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上错榻

    宁萱儿记得,那日她离开碧玉院,是为了帮表小姐去库房取些她缺了的笔墨。


    平日里这活自然不是她干的,只是那日绣荷犯了懒,自然而然地便推到了她身上。


    库房的管事冯嬷嬷是管家王英的妻子,是个面善心热的妇人。


    当时,冯嬷嬷本坐在桌后清点库存,见到来库房的不是熟悉的面孔,便了然了其中关窍门道。


    她看着宁萱儿,想起自己那早早夭折的女儿,若她健康长大,也该是这个年纪。


    于是她不由得心生怜惜,想多嘴提点宁萱儿几句。


    冯嬷嬷将笔墨用油纸包好后,稳当地放在了宁萱儿手中,笑得慈祥:“有时候过于出挑打眼,也容易受到别人挤兑,但这不是你的错。”


    “但若想日子过得好些,还是要学会讨好该讨好的人。”


    宁萱儿不禁愣住,却见冯嬷嬷温柔继续道:“我记得表小姐近日胃口不太好,你去膳房取些清凉开胃的点心送去,若膳房的人问了,你便说是我的孝敬。”


    宁萱儿感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连连道谢,最后被冯嬷嬷哭笑不得地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但冯嬷嬷的想法虽好,却不知道宁萱儿一直做些洒扫庭院的活计,库房的路也是绣荷指了才知晓的,因而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膳房在哪。


    谢府占地广阔,仿照前朝皇家园林建成,其中雕梁画栋,回廊曲折,令人生叹。可气派是气派了,却苦了宁萱儿,七拐八拐地也没找到膳房的路,反而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被困在各色花园景观中,怎么也找不到有人住的院落,直到在穿过一个拐角处时,宁萱儿隔着层叠树荫瞥见了房檐的痕迹。


    她喜出望外地往里走,豁然见得一个开放式的八角亭,亭后种满了松竹,随风发出清脆的响声。竹影婆娑落在亭中,留下破碎清影。


    本是极美的场面,宁萱儿却无暇欣赏。


    只因这用来观景的亭台,不知为何笼罩着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她定睛看去,发现亭中有四人,只有一人坐在圆凳上,身着青色直缀,神色淡漠。


    而剩下的人中,有两个与寻常护院装束不同的壮汉正拿着长棍,挺拔站在唯一跪着的那人身后。


    而跪着的那人,衣衫褴褛,背后血肉模糊。


    宁萱儿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这是在,动用私刑?


    本能让她想要往后跑,但因踩到一块石子,发出了不大不小,却足以回荡在四周的声音。


    “喀哒——”


    下一刻,亭中坐着的那人放下手中茶盏,仿佛早知道她在那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转过头看向了她。


    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宁萱儿的心短暂的停滞了一下。


    男人敛着一双桃花眼定定凝着她,仙姿高彻,俊美得不似这凡尘中人,眉心一点朱砂平添几分艳丽。


    她认得他,这是谢府的二公子,谢枕鹤!


    宁萱儿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谢枕鹤自幼天资聪颖,更是在十七岁成了圣上钦点的新科探花郎,不靠祖上恩荫,只靠自身才学得以入仕,是京城年少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不仅如此,他还生性温柔儒雅,素有“瑶林琼树,风尘外物”的美名,是无数京城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①


    这样的人,怎么会?


    宁萱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那般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为何会做着如阎王修罗般惨无人道的事情……


    亭中两个手下循声看向愣在原地的宁萱儿,其中一个皱眉问道:“少爷,是否要把她拿下?”


    谢枕鹤摆了摆手,好整以暇勾唇浅笑道:“不必。”


    “你们先将人带下去,晚些我再来审。”


    谢枕鹤话音落下,跪在地上那人的身子就重重地瑟缩了一下,似是恐惧他到连听到他的声音都害怕。


    两个手下闻言,只得听命:“是。”


    谢枕鹤朝宁萱儿走来时,她还处于发懵状态。


    直到鼻尖耸动,嗅到谢枕鹤衣襟间裹着的冷梅香气时,她才如梦方醒。


    下意识地想跪下,却因为呆站太久而双腿发麻,脚底还没从地面挪动开来,便膝盖一软,眼看着就要往前摔去——


    正在此时,一双有力的大手,隔着衣袖稳稳地捉住了她的手臂。


    好凉的手,凉得刺骨。


    宁萱儿怔住,抬头看向谢枕鹤,嘴角因紧张而不自觉的抿起。


    “少,少爷……”


    谢枕鹤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垂着长睫睨着她。


    眼前的少女肤白胜雪,冰肌玉骨下却透着淡淡的薄红,是极好的气色。


    朝晕落在她的脸上,让她鼻梁中间的那颗极易被人忽视的小小红痣格外瞩目。


    可不知是吓坏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那双漆黑又澄澈的眼,此刻瞪得又圆又大,活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谢枕鹤嘴角笑意愈深,轻启薄唇道:“都看到了?”


    宁萱儿身子一颤,背脊绷紧,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会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就要杀她灭口吧?


    冷汗瞬时濡湿了宁萱儿的后背,她张了张朱唇,奋力挤出了几句解释的话语。


    “奴婢,奴婢是碧玉院的丫鬟,本想着替表小姐取些笔墨回去,却因不熟悉府中道路,迷失了方向,这才……”


    听到此话时,谢枕鹤牵了牵嘴角,饶有趣味地应了一声:“噢?”


    忽然,钳着她双手的力道一松,宁萱儿以为谢枕鹤改主意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那修长的手指挑起。


    她被迫仰起头与谢枕鹤对视。


    谢枕鹤与她越贴越近,最终停在了一个有些暧昧的距离。


    他俯身低头,发丝落在了宁萱儿的锁骨处。


    一荡一荡的,撩得她好痒。


    谢枕鹤眯了眯美目,声音清润,却说着冷酷无情的话。


    “这个秘密被你瞧见了,你说……”


    “我要怎么处置你呢?”


    倏地,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后腰上,彻底断了她逃跑的去路。


    “割了你的舌头,还是杀了?”


    宁萱儿瞪大双目,白皙的脖子绷紧,鸦睫拼命地眨。


    她咽了口口水,心下近乎绝望。


    她别无他法,只能求饶了。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少爷…求您饶奴婢一命吧!”


    宁萱儿说到最后时,声音放得很软,软的有些甜腻。


    谢枕鹤见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忽然放过了她被捏得有些痛的下巴,五指渐渐往下移,伸向了她的脖颈。


    宁萱儿眉心拧紧,心底暗道完蛋。


    他这是要掐死她,以此就地正法吗!


    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离她越来越近,她害怕到极点,本能地将眼睛紧紧闭上,逃避这个她不愿接受的事实。


    娘,对不起。


    女儿不孝,还没能过上好日子,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若有来世,女儿一定不会再到处乱跑!


    她吸了吸鼻子,等待着自己的死期,可预想的窒息感没有到来,如玉般柔润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雪白的脖子,蜻蜓点水般一晃而过,而后便离开了她的肌肤。


    而原本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移开了,在她发顶处落下了轻柔触感。


    她的身子不由得一抖。


    宁萱儿头顶传来一阵极为好听的,仿若珠玉相接般的笑声。


    她咬住双唇,怯生生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见谢枕鹤掌心对着她,向她展示指尖的桃花瓣。


    他双眸含笑,玩味道:“你头发上有东西,我替你拭去。”


    宁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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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还没从刚刚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


    不是要杀她么,怎么又把她放了?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提及了表小姐,谢枕鹤就改变主意了?


    谢枕鹤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这幅模样,鸦睫翕合,那双多情桃花眼弯了弯。


    “没关系,无论你看没看到,无论你是谁的人,只要你在这谢府,就逃不出我的掌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指节上的玉扳指,朝宁萱儿身后走去。


    “若让我哪天听到有关今日的事……”


    谢枕鹤与宁萱儿擦身而过,嗓音温雅一如方才,却无端端让宁萱儿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其中的含义却不言而喻了。


    垂着头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宁萱儿才将提着的气松了下来,劫后余生般抚了抚不断起伏的胸膛。


    老天保佑,让她逃过一劫。


    谁跟她说这二公子温文尔雅来着,都是骗人的!


    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真是个活阎王。


    她下次见他一定要绕道走,要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


    “萱儿?”月见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俨然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宁萱儿身子猛地一抖,思绪逐渐回拢。


    原是月见见她久久愣神,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起来。


    宁萱儿几乎要头晕目眩,伸手桎梏住月见,求饶道:“停停停!”


    月见这才放了手,挑了挑眉,叉腰看她:“叫你几百遍了也不应,还以为你魇住了呢。”


    宁萱儿扶了扶额,无奈道:“本来没什么事,被你晃成这样,也有事了。”


    月见咧嘴一笑:“不扯皮了,刚说到哪了?”


    “噢,对了,二少爷……”


    宁萱儿听到他的名字就后背发凉,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别别,他还是算了,我招惹不起。”


    宁萱儿回想着那日情形,嘴巴委屈地嘟了起来。


    她又不是故意撞破的,恐吓她就算了,还拿她寻开心。


    知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真是坏透了。


    月见见她这样,以为宁萱儿是听了自己方才的话才对谢枕鹤敬而远之,殊不知他们两个完全是鸡同鸭讲,根本没想到一块儿去。


    但总之殊途同归,归根结底都是得出一个结论,远离谢枕鹤。


    所以月见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珠骨碌碌转了转:“那便只剩下三公子和四公子。”


    “四公子性子顽劣,又整日小娘长小娘短的,是个没主意的。”


    月见瞥了一眼宁萱儿,摇了摇头:“加上赵姨娘的性格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是算了。”


    宁萱儿眨了眨眼,对月见接下来要说的话有所了然:“你的意思是,从三公子谢长衡处下手?”


    “对!”


    “萱草!”


    两个声音一齐响起,宁萱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浑身一激灵,倏地回头望去。


    是碧玉院里头与绣荷一同在房里伺候的丫鬟,绘春。


    绘春是绣荷的好姐妹,平日里待宁萱儿虽说不上坏,却也不冷不热的。


    但她此刻却是板着一张脸,眼神鄙夷仿佛在看什么腌脏东西:“干完活就赶快回来,表小姐在四处找你呢!”


    月见心中蓦地一沉,直觉告诉她,阮妙盈此刻找宁萱儿大抵不是有什么好事。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宁萱儿,却见对方答应了一声绘春后,便没事人似的看向她,巧笑倩兮道:“那我先去啦,我们改日继续聊,今日多谢你了,我的好月见。”


    说罢,她便一溜烟地跑走了,徒留忧心忡忡地月见站在原地。


    “等等!”月见阻拦的话语还堵在口中,宁萱儿早已走远了,她只能愤愤地放下手。


    “真是个不省心的……但愿只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