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 第 79 章

作品:《臣妻

    第79章·第79章


    萧如意身后的下人叫得大声,招来了不少宫女内监偷看。


    消息传得很快,没过一会儿,贵妃身边的林嬷嬷就带着人匆匆赶来。


    林嬷嬷神情严肃,对着萧如意躬身一礼。


    看清墙下的尸体,林嬷嬷神情明显一松。


    随后站到宋湄身边,低声告诉她:“娘子不必担心,这宫女名唤明意,恰巧是贵妃宫里的。”


    宋湄不是很担心。


    按理说,萧如意故意演这么一出戏,目的或许是让她出手相助,把这宫女带到东宫,做个探子什么的。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宫女死了,按理说计划破产,但萧如意仍在嚷嚷着去贵妃面前讨公道。


    宋湄知道,贵妃是太子的人。


    按照贵妃的性格,她开罪不起萧如意,也不会伤害自己,大概率会把所有的罪过推到宫女身上。


    如此皆大欢喜。


    萧如意应该也知道,但他还是要去贵妃身边,是打算干什么?


    等到了兰香殿,宋湄看到殿门处立着的陈寺,顿时了然——


    皇帝来了。


    萧如意躲过东宫的探子偷偷入宫,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告状。


    原本由贵妃掌控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皇帝的主场。


    这下事情的走向就不一定了。


    李朝恩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压低声音在宋湄耳边说:“娘子,待会儿进去什么要紧的事都别说。只管说不知道,等到太子殿下赶来即可。”


    宋湄拒绝:“太子一早出宫,等他得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再像上次那样,你还要躺十天半个月吗?”


    李朝恩顿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总之娘子不要轻举妄动。”


    宋湄不会听他的。


    兰香殿中,贵妃立在榻边,正给皇帝倒茶。


    看到宋湄进来,贵妃脸色微僵,对皇帝说:“陛下,您也累了。何必费心这后宫的腌臜事,不如臣妾带人出去处置?”


    皇帝似乎正在思考。


    然而此时萧如意出声:“陛下,臣方才入宫拜见陛下,途径后宫,无意间撞见太子身边的宋承徽逼死宫女。那宫女苦苦哀求,宋承徽仍不放过,最终逼得宫女撞墙而亡!”


    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来,面色不善。


    宋湄并不慌乱:“儿臣以为,没有证据的空口指责,都是污蔑。”


    萧如意得意洋洋:“陛下令本世子监察朝臣,本世子的眼睛就是证据。世子府的下人一路跟过来,都看到了你的恶行。”


    宋湄说:“那就是没有证据。”


    萧如意沉不住气,被宋湄一句话气得扭曲。


    皇帝冷不丁地问:“那你有证据自证清白?”


    宋湄不慌不忙:“儿臣没有证据证自己清白,却有证据证明萧世子不清白。那宫女是被萧世子逼得慌不择路,摔倒在东宫的依仗之前。萧世子苦苦相逼,那宫女心生绝望,故而撞墙而死。”


    宋湄指着萧如意:“萧世子手背!


    上有宫女的抓痕,陛下若不信,可让人检查宫女尸身,指甲缝里必有萧世子的皮屑。”


    萧如意将右手掩入袖中,气得指着宋湄:“你竟敢污蔑御前特使!”


    宋湄只说:“陛下面前,唯陛下独尊,特使莫非比陛下还圣明?我见特使出入后宫如自家后院,见了宫女便上前调戏,心里可还有陛下?”


    说完这些,宋湄知分寸地停下。


    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忌惮,又怎么会不忌惮一个王爷的儿子。


    果然,皇帝说了一句:“特使,往后若没有证据,不可随意冤枉旁人。”


    皇帝到底还是偏袒萧如意,没有理会她刚才说的那些证据。


    贵妃打着圆场:“其实这宫女平日就气性大,也未必是强逼。萧世子有心娶她,这宫女不愿意,一时气性上头撞墙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萧如意忽然掀衣跪下:“陛下,臣有证据,只是方才未想出来。”


    萧如意抬头:“多年前臣的父王与宫中一位女官有情,最后无缘在一起。这女官生下女儿,便潇洒离去。这宫女就是那女官的女儿,也就是臣的庶妹,名为萧明意。臣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无礼呢?”


    宋湄惊讶地抬眼。


    原来萧如意一直藏着掖着的底牌是这个。


    明意如果只是个宫女,那么这件事还有大事化小的可能。


    但她现在成为了平阳王的女儿,死的是一个王女。


    这件事已经不在后宫的处理范畴,其中更是牵扯了东宫,必须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真是一出绝妙的连环计。


    皇帝皱眉:“你的妹妹,怎么会到宫里来?”


    萧如意说:“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追逐情郎而来。”


    宋湄转头看着萧如意,看见对方脸上关切而挑衅的笑:“宋承徽,我证明了自己清白,你们是不是就不清白了?”


    萧如意的智商写在脸上,他不可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这样的行事风格,倒让宋湄想起韩孟修。他若来做这件事,就非常符合画风。


    不过说起来,平阳王世子的结盟对象,应该就是韩孟修。


    难怪这么久韩孟修都没动静,宋湄还以为他真的一心一意准备结婚了,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难怪他敢谋逆,他背后竟然靠着平阳王。


    之后的事,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宋湄特意提过的指甲缝里的皮屑,大理寺和刑部联合验尸。等到太子赶来的时候,验尸结果正呈到皇帝的手上。


    上首的皇帝忽然发出一声疑问:“王女有孕了?”


    王廊看了一眼太子,认真回禀:“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宋湄惊讶地看着王廊,这件事她着实没猜到。


    皇帝静默片刻,问一旁的萧如意:“世子可知道王女和谁走得近?”枂?籬ge


    这是在问孩子的亲爹是谁。


    “陛下,臣方才说了,妹妹有一个情郎,从二十六年就喜欢上了,朝思暮想,所以才追来了皇宫。此人正是太子殿下。”


    !


    说着,萧如意含笑看过来。


    宋湄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搞明白。他们提起她只是个幌子,他们果然是冲太子来的。


    韩孟修筹谋之前,要先困住太子,确保太子不能成为阻力。


    不得不说,这一整套计谋,真是让人觉得恶毒又恶寒。


    皇帝大怒拍桌:“太子,五月你都在做什么!”


    太子低头:“儿臣身体不适,在东宫休养。”


    整个五月,太子确实闭门不出。


    皇帝说:“那好,朕问你,你认不认这桩荒唐事?你与王女可曾有情?”


    萧如意插话:“殿下,自你从邱池城回晏京,路上在平阳王府留宿几日,我妹妹可是日日都去找你。她为你而死,你莫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太子淡淡道:“儿臣确实去过平阳王府,可我从未见过王女。”


    萧如意摇身一变成了好哥哥:“我再三告诉过她,切莫爱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她注定会被辜负。但她却不听,执意要追过来。”


    皇帝将手中的卷宗扔出去,扔在太子的脸上。


    宋湄察觉一阵风袭来,身边白花花的纸页扑簌簌落下来。


    皇帝说:“太子,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


    门外忽然踏入一人,正是华容公主:“父皇,八月是儿臣的喜事,不宜见血。”


    华容走到皇帝身边,晃了晃他的衣袖:“您还说要让儿臣的喜事冲散您的病痛呢?若是染了血光之灾,岂不是晦气?”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那就听你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太子被暂停一切政务,在宫中迷上了喂鱼。


    李朝恩身为太子属官,代太子受过。他的官职被一撸到底,成了御马监的一名马夫。


    宋湄去看李朝恩的时候,他正佝偻着腰切草料。


    主事应该是收到了交代,挥着马鞭对李朝恩很不客气。


    更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推搡李朝恩,笑嘻嘻地看他从地上爬起来。


    宋湄闭了闭眼。


    她原本的意思是顺着萧如意他们的计谋,让太子在华容大婚前后安生点,好让自己找到机会离开。


    她没想过让李朝恩受这种苦。


    宋湄让杏娘把主事请过来,学着姚金娘的样子,摆出一个得体的笑脸:“主管大安。”


    宋湄摆足了礼数,那主事见她气质不凡,反倒局促起来:“姑姑是?”


    宋湄说:“我是华容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公主说想念自小把她照顾到大的李令宫,特令我来看看。李令宫呢,他在何处?”


    主事面色尴尬:“啊,李令宫啊,他去牵马去了,不在此处呢。”


    宋湄点点头:“那等他回来,主事千万替我捎句话。公主说她打算向陛下求个恩典,等到成婚后就把李令宫带到公主府去,让他做公主府的大管事。”


    主事愣愣:“李令宫不是陛下亲口说……”


    宋湄把全身的银两都掏出来,送到主事手上:“陛下这么宠爱公主,宽恕李令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些权当李令!


    宫在此的房资,等过些日,我拿着圣旨来接李令宫离开,到时候再请主事吃一顿酒席。”


    主事擦汗:“……好说。”


    宋湄离开后,特意杀了个回马枪。


    她站在门口,就看见那主事一脸慌乱,匆匆招呼人把李朝恩搀扶起来:“李令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回到东宫的路上,宋湄和郭绥擦肩而过。


    后者还没注意到她,宋湄思索之后,停下来打招呼:“郭娘子,许久不见。”


    郭绥眼神一瞬间嫌恶:“太子已被关了禁闭,宋承徽竟能全身而退,还有余力四处闲逛,看来心情不错。”


    说着,郭绥并不打算多纠缠,转身准备离去。


    宋湄拦住她的去路:“郭娘子,你之前不是说与我平分宠爱吗?我想与你聊一聊这个。”


    郭绥的表情变得难看:“你是故意来羞辱我的?”


    宋湄认真地看着她:“郭娘子冤枉我了。”


    她就是故意来羞辱郭绥的。


    宋湄怀疑,韩孟修联合萧如意那一出,也有郭绥出的一份力。


    因为郭绥刚才的那一眼实在太令人怀疑了。


    宋湄说:“太子殿下说,此生他只喜欢我一个,就算娶了别人,也会把那人当作摆设。郭娘子,我似乎没办法与你平分宠爱,不是我不想,是太子殿下他……不、让、呢。”


    郭绥蓦地闭了闭眼。


    宋湄确定自己的语气很欠打,但郭绥再睁眼时,眼中的怒意荡然无存。


    郭绥冷冷说:“那宋承徽就好好地享受太子殿下的宠爱吧。


    啧,竟然不上钩。


    宋湄觉得没意思,转身回了东宫。


    回去的路上,杏娘频频看向她。


    将到东宫的时候,杏娘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你做的这么明显,就不怕太子看出来?”


    宋湄反问:“何处明显?是那宫女主动找上我,是我故意找她吗?我没有自证清白吗?我什么都没做,诬陷太子是萧世子做的事,和我有一点关系吗?以上问题的答案,不是,没有。”


    杏娘叹息。


    宋湄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把杏娘的话听了进去。入夜之后,她忐忑地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太子。


    直到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宋湄忽然被推醒,眼前是杏娘焦急而慌乱的脸:“政殿那边乱了套了。太子提着剑在政殿里走来走去,看着像是又发作了。”


    宋湄毛骨悚然。


    这么多天,原来太子身上的香一直没停。


    八月是皇位争夺的决胜之月,太子在这个时候被剥夺了政务处理权,差不多等于被剥夺了争取皇位的权力。


    等到皇帝驾崩,黄花菜都凉了。


    正处于形势严峻的时刻,太子却发作了,他的情绪应该是很不稳定且极其危险的。


    可是李朝恩不在,姚金娘又镇不住场子。如果太子情绪失控,提剑从东宫出去转,等同于找死。


    宋湄也要跟着一起被连累。


    这么想着,宋湄硬着头皮穿衣服,走到政殿门口,听着里面的狂暴动静,宋湄犹豫着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