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上

作品:《君心杳杳

    墨云翻涌,银蛇般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泥泞官道,惊雷轰鸣有摧天之势。林中朔风呼啸,倾盆大雨砸在车厢顶乒乓作响。


    前后共百来铁骑拍成两列,护送马车前行。北上之路崎岖,元窈舟车劳顿本就心神不宁,又逢这等雷雨天,一张小脸被折腾得不见半分血色。


    她身边老妪面露不忍,将人搂在怀中安抚,催问外面:“还未找到客舍?”


    半晌,外面一男声铿锵穿透淅沥雨幕:“几百米后有一客店,小姐且在忍忍”


    “忍忍吧,小姐。”老妪将盖于元窈膝上的软被往上提了提。未料到这样的坏天气,元窈一身罗裙轻薄,这会儿已经被冻得半身冰冷了。


    元窈蜷于她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许久之后,马车终于停下。


    她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地,被半托半抬弄下马车,直到上阶时鞋尖勾住台阶,身体不受控往前摔时她才惊醒。


    木板阶断木缺口乍眼,元窈神思一滞,恐惧地闭上眼睛,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一个有力的手臂横于她两个肩头,一个巧劲儿将她的身体挡回去,身子后仰被两边女侍接住。


    元窈睁眼,一颗心忽上忽下,水眸朦胧抬头望人,眼前人站于檐下,黑衣束身,头顶一硕大斗笠,夜色太深,看不清男人面容,有水珠一滴滴从他下巴上滴落。


    “多谢大人。”她强撑出一抹浅笑,垂首道谢。


    斗笠人无言,稍后才嗯了一声。


    入舍后,老妪便问要热水,匆匆褪去她被淋湿的衣物服侍她入浴,不多时滚热的水就将她的身体捂得暖洋洋的。元窈身体放松靠在桶壁很快沉沉睡去,被唤醒后迷迷糊糊爬出浴桶,顾不得擦身就钻进被里。


    窗外仍电闪雷鸣骤雨不歇,元窈下半张脸藏于被中,睡姿安详,脸色红润。


    一睡入梦。


    老妪再睁眼时窗外仍是一片暗沉,大雨滂沱不止,问过时间,她轻声将元窈唤起。


    元窈已睡五个多时辰,睁眼迷迷糊糊称人:“桑娘。”


    自被告知要顶替表姐之名北上,元窈日夜寝食难安,时隔多日终睡一次好觉,热粥入胃便将之前的愁苦排挤出去了。


    桑娘将点心放在她眼前,此站之后再过一小城就是颍川郡,前路积水太甚,至少要等天晴才能启程。


    不急着赶路,元窈便慢慢吃点心,一双杏眼望着窗外门外,可惜雨幕青灰,看不到什么。她心生失落,突然瞧见一身影挪至窗边,大斗笠极引人注意,看到它,昨晚的一幕幕霎时重现在元窈眼前。


    桑娘注意到她的视线,随口说:“是个避雨的赶路人,听客舍主人讲自雨后他便在了。”


    避雨?


    风雨交织,檐下哪儿能避雨?


    她蹙了蹙眉对桑娘道:“桑娘,您将他请进来歇歇吧。”


    桑娘应下起身。


    “诶。”她又觉不妥叫住桑娘,补充:“他若不肯,就拿些荤食打壶热酒送去。”


    午时,紧锣密鼓的雨势转作细缕银丝,远山铅云俱散,两山之间架起一座若隐若现的虹桥,隐隐有放晴之势。


    她正用饭,阵阵铁蹄声踏破堂内宁静,元窈好奇抬头张望。蹄声停,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夹着木板摩擦的吱吱声传入耳畔,紧接着数个肩宽似虎的汉子鱼贯而入。


    “店家!上热酒来!”声如洪钟,堂内的桌凳都震了震。


    为首者粗布缠身,半臂裸露,一道长疤狰狞刻于肩头,腰带上一串长短不一的兽牙伶仃作响,长刀绑在身侧冷光闪烁,刀柄缠绕一圈圈麻绳末了坠着半截玉石。


    这人往前走走了一步露出本藏在阴影中的脸,暗红刺青树根般攀枝错节盘于壮汉面上,再往上,一双三角眼狠厉狰狞……元窈瞳孔一颤,发觉这人饿狼盯着羔羊似的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慌乱移开视线,余光瞥见黑压压一群人无一不是这般神态,未见过这般阵仗,她心里发怵,忙低下头紧紧握着筷子,手不受控制抖动着。


    这一群人的模样装扮怎么看都不像良善之辈。


    “小姐。”


    “小姐。”


    桑娘叫了几遍她才回过神,元窈不敢有大动作,微微侧头看人。


    “回房用饭吧。”


    ……


    自午后那一点插曲后,元窈一直神情恹恹,任凭马车外风动竹叶萧萧,鸟鸣清脆婉转,她始终倚厢壁而靠,丢了魂一般。


    只要一闭眼便想到客舍遇见的那些人,不同于宁慎让她气恼羞愤,那种眼神,她只瞥一眼便万分胆寒,哪怕已远远脱离仍惴惴不安。


    忽地,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她身子一晃险些在车厢中摔倒,桑娘也被惊醒忙将她扶起来,正欲探头去看外面是何情况却被元窈一双湿手拦住。


    “何人如此嚣张!胆敢在此拦路!”


    桑娘听出这是侍卫长的声音,顿感事情不妙。


    马车外,二十个左右虎背熊腰的壮汉驾马将卫队团团包围,正是午时客舍那一行人。迎面三人中一人笑声猖獗:“你家小娘子貌美,快叫下来与我等吃酒!”


    “豫州刺史亲卫队,尔等焉敢放肆!”


    听闻此言,他声音更显兴奋:“那里面可是刺史大人的千金小姐?小姐更妙哈哈哈哈哈哈!”


    下流之语一字不落传进车厢,如雷贯耳。桑娘心底一沉,紧紧攥住元窈的手。常劳作的手并不粗粝,厚实温暖,元窈轻轻呼出一口气。忐忑一路,料想成真,她心底却不像之前面那般害怕,不动声色从坐垫下摸出那支才藏下不久的银簪,紧紧握在手里。


    北上之行一在送质,二在呈礼庆武侯平疫之喜,两队先后出发,元窈一行只有三十多亲卫。


    双方兵戈相见,一时打得不可开交,刀刃相撞炸出点点火星,阵阵铁器相碰声刺耳。桑娘听着外面的嘶吼吟声只觉得心惊肉跳,伸手搂着元窈口中念念有词,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乱战中,一道噔噔脚步声离车厢越来越近。


    车门嘎吱一声被拉开,元窈抬头,最先是一股刺鼻的闷臭味,紧接着一脸横肉的男人裸半身探进车厢,桑娘被吓得尖叫。


    一只黑黢黢的手弯曲成爪逼近,紧紧勾住她肩头,元窈痛到以为自己的骨头被捏碎了,使不出丁点力气反抗就被抓了出去。因为过度受惊她整个身体僵硬绷直,桑娘抓住她一块衣角没把人拦住,反而自己被连带拉过去扑通一声趴在车厢中。


    “小姐!”一人喊着。


    “快去保护小姐!”是侍卫长的声音。


    元窈睁眼,她面朝地入眼就是两个死去的驾车侍卫,恶贼抓着她直直站在马车上,像是在告知同伙得手,像是在对亲卫挑衅。


    元窈本就纤细被这种魁梧汉子擒在手中更显娇小柔弱,她的手臂好像要被扯断了,疼得牙齿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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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角不自觉凝出两滴清泪。有人注意到他们,狞笑喊着:“可别这会儿给美人胳膊扯断了!折也不能折在这儿哈哈哈哈哈!”


    贼人将元窈打横提起来换到另一边,胳膊铁筋一样圈着她的腰身,随后坐下来,笑声猥琐:“哈哈哈哈!这小美人好香!”


    “哈哈哈哈哈!!”


    元窈被他们刺耳的笑声震得耳鸣,地上斑斑血迹更刺痛她的双眼,她身子颤抖,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马车驱动,四匹骏马同时冲出朝北一路疾行,撞散缠斗的人群。


    马蹄踏起的风沙簌簌拍打在元窈脸上,痛得她睁不开眼睛。腰身还被人紧紧压着更动不了分毫,竟真的不能反抗!


    嘎吱一声,是车门响。


    元窈突然想到了桑娘,她还在车上。


    两人同时回头朝后看,只见桑娘半弯身子手捧一个大匣子高高举起,牟足劲冲男人头砸下来。


    男人脸色一变,因另一手持缰绳,只得放开手中少女抵挡。元窈眼神一凛抓住时机一把按住男人的胳膊,五个指头狠狠抠着猛地起身。男人没料想到刚才鹌鹑一般的小人突然暴起,稍后两人陷他于自顾不暇之境。在匣子砸在男人头上的瞬间,元窈看准男人裸露的颈部闭着眼狠狠插下去。


    “啊!!!”男人一声痛叫,一把抓住元窈的头发,想要将她丢下去。


    元窈紧紧闭着眼,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但那双手异常的稳,在男人动作之前将深陷皮肉中的簪子果断拔出,一道温热溅在她脸上,异常烫人。她却丝毫不犹豫,紧皱着脸、流着泪,再度狠狠捅下。


    那只虎爪一样紧紧抓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就卸了力,但元窈不觉,还拼了命地往下捅。


    “小姐……”


    “小姐!”


    “小姐!!”


    元窈倏地睁开眼睛,只见桑娘一脸泪水表情又是惊恐又是担忧。她滞着,眼珠像涩住的木轮一顿一顿转动,僵直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半条手臂都是血迹,恶匪半身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眼中还有震惊。


    她……杀人了。元窈直直盯着自己的手,心跳声砰砰震耳,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一般。


    她真的杀人了……


    “呜……”元窈发出恐惧的悲鸣,颤巍巍收回自己的手,手中银簪不知何时断了,只剩一块簪头被她紧紧攥着。她后知后觉恐惧起来,惊叫一声丢开簪头,身子一倒险些掉下马车。


    马车越走越缓,桑娘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抱着元窈将她拖到自己身边,拼尽最后力气将恶匪硕大的身体推下马车。


    元窈傻着一只胳膊撑着跌坐在木板上,浑身颤抖不已,匣子硌着腰还浑然不知。桑娘知道她吓坏了,想把她抱进怀里,可元窈却身子一抖,连连往后蹭。


    “我……我……我杀人了……”元窈直勾勾地看着车板上留下的血迹,鼻尖尽是浓重的血腥味,她从没觉得这么冷过,骨头都冻得生疼。


    “别怕,小姐……别怕。”桑娘也是惊魂未定,她小心地靠近元窈,慢慢将人搂进怀里,轻道:“不怕、不怕……”


    持匕首刺进皮肉的感触尚在她脑海中,元窈眼前浮现那男人半身血迹狰狞的模样,她哆嗦着闭上眼睛,紧紧抓住桑娘的衣裳……


    马车缓缓停下,四下寂静无声,但元窈耳边确实匕首刺进皮肉的声音和男人痛苦的吟叫……


    嗒——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