缰绳,策马入了猎场,他身后的卫率跟着离去,平地远远地升起尘烟。
猎场上吹来冷风。
阿稚缩了缩脑袋:“娘子,咱们回帐里去吧。”
宋湄盯着不远处树下拴着的一匹马。
马儿通身枣红色,不安地在树周打转。
宋湄握紧手掌,想起了那天骑马时手上刺痛的擦伤,至今难忘。
阿稚忽然挡在眼前:“娘子,那马太危险了,我们离远一点吧。若是不想回去,不如去树林里看看景色?婢陪您一起。”
宋湄看着阿稚脸上的笑容,慢慢点头。
空气是干冷的,天上虽然有太阳,照在身上,却让人感受不到暖意。
脚下盖着厚厚一层干枯的落叶,尽管放轻了脚步,踩上去还是有一阵咔嚓的响声。
宋湄试着快步走了两步,脚下的声音就更明显了。随便一个人来,都能听见有人在树林中走动,且能听见走去的方向。
阿稚问:“娘子,怎么了?”
宋湄摇头:“没事,就是锻炼腿脚。”
阿稚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娘子很少赖床。
太子上朝后,娘子就起床在东宫里来回走动,也说是锻炼腿脚,因此这并不稀奇。
宋湄继续走着,伸出手感受了一下。
树林里没有多大的风,只听见头顶枯枝被吹得晃动。
宋湄抬头看了看,枯枝延伸的方向有稀有疏,很容易就分辨出南和北。
只是现在气温偏低,怕是到了晚上,树林里也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地下的寒气涌上来,会把人冻得牙齿打战。
从树林逃走,不可取。
宋湄摇摇头,准备换个地方。
这是,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破风声。
那声音十分迅速,宋湄抬头看的时候,箭矢已钉在了她头顶的树干上,嗡嗡颤动好一阵。
箭尖钉着一条灰褐色的蛇,还在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阿稚和身后的几个宫女尖叫了一声。
宋湄惊出了一身冷汗,稳定心神后,看向远处的人。
韩仲月缓缓放下弓箭。
“是韩将军!”身后有宫女惊喜的声音:“谢谢韩将军!”
他离得不近,勉强让人看得清脸,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
宋湄往前走了一步,正准备道谢。
韩仲月看了宋湄一眼,调转马头,往树林深处离去。
身后,姚金娘听见声音,连忙招呼护卫过来,把蛇清理掉。
看着韩仲月消失在树林深处,宋湄心想,真够无礼的。
连声招呼也不打。
他该跟韩孟修好好学学演技,至少做好表面工夫。
未时,行猎的人陆续回来,皇帝命宫人在观猎台设宴。
太子猎到了一只鹿,献给皇帝。
鹿肉被宫人炙烤得滋滋冒油,鲜嫩美味,继而被分给御前重臣。
皇帝?*?淡笑不语,却问:“怎么不见韩孟修?”
华容坐在皇!
帝身边,道:“他骑射平平,恐怕得多花点工夫。猎行前女儿与他说过,如果他不能让女儿满意的话,女儿就求父皇换一个驸马。”
皇帝大笑,御前群臣、宫人们也跟着笑起来。
皇帝笑完斥道:“说的什么孩子话。”
华容晃了晃皇帝的胳膊。
陈寺忽然张望远处:“韩大郎回来了。”
韩孟修和几个下人抬着一只野彘奉到御前,四下里发出惊叹的声音。
宋湄往前一看,发现那虽然是一只野猪,但体格壮硕,比太子猎到的那只鹿要大得多。
太子身后的几位东宫属官,以及率卫,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宋湄看了看太子,他竟没有多大的情绪。
当然也有朝臣察觉出不妥,但皇帝拊掌道:“阿漪,太子替朕为你挑了一位好驸马!”
皇帝一锤定音,就算韩孟修压过太子的风头,也没人敢说什么。
皇帝笑了笑,往韩孟修身后看了一眼:“那可是韩仲月?”
韩仲月跪地,行了个大礼:“正是微臣。”
皇帝赞道:“不愧将门虎子,韩家养出了两个好儿郎。”
酒过三巡,皇帝在贵妃的陪伴下回了皇帐。
韩孟修朝太子拱手:“多亏东宫率卫出手相助,否则臣就被这野彘伤了。”
太子端起酒杯,朝韩孟修遥遥一敬。
宋湄全程围观,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韩孟修身上。
韩仲月正一杯一杯喝着酒,看起来在苦恼什么事情。
刚才他忽然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之前看起来像是激动,但现在看来是悲伤。
宋湄敏锐地察觉到,韩仲月似乎对皇帝有什么异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