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剑意的气息温和，像是世间最公正的存在，悲悯又无情。而它的主人如同云端最无情不被世俗牵扯的神明，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有半分慌乱和恐惧。


    而这宛如神明的剑修却拥有着一颗温柔的心，乔悄目光微微垂在饱受阴翳折磨，神智浑浊不堪的妖兽上，双指轻点的动作温和，并未因为妖兽狰狞又可怖的外表而生起任何嫌恶之心。


    象征着生命、存在与新生的剑意再一次将缠绕宅妖兽生命力上的黑色蛛纹状的脏污荡涤一空。


    阴翳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仓皇地试图逃窜到妖兽的灵智深处，可是乔悄的剑意要比它更快，几乎不过须臾，阴翳就被蚕食得消失殆尽。


    妖兽的生命力如同被暴露在光之下，从此再无半点缄默的阴影滋生。


    妖兽的神智重新从灵魂的沼泽中苏生。


    它的双眸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正常颜色，落下的泪水也不再漆黑，妖兽透着明亮的泪光将目光紧紧缠绕在这个再次挽救了它的存在身上。


    乔悄无悲无喜，但是眉眼间却流露出不经意的安抚。


    疲惫席卷着妖兽，它看着乔悄，直至意识沉沉陷入黑暗。


    “轰——”


    气势汹汹，气息驳杂混乱的妖兽倒下。


    正好砸在了好整以暇等着看戏的苍筤的两张半张脸上。


    苍筤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在她看来，这个老修纵然先前可以阻拦住这只妖兽，但也是因为她的坐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给了这个老修几分好脸。


    但是现在坐骑“听话”了，这个老修又怎么能够逃脱？


    但是现在，苍筤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僵住了。


    虽然她已然变化成了虚影，让那些修士的攻击落不到实质，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但是为了等下施施然坐着坐骑进入古战场传承试炼，苍筤特地给了契约妖兽能接触自己的能力。


    也就导致现在苍筤是实打实地被压在了重物之下。


    两个半张脸被连带着撕扯扭曲挤压，发出呲呲的怪声，苍筤的骨骼也被压断了部分，咔滋咔滋地碎裂。


    妖兽身上附着的生死剑意顺势转移到了苍筤的两个半张脸上，代表死亡、枯萎与终结的死亡剑意悄然占据了苍筤不同寻常的半张脸，在乔悄的操控下，将这半张脸的生命力一点点纳入操控范围之内。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苍筤。


    “啊——”


    那狰狞的半张脸皮在乔悄故意附着在妖兽身上的死亡剑意的腐蚀下，缓慢地从苍筤的皮肉上剥落。


    苍筤费力地挤出来，露出半个头和手。


    下意识动用灵力，将身上的所有负担移除，随之颤抖地摸向了那半张在脸上摇摇欲坠的狰狞脸皮。


    像是感受到了这半张脸的不牢固，苍筤抬头紧紧看向乔悄。


    扭曲古怪的半张脸的半个嘴巴不断颤抖张合，似乎在说什么，可是在乔悄死亡剑意的不断侵蚀之下，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半张嘴巴张合，乔悄只是粗看一眼，就明了这半张怪异脸皮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故意……的。”


    故意治好了妖兽，留下灵力；故意出剑激怒苍筤，又早有预料地勒令相熟的修士不要帮忙，让苍筤充分暴露异常；又故意在妖兽虚影变得温顺后，不主动出手，而是等待，诱导苍筤先按捺不住操纵契约妖兽攻击。


    一环套一环。


    最后，让觉得万无一失，无法被这些修士伤害到的半张脸，倒在了它契约的妖兽下，又进一步被乔悄的死亡剑意腐蚀。


    苍筤的半张脸变得极其怨毒，像是浸没在修仙界最恶意，一下就能将人腐蚀去半条命的毒液当中。


    “我……要……”


    乔悄看着快要被死亡剑意腐蚀殆尽，只剩下个嘴巴的半张脸。


    这半张脸已经被死亡剑意腐蚀得快要从苍筤脸上掉了下来，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显得薄如蝉翼，上面还有蜿蜒着的血痕，青紫的褶皱在上面密密麻麻，正在萎缩的部位散发出焦味。


    脸皮须臾间就只剩下了嘴巴的形状。随着这张脸剩下部分的减少，生死剑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它没有多少时间了。


    嘴巴张合的速度更快，乔悄远远看去感觉它就像是一个飞速运转的电风扇。


    “要……杀……了……”


    “杀……杀……”


    “你……故意……”


    乔悄感慨，脸都死了，就嘴巴还是硬的。


    她冷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若死不瞑目，自可来找木傲天！”


    半张狰狞的嘴巴：“我记住……木傲天……”


    声音猝然停止，只留下“天天天”的回声。这个半张脸彻底变成了灰烬。


    乔悄的死亡剑意完成了使命，却没有消失。


    乔悄感知了片刻，微微一笑，另一个目的达到了，她成功地将生死剑意附着在这个不知底细的半张脸所存有的阴翳气息之上。


    虽然仅仅有细微的些许，但是下次如果遇到，或许就可以认出来。


    还有，死亡剑意搭配上生之剑意，倘若要被消耗掉了，也可以自发地再生长回去。


    生死剑意，死亡剑意消耗敌人，所含的力量衰减之后，再用生之剑意补充。生之剑意不够，再用死亡剑意转化成生之剑意。生生不息。


    乔悄认为，她或许发现了修仙界的永动机。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乔悄的面色有些凝重，生死剑意的残留仅仅能够保持大概数月，维持附着状态本身就会消耗生死剑意的灵力，不可能源源不断地自我循环。


    倘若这股阴翳气息的主人发觉，将这些微不可见的生死剑意拔除。或者乔悄没有在数月内找到阴翳气息的主人。


    那么乔悄也就无法再凭借生死剑意，追踪到阴翳气息的来源。


    乔悄远远地看了眼远处地上躺着的“小师妹”。


    令她有点意外的是，阴翳气息居然与这个看上去就很诡异的蟑螂掌门无关。


    生死剑意不在这个蟑螂精的身上。


    苍筤如梦初醒般抚摸向剩下的半张脸。


    属于她自己的伤心伴随着泪水滴落。


    “我……我刚才……那半张脸……”


    乔悄走近，用灵力将一旁力竭昏睡的妖兽轻轻地移动到更为平坦的地方。


    她对仓皇摸索着自己的脸的苍筤说：“你被它控制了。”


    苍筤回想起她来到古战场之后所做的事情，无端欺辱并未招惹过她的修士，还责骂伤害她的契约妖兽。


    苍筤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滑过她的脸庞，把失去脸皮，现下一团血肉模糊的半张脸刺得生疼，但是这种痛楚反而让她回过神来，重新找回了几分冷静。


    契约妖兽洒落在地面上的血，还有因为砸在地上造成的深坑统统倒映在这位本性似乎与那半张脸不同的真正御兽峰少主的眼中。


    她的声音是沙哑又模糊的，微微遮住半张脸，看向乔悄：“道友，多谢！”


    “你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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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被控制的原因有想法吗？你是什么时候失去神智的？”


    苍筤苦笑一声，扯起半个完好的嘴角：“我也不知，在责罚妖兽之前，我甚至以为做出的这些事情都是出于我本意。”


    她似乎是想回头看什么，但是又忍住了，只是微微动了动脖颈。


    “那你现在可以回想起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苍筤沉默片刻，“没有。”


    在乔悄温和的目光当中，苍筤忍不住又把袖子往伤到的半张脸上遮了遮。


    沉默了半晌，“道友，先前受操控对你恶语相向，实在是对不住。恩重如山，等你什么时候需要我这条命了，尽管拿去。”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乔悄叹了口气，知道苍筤或许知道什么，但是她碍于什么不肯说。


    能问出来的就这么多了。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丹药，轻轻震荡，其中的丹药化作粉末，又在灵力的作用下成为灵液。


    乔悄轻轻地拂过苍筤拉起的袖子，没有强硬地要求对方放下，而是借由自己操控水灵力的能力，将丹药化作的灵液散成水雾，轻轻地、轻轻地覆盖在苍筤破损的半张脸上。


    乔悄之前与那诡异的半张脸皮对上的时候，生死剑意是均附着在苍筤身上的。


    但是生死剑意此刻随着阴翳气息去远航了，再次采用生死剑意有些大费周章，还需要在其他修士面前遮掩一二，是故乔悄还是选择了丹药。


    丹药灵液在乔悄的操控下，宛如夏夜清塘的水雾，清凉如月光，却不会让人觉到冷意，反而是一种极其安心又忍不住落泪的温柔感。


    苍筤察觉到了这一切，顿住了。


    她露出的半张完好的脸上，泪水的水痕更明显了。也不知道是丹药灵液雾气的残留，还是什么的驻足。


    在乔悄没有半分排斥与厌恶的目光下，苍筤失去的半张脸重新生长回来，虽然并未生长得完好如此，还留有些许细细的血痕，但是也足够让苍筤不必惧怕其他修士惊恐，如同在看异端一般的眼神。


    真正的御兽峰少主摆脱了那半张脸的操控，显露出她本身的气质。没有那么的张扬，也没有那么的咄咄逼人。


    反而是平和、沉静的。只有目光中还依稀可见的自信与底气，还能让人发觉，这果然是修仙界第一仙宗万藏宗御兽峰的下一任峰主。


    苍筤又忍不住向后看了，却还是拽住了她的冲动。


    经过了一番纠结，结束了沉默，轻轻地拉了下正欲离开的乔悄。


    传音道：“你把那只坐骑妖兽带走，之后你想知道的，它会‘告诉’你。”


    乔悄下意识看了眼苍筤，苍筤却没有再看她，沉静地站起来，对周围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诸位道友，不日我会将赔偿奉上。”


    随后在众位修士或警惕猜疑，或同情的目光中，缓慢地走到了万藏宗仅存的几个独苗，大师兄荆修竹和“小师妹”大蟑螂旁边。


    但是这次苍筤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言笑晏晏地和小师妹高声交谈，不只是因为此刻荆修竹在打坐疗伤，小师妹版大蟑螂在晕倒的缘故，倒像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苍筤还是原本的站姿，却不着痕迹地要离小师妹与荆修竹远了一些。


    乔悄若有所思地看着庞大的坐骑妖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这只妖兽像苍筤说的那样带走。


    但是概念与实际总是有一定的差别，乔悄想了想，觉得她目前所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把大象放进冰箱，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