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雪紧紧拉着妹妹的胳膊，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姐，你留在这里再陪一陪他吧。我就先离开了，到图书馆去看书咯。”宁清薇微笑着，用力且认真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就骑车离开了。不过在从宁清雪身旁经过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在另一边，病房里。


    王雨柔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眼睛半眯着，看到江南征正坐在病床上，望向窗外发呆，于是故意轻咳了一声。


    江南征这才反应过来，把床头柜上放着的饭盒往王雨柔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宁清雪刚刚送过来的，你应该也饿了吧？等你洗漱完就能吃，还没有冷呢。”


    王雨柔没有搭话，只是在蚊帐里对着墙边抬了抬下巴。


    “……”江南征嘴角微微抽搐，下床穿上拖鞋就走了过去，一脚轻轻踹在了姚旭辉趴着的屁股上，笑骂道：“姚哥，你还打算继续听多久啊？”


    “哎哟喂，小江，你可真不够意思。你怎么也得和小王同志再多说几句，再踹我呀……”


    “少废话！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姚旭辉用手把自己的屁股捂着，一下子蹦到门口，嘿嘿笑道：“我刚醒，真的！我啥都不知道啊！”


    见江南征又要抬腿，他像泥鳅一样，嗖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扑哧！”王雨柔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这个姚大哥呀，和那个王胖子还真是挺好玩的。其实他多早就醒过来了，在宁清薇走进病房的时候，我都瞧见他睁眼了呢！”


    “……”江南征感觉自己的内心再次遭受了一轮重击，满脸震惊地转过脑袋，看着王雨柔，嘴角扯了扯说道：“那你这么说的话，雨柔同志你其实也早就醒了？”


    “额，这个……”王雨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解释道：“南征同志，我睡觉比较轻，真不是故意偷听的。主要是那姑娘的脚步声太陌生了，我条件反射就醒了……”


    江南征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略带幽怨地说道：“你还真是天生干民警的料，天赋优异啊！”


    王雨柔却像没听到他的调侃般，直接把蚊帐扎好，说了句等会儿去洗漱，便兴致勃勃地把宁清雪送来的饭盒打开了，还招呼着江南征一起吃。


    “南征同志，这么看来……你和你小姨子之间还有段特别的缘分呐？”


    瞧着王雨柔满脸好奇，一副准备吃瓜的模样，江南征心里也明白她在想什么。


    “雨柔同志，看你搁这儿憋了半天，心里想的该不会是什么不伦之恋之类的吧？”


    “噗嗤！你还挺了解我！不过看你们俩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有什么不伦关系。不然啊，你要是对人耍流氓，我可就真得把你抓起来了！”


    “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江南征嘴角微微一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我得老老实实和你交代清楚这事儿了。这还得从我进咱们厂医院那天开始说……”


    姚旭辉作为一个西溪人，他家一直用的都是土灶。当初在江城当学徒的那几年，他对用煤球炉子就不太在行。


    今天他被赶出急诊室病房后，寻思着既然都已经起来了，干脆就给小江做一顿早饭出来。


    可没想到，光是一开始的生火这个问题，就折腾了他好一会儿。


    当刘峰和钱雯夫妻俩提着一网兜菜赶到厂医院时，只见姚旭辉正蹲在楼梯口后面小食堂的门口，对着煤球炉子干瞪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姚哥，还是我来做吧，您去歇会儿！”刘峰把手里网兜放下后，就走上前去，拿起钩子就往炉子里开始掏。


    看到刘峰这熟练的动作，姚旭辉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一拍脑袋说道：“嘿，我就说怎么感觉空气不流通呢！”


    刘峰闻言笑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问道：“小姚哥，您不是江城本地人吧？”


    “对的，我是西溪人！我们那边都是用的柴火灶，旁边再配上一台鼓风机，火一点着，风这么一吹，那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这煤球炉子弄起来可真是太麻烦了，以前我就不太会弄。”


    姚旭辉笑着说道，便走到门槛边上坐下，看着刘峰搁那儿忙活。


    刘峰笑了一下，调侃道：“您可是艺术家呀，这双手多金贵，那是用来画画的，哪能用来干这些脏活！您以前在江城，是不是老买外面的吃啊？”


    “在我师父那儿，都是师娘做饭给我们吃。有时候我起来得比较早，就会去方泽坛那边画画，路上顺便买点吃的。就这么渡过了好几年。我爸妈每次来信，都要数落我一顿。”姚旭辉回想起过去，脸上洋溢着温馨的笑容。


    “小姚哥您可真有福气，您师娘对您肯定很好吧！”刘峰笑着说道。


    “对啊，师娘对我确实挺好的。”姚旭辉说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刘峰很擅长察言观色，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后，就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也不好再多问，赶忙指着站在身后的妻子，介绍道：“小姚哥，这位是我爱人钱雯！”


    “哎哟，你看我，光顾着看炉子了！”姚旭辉连忙站起身，准备和钱雯握手，又赶紧在身上擦了一下手，一脸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手上全是煤灰……”


    “没关系的！您好啊，姚艺术家！这几天我可老是听我家老刘念叨您好多次了呢！”钱雯爽朗地笑了起来，赞叹道：“咱们小江的朋友，那可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哈哈！”


    “您言重了！我还没什么名气呢！”姚旭辉咧嘴笑道。


    “以后肯定会出名的！”钱雯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接着说道：“小姚哥，您去旁边歇一会儿吧，我和老刘来做点吃的。等做好了就来叫你们！”  “那好吧！”姚旭辉站到台阶上，说道：“那就麻烦刘峰你们两口子啦！”


    姚旭辉摆了一下手，转身离开。刘峰见状，这才把背后的帽子取了下来，戴在了钱雯头上，笑着说：“小心晒着了！”


    “嗯！老刘，我来把菜切了。今天你负责生火，给我打下手就可以了！”


    刘峰听后，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说道：“哟呵，夫人今儿要准备亲自下厨啦？”


    钱雯笑了一下，“你这是打趣我呢吧？看你那得意样儿！”


    随后又一脸骄傲地说：“我可得帮你把咱小江照顾好，你难得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刘峰咧嘴嘿嘿笑了声，“还得是夫人您，永远都是这么有远见！”


    姚旭辉到厕所外面洗了一下手，回来时看到罗自强还在凳子上睡着，嘴里嘟囔着梦话。


    他好奇地蹲在胖子面前，听了好一会儿，越听嘴角咧得越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自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突然就瞧见跟前蹲着个人，吓得一哆嗦，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我去，老姚，你想吓死我啊！差点就亲到我脸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擦自己的嘴巴，仿佛在确认有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


    “你可拉倒吧，小爷我可不搞那龙阳之癖！”


    姚旭辉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你少胡思乱想，我喜欢的可是女人！”罗自强满脸幽怨地看着他，忽然发现这家伙偷偷在笑，联想到刚才梦到的情景，心里一慌，试探着问：“老姚，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嘿嘿！”姚旭辉伸出一根手指头，“你买包大前门给我，我就不把听到的事儿说出去……”


    “靠，你这跟强抢有啥区别！”罗自强瞪了他一眼，可心里还是比较心虚，“鬼知道你有没有听到啥？”


    姚旭辉左手从脑袋边伸过去，抓住右脸，故意做出一副妩媚的样子，娇声说道：“胖子你刚才说我香，真的假的……”


    “嘭！”


    不等他把话说完，罗胖子就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姚旭辉刚要破口大骂，紧接着又被对方拉了起来。


    “你放心，这肯定得赔！一包大前门，你可千万别把这话说出去啊！”


    “……”看着罗自强脸上那副坏笑的表情，姚旭辉一脸幽怨地捂着胸口，啐了一口：“你个死胖子，现在没两包烟，这事儿不算完！”


    “嘿嘿，行！”罗自强呲牙笑了一下，对于自己这种先动手再安抚的做法那是相当的得心应手，既能报复对方，又让人挑不出毛病，关键自己心里还觉得挺爽。


    他瞅了瞅姚旭辉，又左右扫视了一下走廊，有些纳闷，赶紧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现在才七点过一点。


    “我的天，老姚，你今儿起得还挺早啊！”


    姚旭辉站起身，只是说了一句“出去说”，便往外走去。


    罗自强愣了一下，知道姚旭辉一般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郑重其事，赶忙跟了出去，还很乖巧地掏出烟给对方递了过去。


    “姚哥，咋啦？这么神秘兮兮的！”


    “刚才有个小姑娘到厂医院来看望小江，你猜怎么着，竟然是宁清雪的妹妹！”


    “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是她妹妹又咋了？”罗自强闻言笑了一下，压根没放在心上。


    姚旭辉扭头看了他一眼，“重点是，这姐妹俩刚才正好碰到了，而且都是送早餐来给小江的，这一幕正好被我看到了。我当时就在屋里的凳子上睡着，整得我当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结果她们说的话全被我听见了！”


    “啊？为了小江，姐妹俩掐上了？哎呦喂！这到底咋回事啊？”


    罗自强这下立马来了精神，满脸都是吃到大瓜的兴奋模样。


    姚旭辉摇了一下头，“这事儿估计有点阴差阳错，我就听了个大概，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就只知道宁清雪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要不是今早正好碰见，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哟，这可太有意思了！老姚，快，你还听到了什么？赶紧详细和我说说！我的妈呀，小江这桃花运咋这么旺呢！快快快，我要知道细节！”


    罗自强的八卦劲头一下子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满脸的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江南征把自己和宁清薇相识的前前后后，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王雨柔听。


    “哈哈哈，这小姑娘，还真是古灵精怪，有意思得很呐！”


    “可不是嘛，她人真的挺好的！”  听到江南征描述宁清薇那些俏皮有趣的事儿，王雨柔忍不住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说来也怪，江南征在跟她讲宁清薇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如同之前讲起宁清雪一样，仿佛对方就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彼此之间毫无隔阂，也没有丝毫距离感，显得格外亲近。


    不得不说，王雨柔确实是个绝佳的聆听者。


    她会全身心投入到江南征的讲述里，认真琢磨他话语中的困惑，恰到好处地引导着讲述的节奏。


    她给予江南征的情绪支持，那可真是相当到位。


    王雨柔看到走到床尾坐下的江南征，脸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忧郁，怎么也化不开，便笑着说道：


    “你愁个什么劲儿呀！你又没做什么错事！”


    江南征听了这话后，双眼陡然一亮，仿佛一道天光穿过重重迷雾，瞬间拨云见日，心情豁然开朗，赶忙转头看向王雨柔。


    只见王雨柔的双眸，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那明亮的光芒，似乎比他此刻豁然开朗的心还要闪亮。


    “可以开始吃饭喽！”


    刘峰一钻进病房，就大声喊了这么一嗓子，身后紧跟着他的妻子钱雯，两人手里拿着好几个饭盒走了进来。


    “钱雯姐！你来了！”


    江南征看到钱雯后，顿时满脸惊讶地笑着打了声招呼。


    钱雯先把饭盒放在柜子上，一边和刘峰搬着饭桌，一边说道：“小江啊，真不好意思，我之前跟着团去慰问演出去了，这才刚回来。就听说你受伤了，我就赶忙过来看望一下你。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啦？”


    钱雯和郭芙婷在同在一个工人歌舞团，昨天就从郭芙婷那儿得知她们出去演出的事儿了。


    江南征听后，连忙摆了一下手，笑着说道：“钱雯姐，您这说的什么话呀。您能过来看我，我就已经特别开心了。您看看，还麻烦您和刘哥一起给我做吃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咱们都是朋友，就别这么见外！”钱雯微笑着，看到王雨柔正在床上躺着，满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便走过去说道：“你好呀，小王。我和郭芙婷是同事，我之前就听她提到过你好多次呢！今天一看，哎哟，你可真是像仙女下凡一样，漂亮得很呐！”


    刘峰赶忙在一旁介绍：“小王，这是我爱人钱雯，也在工人歌舞团工作。”


    “钱雯姐您好！您可别听郭芙婷搁哪儿乱说，我长得也就普普通通啦！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王雨柔红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一下手。


    “你要是都算普通，那我们岂不是得自惭形秽啦！哈哈！”钱雯见她如此谦虚，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罗自强和姚旭辉也走进了病房，看见钱雯后，纷纷打了声招呼。


    “哇，刘哥，你和嫂子做的早饭可真丰盛啊，感觉像过年一样！”罗自强忍不住调侃道。


    姚旭辉也挺惊讶，这早饭可不简单，有香辣肉丝，旁边还放着烙好的薄饼，显然是用来卷肉丝吃的。还有番茄鸡蛋汤，另外一道素菜是黄瓜炒豆干。


    对于早上的早饭来说，两菜一汤，着实算得上奢侈了。


    “你这胖子，还是快点坐下来吃吧！”刘峰满脸笑容的说道，被人夸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刘峰连着在厂里守了你好几天了，小江，你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早晨他下了班，我想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小江啊，今天白天他可能没法在这儿陪你了。”钱雯略带歉意地说道。


    “你客气了，钱雯姐，刘哥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在我受伤的这段时间里，让兄弟们跟着受累好几天，我心里也蛮过意不去呢！确实该让刘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江南征满怀感激地说道。


    “刘峰、钱雯，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姚旭辉赶忙招呼着说道。


    “哎哟，你们这都开始吃上啦？”就在这时，朱子建带着妻子潘春莲和女儿岁岁走进了病房，俩人手里也都拿着网兜。


    “干爹！我来了！”小岁岁一看到江南征头上正缠着绷带站在床边，刚迈进病房就飞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你真的好厉害啊，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爸爸和我讲了你的英勇事迹啦！”


    “岁岁来了！”江南征轻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伸手把小家伙脸上的泪水擦去，温柔地说道：“好啦，不哭不哭，你看干爹这不是好好的嘛！不但没事儿，还抓住了坏人！”


    “干爹！你……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小岁岁伸出小手，轻轻摸着蹲着的江南征的脑袋，满眼都是心疼。


    看到这一场景后，王雨柔紧紧抿着嘴唇，她对江南征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能蹦跶起来呢！”江南征说着，便轻快地跳了一下，看到小岁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顺势把小岁岁抱了起来，问道：“你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呀？”


    “可乖啦，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爸爸妈妈！”小岁岁咧嘴笑开了花。


    江南征点点头，目光转向已经手脚利落地收拾起病房卫生的潘春莲，心中满是感动，说道：“春莲嫂子，快别忙活啦，病房已经很干净啦！你和朱哥早饭吃过了吗？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我已经吃过啦，你们吃你们的！我就顺手收拾一下，用不着管我。”潘春莲笑着回应着，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下来。


    “小江，别管她。自从知道你受伤了，春莲在家里担心得觉都睡不好，专门去我丈母娘那儿弄来一只养了三四年的老鸭子过来，你看，这是昨晚就给你熬上的老鸭汤。”


    朱子建从网兜里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陶瓷罐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正好大家都在这里，都来尝尝鲜！”


    “哈哈哈！”周围的人听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