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来了。


    每天日消月升之时,那个高大的白衣女人就会悄无声息地到来。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能够看见她、能够听见她的人只有野梅一个人。


    房间里存在着呼呼的风声,但那并非是风吹拂过厅堂,而是鬼魂穿梭的声音。


    在漫游了一阵之后,假扮成父母的这两个凶灵停下了动作,像一朵云彩般缓缓地停在了房间主人的身旁。它们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应愿望而生的产物,宛如一朵昙花,在刹那间静静地开放着。


    游戏机早就没电了。


    因为野梅没有相应的充电装置。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弯着腰身,用睡觉来逃避一切。


    自从偷听到了家主的那番话之后,野梅便感觉自己的脚上上了看不见的镣铐。除了父母之外,爷爷本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才对。


    但是……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自己。


    在这段血缘的感情中只感受到了困扰的野梅,几乎着睁着眼睛等待着明天。门窗外,高大的女人仍旧重复着同样的行为,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


    咚,咚,咚。


    三声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这片混乱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原本摩擦指甲与墙壁的噪音突然偃旗息鼓了。


    是改变了策略吗?


    野梅抱紧了朗尼,他摸索到对方重新缝制过手臂,明显比原先要小了一圈。他决定,无论外面出现什么声音,他都不会在天亮前开门的。


    但是,纸门沿着滑轨被人推开了。在寂静之中,这响亮的滑动声带给野梅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什么推开了?……进来了吗?为什么……明明没有开门?


    被子拉开了一条缝隙,野梅通过这狭窄的黑暗偷窥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听见了踏踏的脚步声,是木屐踩踏发出的声响。那道脚步声逐渐变近了,正是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袭来的。


    野梅正欲逃跑,北侧墙壁上的窗户一经打开,一股充斥着邪冷气息的风便席卷了白漆刷就的房间。


    他爬上窗槛,右腿仍然挂在墙上。


    内室的樟子门也被推开了一半的一半,打开的门间露出了熟悉的面孔。


    在看到野梅那几乎有些滑稽的行为时,对方发自内心地笑了。


    “在做什么?”山野万松的表情很放松,他今夜换了一身黑色的袈裟,看起来全然无医师的氛围。


    野梅“啊”了一声,他假装匆忙地爬了下来,“我以为是……”我以为的后面就没有句子了,他总是说一半想一半,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词穷了。


    万松解释道:“之前我敲了门,但是没有听到回应,我就直接进来了。”


    野梅把此归咎于自己耳边的声音太多了,太杂乱了,以至于没有听见医师的嗓音。他在床铺上坐正了,长长的里衣衣摆扭歪地垂着。他没想到医师竟然会在这个点折返回来,是落下了什么重要的、必须今天就要带走的东西吗?


    羂索并没有什么遗留的东西,他撩开袈裟,一并坐在了榻榻米上。


    “我听说,今天午夜,田郊的益荒村会有一场烟火大会。”


    对于野梅来说,烟火大会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东西。秀介对此兴致缺缺,甚至连七五三节都没有正式举办过。


    医师的说法让他有些意动,可他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野梅下意识地歪过头去,这往往是警戒的表现。


    万松用手指一点点抚平袈裟上的褶皱,他仍然态度温和,语气平淡,“野梅,你不想去吗?”


    野梅仍然观察着对方,像小动物观察年龄和体型都比他要大上许多倍的成年种。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之后,他松开了握紧前襟的手指,有些雀跃地说:“我要去……!”


    喜悦。


    加茂野梅在衣橱里翻找着,只听到医师如谈论天气般寒暄道:“我已经看到许多人赶往益荒村了,不过,选择在午夜时分发射烟火,也是少有的选择。”


    “幸亏益荒村的所在地离市区有些距离,否则估计会被劳累的市民们投诉吧。”


    野梅从衣橱里拖出了一条艾绿色市松花纹的和服,以前总是秀介在打点生活起居,以后恐怕都要自己去整理了。


    在离开家之前,野梅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躺在被窝里的欢乐布朗尼。熊偶的眼珠望向天花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十分孤寂。


    ……野梅最后还是带上了朗尼,有它在,自己会安心许多。


    夜晚的加茂家相当平静,就算是尚未入眠的人,也是安安静静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那些可怕东西的侵扰,野梅难得观赏起周围的夜景。


    天幕亮晶晶的,泛着一层薄薄的琉璃彩光。这是加茂的家族结界,没有得到允许的咒术师,禁止进入其中。白日里尚是如此,太阳一旦下山,这里就会执行“宵禁”。


    要想躲过大家族的结界可能有些困难,不过很巧的是,羂索不仅很擅长结界术,对加茂氏的咒术更是一清二楚。他在没有触动警报的前提下,在结界上打开了一道口子。


    至于街道上的监控……过了今夜,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山野万松的车停在拐角处,他们不会从大路出发,而是沿着旧居民区移动。


    朗尼圆滚滚的脑袋让车厢内显得很是拥挤,它坐得相当端正,浑身上下就差晚礼服和小领结了。野梅依然是枕着它,巡视着窗外不停变动的风景。排列的楼房逐渐被田野所替代,田地里的玉米须已经拉得很长,周围拉着贴网,写着“禁止采摘”的红色字样的巨大标牌挂在了锁扣上。


    野梅微微晃了下神,“人好多……!”道路上有无数并行的车辆,看来益荒村的烟火大会真的很有名气。车窗两侧,多的是结伴出行的游人,如此喧闹的场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医师说:“我也是路上听人说的,不过也奇怪,我在东京也住了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益荒村这样的地方。”


    野梅“嗯”了一声,他扒着车窗,形形色色的人纷纷闪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名为幸福与喜悦的笑容,与这深蓝的夜晚并不相配。


    他们开了很久,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等到车流放缓时,一排低矮的房屋构成的村落在山坡后若隐若现,山坡上早已聚集了许多人,像是一堆雨后出土的春笋。


    这里就是益荒村。


    野梅生怕在这里走丢了,在等待医师停车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但他还是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一转身,竟发现两个留着娃娃头的和服女孩正怒视着他。她们俩的年纪和野梅差不多,这让野梅以为自己惹恼了两人。


    女孩们怒目圆睁,清秀的五官看起来竟有些令人后怕的狰狞。她们向着野梅靠近了一步,尖声叫道:“不准看!”


    “不准看!”


    “不准看!!”


    野梅用朗尼遮住了眼睛。


    他以为,女孩们是让他不要看他们。


    就这样遮掩了两分钟,野梅才将朗尼从眼前挪开。女孩们却没有离开,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可她们的表情却变化了,不是愤怒,而是一些带着眼泪的恐惧。


    “不要看!”


    “怎么了?”医师的声音从野梅的头顶响起了。


    女孩们消失不见了,好似从未出现过。


    对于这些古怪的存在,野梅怎么也习惯不了。但是一想到今天是头一次来看烟花大会,他把这些可能会惹人厌烦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没有事。”


    站在山坡上,脚下的田地几乎一望无垠。从道路的东方到西方,分隔着大小一致的田埂与水渠。田地的北面,村落里灯火通明,空地上已经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木台,村民们正在将大量的烟火往高台上搬去。


    “要开始了吗?”


    “好期待啊!”


    “你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茂夫,你怎么没有带上相机!”


    “能够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正是不虚此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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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啊文档还没有做完,明天早上就要上交了,为什么非得是我来做啊!”


    “如果妈妈也和我一起来看烟花就好了,哎呀,都怪你临时起意啦!”


    “伢子,我爱你,死了也要继续爱你。”“哈哈,不准诅咒自己。”


    “我的包怎么不见了?谁偷了我的包!”


    “辞职之后我一直觉得好害怕……老爸老妈怎么办……我的老婆儿子怎么办……是故意的吧,上司一定是故意的吧!”


    “有怪人?没听说过诶?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怪人啦,你真会多想。”


    “你之前工作的便利店?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每天半夜都会有一个小女孩的鬼魂来买东西。但是干嘛现在说这个,我很害怕呢,你再说的话我就跟你绝交哦!”


    “看完烟花再回去的话,恐怕得凌晨两点了吧,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啊。”


    “什么?不是你要来益荒村的吗?”


    “我只是听人说了这回事,这里每年都在办烟花大会,不来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咦?可是这里,从来没有举办过烟花大会啊?”


    空地上,村长面带微笑地点燃了火把。他走上了高台,将火把丢入了烟花堆中。


    “我明明没打算来这里看烟花啊……”


    野梅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纷杂的噪音忽然到来。先前消失的两个女孩再一次出现了,她们的表情更加恐怖了,几乎是惊惧地跑向众人,“不要看!!!”


    被点燃的引线烧到了烟花箱,嘭!嘭!嘭嘭嘭嘭嘭!彩色的火花笔直地上空,在女孩们试图撕裂整个世界的长啸声,加茂野梅害怕地回过了头,第六感告诉他快逃,快点离开这里,他抓着医师的那只手几乎在对方的手掌上勒出白色的痕迹,他扯着对方一起背对着盛开在背后的烟花。


    人们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呆滞地看向漫天的花火,或者说,是花火在观赏着他们,就像是在观赏一场宏大的死亡。


    嘭嘭嘭嘭!


    世界上只剩下烟花绽放的声音。


    羂索被拉扯着往山下走,拉着他的人脚步混乱,一脚踩进了凹陷的泥坑里。


    装满人声的唱片被人抬起了,一股崭新的邪恶像烟花一样在他们的身后爆发了。这下羂索也感受到了,他不能回头,一旦回头,说不定就会死。


    加茂野梅慌乱地跑下山坡,朗尼的身上溅得到处都是泥点,可他却无暇顾及。这一路上,他一直看着前方,甚至不敢看向自己所踏足的地面。


    成年人跟在他的身后跑着,他的靴子每踩踏一次地面,就会制造出响亮的声音。野梅多希望他们的脚步声能够盖过烟花的声音,可是他们只能一直跑,跑到看不到烟火的地方,或是这片烟花完全从天空中消失。


    擦。


    擦。


    擦。


    从高草丛中,传来了整理指甲的声音。


    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高大女人正垂首整理着自己长长的手指甲。她在野梅的身前,而野梅的身后则是尖啸的烟火。


    可是女人抬起了眼睛,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的绚烂火花。嘭!一团红泥迸溅开来,白色的骨飞溅绿色的血飞溅,白衣女人就这样在野梅的跟前爆炸了。


    慢慢地,烟花的声音也从中天消失了。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


    野梅的右眼睁得很大,女人身上的绿血顺着他的眉毛往下流淌,他眨了一下眼睛,这滴血长了脚,跑进他的眼白里栖息着。


    羂索一直、一直都观察着牵着他手指的那个孩子的表现。他时而惊恐,时而喃喃自语,而现在,羂索终于能看见他看见的世界了。


    也许是因为不平衡的阴阳导致了错乱,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靠得很近很近。


    羂索用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对方因为奔跑变得杂乱的黑发,眼神落在他拥有两个别扭的螺旋的发顶上。


    这具身体很好。


    他会好好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