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诱饵的诱饵

作品:《反派堆里她“小饭桌”开的飞起

    嘶——


    易果尴尬地挠挠脸,有些心虚。她只得转身背对石碑,小心抚摸包上的字,讨好地,狗腿地一一抚过。红着脸颊小声念:


    “小饭桌啊,小饭桌,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系统,就是你,哇,就是你。”


    她连念三遍,羞耻到整个人都要烧起来,脑袋里反复“自杀”的人机版电子提示音这才停止。


    “虚伪。”


    跟易果置气半晌的系统终于屈尊开了腔,显然易果刚才的讨好让他十分受用,但被哄好了并不妨碍他继续骂骂咧咧:


    “说什么都不听不听就不听,所以呢,救你就是让你重新走一遍死路的?”


    “救助菜鸡希望工程听说过吧。”这是当时系统跟易果说的第一句话。


    那会儿易果刚被凤一鸣狗急跳墙甩出的炸弹崩碎,散逸的神志只剩下一丝丝,要不是太菜,下一步就该黑化成反派大魔头了。


    但易果,满含被骗后的悲伤,眼泪都是窝囊废的形状,哀怨,悲凉,冒着鼻涕泡。


    “你,骂我。”易果小发雷霆一下。


    “合着只听见菜鸡了。”系统当即展现出了与易果截然不同的绝佳语言表现力,比喻排比讽刺挖苦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如易果的愿先把她骂了三分钟:


    “不是说死人最后才丧失听觉的吗,怎么水灵灵的结巴说聋就聋啦?我说救助菜鸡,我们,不儿我们身后的不可言说的你问也白搭反正我不告你的神秘势力,选中你了,救助,要救助你。”


    “可他们说我是个,废物,坑我,才没人救我,骗子。”


    “废物好啊,我们最喜欢废物了,你就是因为太废物才被选中呢,开心起来吧小废物,恭喜你此刻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这是易果有生以来听过的门槛最低的夸奖,但不得不说,她的确因此感到些许振作,“谢谢。”


    “好的呢宝子,为了你新的一生别又嘎的太早,我们还要为你量身定做一份神秘大礼,它能助你以一当百以少胜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兼具非凡创意与你独特的个人特色,节能高效绿色环保……”


    随话语流泻出的金色字句絮絮震颤,化作飞鸟与虫蝶,盘旋升腾又缓缓降落,覆盖易果伤口,修补她碎裂的血肉和自尊。易果像被熟悉的手掌托起,被护送到原点。


    让她得以又来到此刻,她双脚所在的位置,诱捕圈的中心。


    上次暗算了易果的诱捕器已经被她先一步砸烂,藏在里面的刀片崩脱,散落在泥滩上。而三队口中最尖端的“催眠咒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深紫色复古录音机,正插在泥里扯着嗓子高唱,“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可真是抽象他媳妇儿把抽象送进火葬场,抽象死了!”系统嫌儿歌聒噪,暴躁要求易果把录音机踢飞。


    “凶狠!大力!给他们三队点颜色看看!”


    “没错。”


    易果单脚抬起,正颤巍巍蓄力瞄准,忽然身后三队埋伏点斜飞出一句话,重锤般狠砸在她头顶:


    “激活禁锢墙。”


    话语瞬间将四周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小力量攥到一起,又于倏忽间赋予它们新的形状。沿诱捕圈边沿即刻生长出一道无形幕墙,像笼子一样把易果困在原地。


    凤一鸣插着腰,愤怒中彻底撕破假脸,站在矮墙上朝易果张狂喊话,“早防着你呢,想逃也晚了,就老实做我的‘活饵’吧。”


    简易禁锢咒,一旦被施加,被圈住的范围会自动生成屏障,只进不出。虽说只是猎物幼崽友好级别,但对付易果已然十分足够。


    系统恨铁不成钢,来之前他就对易果的“二次钻圈”复仇计划表达了强烈抗议,无奈易果脑袋圆又铁,气的高贵的他数次罢工但未果,“完了又完了,我就不懂了,受虐狂吗你,被炸死在这儿,让你深沉地爱上了这圈地皮?”


    一边数落易果,系统一边急慌慌地翻找,试图找到破拆诱捕圈的工具,好让易果先囫囵出来。那头凤一鸣也没闲着,“桀桀”冷笑着指挥张铁柱打开备用装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5L装塑料油桶。


    里面装的不像油,深红色,晃动间看起来还挺粘稠。


    见张铁柱将桶抗到肩上,拧松瓶口,瞄准似的面朝易果扎起马步,系统大叫完蛋,“不对劲,快躲开!”


    话没落音,5L装大瓶血弹破空飞来。那瞬间易果分明有机会避开,却奇怪地站在原地没动。一大桶混杂多种动物的污血,顿时顺着易果兜头浇下。


    “真他喵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暗!”


    系统随包一起上颠下跳,崩溃大骂,“为什么不躲?!这下舒服了,你又变成个热腾腾的‘活饵’啦,马上又要嘎了,这次你就彻底嘎了!”


    易果从头到脚血糊呲啦,但模样莫名其妙的舒爽,拍拍胸脯,“这次,是,我自己选。”


    “你发癫!”


    系统不听不听,“明明知道他们就是把你当个诱饵,比只新鲜大公鸡都廉价的诱饵,你个死定了的炮灰!就没见过谁为了砸个破盒子过瘾,千方百计重走死路的,总不能是爆炸前一刻,能有什么绝世大宝贝崩到你怀里……等等。”


    系统的小算盘轻轻颤动,“上回你在这个破圈里被炸烂前,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易果目光灼灼盯着不远处,那立在虞渊前的黑色纪念碑。她搂紧她鼓囊囊的小挎包,有话憋不住就想往外显摆似的,凑近了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


    “必须,就,就这里。我,我都有数。”


    说着还一个冷酷转身,尝试朝那边墙头上的凤一鸣比划中指。


    “em……你先给我别动。”但系统莫名开始心慌,它觉得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湖面无波,头顶水泥色天幕像被塑料膜闷住,静的让人发慌。凝滞的空气中,易果浑身污浊的血腥气却越发鲜明,极度危险的鲜明。


    一旦起了风……


    系统抓紧时间回想,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从周围荒草深处从断墙后面,隐隐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猎物已悄然而至。


    不知什么时候起,湖边起了风。易果身上鲜活的气味火星子般随风散开,迅速点燃一双双藏在暗处的饥饿眼睛。


    三队几人已经藏进埋伏点,提前喷在身上的阻隔剂起效,安全地抹掉了他们的气味。


    凤一鸣举起望远镜,缓缓扫过那些荒草深处的暗影。身边机器狗匍匐在地上,头颅高昂,指示灯频闪,正飞快评估靠近中的猎物数量和级别。


    “你们觉得一会儿能引出来几个。”张哥没憋住先开了腔。


    凤一鸣不屑地笑了笑,把镜头扫向诱捕圈里的易果。


    半妖状态的异能者,因被蚀鬼侵蚀后身体消耗大,会异常饥饿。猎人特遣队的都清楚,使用“活饵”引诱他们肯定效果最佳。但出于社会伦理道德考虑,上面严令禁止使用“活饵”。


    然而三队今天不仅大胆用了“活饵”,还是用动物血浇大活人,浇出来的前所未有的重磅“活饵”。被困在诱捕圈的易果,就像个人形血蛋糕。身上那么多气味叠加到一起,无法想象能让猎物有多疯狂。


    “照最近其他队伍的战绩看,最高纪录是六个,而我们,今天一定能把这纪录远远甩到身后。”


    凤一鸣话音没落,斜前方树丛后七八个半妖异能者“噌”地窜出。


    “类别蓝色水马,数量8,饥饿指数良性,受侵蚀等级可控,肉眼评估咬合力……”汇报到关键处,机器狗忽然卡顿。而那一群半人半马的异能者,已经掠过他们,甩着尾巴颠着蹄子径直朝易果冲过去了。


    三队几人没有再等,这群人马里好几个毛亮皮紧,臀大肌健硕,身体状态在猎物里少有的健康,任哪个特遣队看见了都要眼馋。


    “避开要害。”


    凤一鸣先选中了一个体格中等的试手。张哥和另一个队员点头确认目标,趁人马闷头狂颠,张开电捕网合力将其拦截,凤一鸣紧随其后,对网中挣扎的异能者念诵育灵咒。


    “……天地赋灵修,万物得生长……”


    施咒成功,从妖化水马头顶长出一棵金色嫩芽,不过眨眼间,嫩芽成熟掉落,异能者缺损的神智随之复原,退去马的形态,恢复成人样。半晕半醒中,仍不甘心地吧唧着嘴,口水流出老长。


    “三队‘收割人头’数量+1,猎物级别B,请再接再厉。”机器狗跟在几人身后,叼着把红色小旗子激动乱窜。


    凤一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迅速锁定下一个目标。第二个,第三个……他们配合默契,前追后堵屡屡得手,越发的上头。可当五花大绑的猎物在湖边堆成小山,他们抬头看见又一波猎物狂颠而来时,谁都笑不出来了。


    “几,几个了。”凤一鸣弯腰撑住腿,哑着嗓子问脚边机器狗。


    才没多大功夫,她念咒念的舌头发直,连腮帮子似乎都方出一圈。


    机器狗像打了鸡血,红色小旗子挥出残影,“数量8,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去你爹的再接再厉!”张铁柱把机器狗踢开,扯开领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队长,有点不对劲。”


    不是有点不对劲,是十分不对劲。第二波猎物才刚到,眼看不远处第三波就又露了头。想起刚才电话里“发现异常”的警告,凤一鸣眼中露出一丝恐慌,嘴上却说:


    “怕什么,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队伍就被又一波人马冲散。凤一鸣倒霉撞上一个大力后腿蹬,摔倒时扭歪了脚脖子,当即大喊:“掩护我,快掩护我,踢我脸了。”


    局面迅速朝着失控方向发展。人马群撞开断墙,牙齿咬碎一切障碍,拆路机般在湖边踏出一道道凶悍深沟。


    看势头不对,凤一鸣脸面也顾不上,一瘸一拐先一步往远离诱捕圈的方向逃,命令三队立刻撤退。


    “她身上血味再大,她也就一个人,等那些家伙把她吃完,就得来啃咱们了。”


    像已经听见追赶来的蹄子声,三队几人屏住呼吸回头看。诱捕圈那边乌泱泱的一大片,马屁股挤挤挨挨,早就看不见易果的身影。


    不知道谁磕磕巴巴说了句,“这么多张嘴,恐怕早已经渣都不剩了。”


    “那就先下手为强。”


    凤一鸣抹掉手心的冷汗,俯下身,咬牙按动藏在机器狗马甲下的按钮。机器狗后背缓缓打开,亮出了凤一鸣此行的终极手段——


    “战斧”强力炸弹。


    “这次任务没有什么活饵,只怪她运气不好,一来就遇上了最危急的情况,而且她贪功,不听指挥才被失控异能者重伤致死,都明白我意思吗?”


    凤一鸣面孔慌乱到有些狰狞,她咽了咽嗓子,正要开口命令机器狗瞄准湖边引爆炸弹。这时几人身后,小司机从半拉破铁门后面伸出头,半遮住嘴,疯狂往诱捕圈的方向比划:


    “快看那儿!”


    接连几声嘶鸣后,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诱捕圈的异能者们忽然齐刷刷倒下,易果安然立在原地,竟毫发无伤。


    易果抬起眼直勾勾看源源不断奔向自己的水马大群,冷静中更多的是亢奋。不是诱饵,分明是个猎人。


    ……就是姿势有点怪。


    “她在干什么?”凤一鸣推开张铁柱往前走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诱捕圈里,易果高举一把“嗡嗡”充电小风扇,生怕自己身上的血糊味儿飘的不够远似的,360度绕着自己朝外吹。那动静让人分外眼熟,跟老街上卖馋嘴鸭的店老板架着摇头扇吹自家热腾腾香喷喷的油炸大铁锅的招数,完全一模一样。


    诱客,这厮竟在嚣张诱客。


    这正是救助菜鸡希望工程针对易果的处境,为她量身打造的大礼——“小饭桌”系统,又名投喂赋能系统。


    通过“小饭桌”捕获、挽救的妖化异能者越多,系统分得的能量越强,易果自己越能快速觉醒真正异能。


    易果身前挎包即是小饭桌系统的便携版化身,此时“花骨朵小饭桌”几字灯牌般咔咔乱闪,大敞的拉链深处,一口炫光无底大锅热气翻涌,包里来自各色食物的蓬勃香气正不断溢出,与易果身上的血味儿完美汇合到一起,织成一张气味大网,随易果手中小风扇的卖力吹动,越铺越远。


    在虞渊禁区困了多时的半妖异能者们哪里见过自己送上门的,如此规模的私厨盛宴,只知道掀蹄子玩儿命冲:


    “嘶嗷嗷嗷~”(翻译:快看有“小饭桌”,小朋友都能吃,大坏蛋吃更香!快抢啊兄弟姊妹们,如此新鲜的弱者气息,大吃四方,大吃四方!)


    “啊——”


    就见诱捕圈里,易果回应般也张大了嘴巴。垂下胳膊柔顺晃荡,一板一眼,如同海底一条初学捕食的盲鳗。


    食欲感知。系统附加技能一,通过易果张开的嘴巴,捕捉猎物们散发出来的食欲强度。


    领头人马很快警觉,吸溜掉嘴边的哈喇子,放慢脚步。歪脖子瞅瞅前头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同伴,又瞅瞅眼睛锃亮到透出几分诡异的易果,猛地蹬蹄子后撤:


    “嘶%??#哇哇哇!”(翻译:TM谁吃谁啊,有没有点眼力劲儿。闭上闭上,老子都看见你嗓子眼儿啦!)


    见人马群试图往回逃,易果连忙把手伸进包里,慌张掏出把大勺奋力往前撒。半妖异能者们顿时像陷入泥沼里,本就残缺的神智与旺盛本能混战,每一步都挪的很艰难。


    “怪不得脑壳昏昏不对劲,有毒,那女人有毒。”


    “家人们,咬紧牙关,什么诱惑都不能摧毁我方钢铁般的意志。”


    “快跑,他们要抓壮丁,社畜才是真正的畜!”


    见走不了,他们又纷纷转向易果,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嘶吼着,要跟易果拼命。


    远处凤一鸣在墙头上忿忿地鼓掌,“活该,诱出再多也没用,这么贪,先死的就是你自己。”


    躲闪的不过慢了一瞬,易果转眼被一个头锤搡倒,她闷哼一声,赶快抽回差点被啃断的手指。赶在脑袋也被咬住前,她再次从“小饭桌”里舀出一大勺,撒进面前一张张大开的嘴里。


    从年幼到年长,乱中有序,一个不漏。


    “准一点,对对别洒,给的再准一点。”系统絮絮叨叨提醒易果,听起来肉疼的要命。


    虽然手腕哆嗦,但易果眼神非常专注,她冷静观察每个人马的反应,结合刚才捕捉的食欲信息、她出神入化的食材搭配技巧,以及周遭生长环境特点,终于从“小饭桌”里舀出了今日为水马群量身烹制的,最具杀伤力菜色——


    什锦毛血旺。


    蔬菜与水果,混杂着从易果衣服上掉落的血块,在油亮辣汤里狂野浮沉。


    这火红的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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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全场人马当即直了眼。香气挠地一下,又挠地一下,馋的一众锋利大板牙无助地在口水里打滑。


    从小听“白龙马蹄儿朝西”长大的易果很清楚,胡萝卜、苹果、玉米,不论对神话里的马还是现实中的马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加上来的路上那些花花草草上都没见牙印,因此易果猜测,这里的半妖水马们该是喜欢口味重的食物。而虞渊雾大,湿气重,易果这勺子辣乎乎的下去,还能帮着排湿排毒,有助身心健康。


    易果喂这张嘴半根胡萝卜,那张嘴一口苹果,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忽然悄悄清了下嗓子。系统耳朵立起,以为易果要学凤一鸣念什么华丽的绝杀咒言,但易果瞧着面前一张张瓦蓝瓦蓝的龅牙马脸,眼中只有怜爱,话也简单直白:


    “吃”“好,好吃的”“多吃”“来,来都来了”


    像被这世间最强力的咒语俘获,刚还要死要活的人马们戾气尽散,眨眼功夫集体翻了肚皮。螺旋桨似的甩着尾巴,迷迷糊糊张嘴等喂:


    “miamiamia,真香!”


    “原谅这个世界了,心情也平静了,感觉聪慧了许多呢。”


    “咦?人话都会说了,果然,就该用小嘴巴来思考人生。”


    在一片祥和的“吧唧”声中,人马身上纷纷长出一棵露水般透明的嫩芽,瑟缩着伸展开湿漉漉的边沿,乍看很像凤一鸣施用育灵咒后的效果。易果一边擦脸上的污血,一边满意扫视自己的初次战绩。


    她正正衣领,像对谁汇报似的严肃板起脸,为了吐字清楚,刻意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小声念:


    “附加技能二,真香攻击。杀招,晕碳大法。”


    望远镜脱手,凤一鸣踉跄几步,胸口不断起伏,“她真不是异能者?但怎么回事……”


    凤一鸣不再看那一大片被易果成功放倒的水马异能者们,攥紧拳头,转身问张铁柱:“她在公益岗的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


    “负责特遣队新收编异能者监管期的转运、清洁、饲养、心理疏导等一条龙服务工作。”机器狗蹦跳抢答。


    “她一个人轮这么多活儿?!”凤一鸣被公益岗的压榨强度震惊。


    “但她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上个月还在科研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通过科学喂养提高捕猎行动成功率的可行性分析》,我刚才读了,很特别的观察视角。”


    察觉到机器狗言辞间的欣赏,凤一鸣目光一沉,蹲下低声问机器狗:“她弄晕的那一堆里,能用的有几个。”


    机器狗头朝湖边方向来回踱步,罕见的吞吞吐吐,“特遣三队临时编外人员易果,战绩……战绩仍在测算中。”


    “还在测算?!”


    凤一鸣猛地站起来,回头只一眼就立刻明白了原因。他们三队先前合力捕获的猎物们,那些五花大绑后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战利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动拆了捆,总数少了一个,剩下的正淌着口水撅着屁股,手拉手努力朝易果所在方向咕涌。


    抢劫。


    明抢。


    三队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地拖回他们没能叛逃成功的战利品,双倍捆缚绑到原处。然后带着从未有过的团结,掏出了对付妖化异能者那会儿都没使上的家伙。他们默契地对准易果,异口同声:


    “她死了。”


    “这,这不好吧。”系统一早看见三队那边的猎物朝易果蠢动,慌张提醒易果,“还没出禁区,而且他们人多,别给惹急了。”


    易果装没听见,拖着有恃无恐的尾音,鼻子里小小地“哼”出一声,继续埋头在昏睡的人马堆里扒拉。


    她掀开这个胳膊,又抹干净那个的脸,越扒拉脸色越凝重,额角开始冒汗。


    “你先冷静听我说,我刚才想起来有件事好像……咳咳没跟你说清楚,就是咱呢,跟其他那些虚头巴脑的统不一样,咱是成长型系统,是高级货,所以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我也处在一个初级阶段……”


    系统说话间,易果跟前这些人马身上的透明嫩芽依次凋落,但没能像凤一鸣使用育灵咒后那样,让他们成功变回人形。


    易果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神迷茫到有些可怜。系统赶快安慰道:


    “只是现在不行,下次,下次就能不一样。再说咱们能把这么大一群控制住,已经破纪录了,没白干,就是完全实现任务目标,还需要别人协助一下,比如……求求那个会蛐蛐神树咒言的。”


    闻言易果僵硬地把叛变过来的那位人马大哥往远处推了两把,小心翼翼缩起脑袋:


    “现在送,送回去,来得及吗?”


    系统没出声,但易果懂了。她没放弃,白着脸又问:“那那咱们,再,试一次呢?”


    “一滴都没有了。”


    系统气若游丝。它晃动小饭桌挎包给易果看,刚还鼓囊囊的大包,这会儿瘪到只剩一个拳头大小。


    易果倒抽一口凉气,像要找到真正的救命稻草那样,再次扎进人马堆里来回翻找。但来不及了,三队全员已经气势汹汹杀到跟前。


    随行机器狗打头冲向易果,中途却突然冷漠后退:


    “编外人员易果,战绩测算结果,1……0?”


    凤一鸣愣了一下,解气地拍腿大笑,“抢人头都抢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还以为有多大能耐,装神弄鬼大半天,原来全是瞎忙活。”


    “我三队队长把话放在这儿,今天最终猎物数量不论是几,都没你的份。而且我还要投诉你,举报你蓄意破坏我们行动,不仅要你丢工作,还要拘留你,让你背上前科,这辈子彻底完蛋!”


    指天指地,凤一鸣尖酸刻薄了半晌,但易果头都没抬。


    易果抓紧时间把脚边的人马堆翻了个遍,还是没看见她要找的。她神情恍惚,反复嘟囔着:“我‘宝物’呢,那么大一个,我,我那么大一个……”


    遭到无视,凤一鸣脸色黑到了底,刚才逃跑的举动似乎仍在刺痛她自己的自尊心,她死死盯着易果,咬牙切齿:


    “你看不起我。”


    “我,我……”


    “就凭你也敢看不起我!”


    易果像个卡了电线杆的蒸汽小火车一样,刚磕巴着“呜”出两声,转瞬被突然发狠的凤一鸣一嗓子拍出了诱捕圈。


    她甚至没听清凤一鸣吼的啥,只感到一股劲力击中她,撞的她摔出禁锢幕墙,挣断捆缚在身上的咒言锁链,连退几步,一屁股坐进水里才停下。


    虞渊的水真冷。


    易果按住肋巴骨,疼的小口小口喘气。干在她衣服上的血在湖水里晕开,一团又一团,粉色棉花糖一样轻盈又诡异。


    片刻间浓雾骤起。


    岸上凤一鸣还在骂骂咧咧,但易果脑袋里全是轰鸣。她心疼地揉自己耳朵,突然从身后听见呼吸声。


    “哗——”易果猛地从水里挣扎起来。湖面平静的如一把平摊的剑刃,她什么都没看见,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谁都没发觉,雾气掩映的另一边,黑色纪念碑上不知什么时候直挺挺立了个人,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滴水。


    凤一鸣蹚水追过来,继续推搡易果。两人扭打中,张铁柱忽然从浓雾里穿出,惊慌失措跑到岸边,“怎么回事,不好,快离开那个湖!”


    岸上,三队码放整齐的猎物们凭空消失,淌满了血的拖拽痕迹蜿蜿蜒蜒一路延伸到湖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