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其明大摇大摆，赶在上课铃声结束的那一瞬迈进教室里，眼尖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诡家宁正对着她挥手，指着它后面的座位，路其明小跑到位置上坐下去。


    她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诡家宁和诡文文，两个小诡是同桌，诡文文的两个脑袋和诡家宁正凑在一起，三个脑袋嘀嘀咕咕，混杂在周围细碎喧嚣的交谈声中。


    学校第一节课的时间是六点钟，太阳升起的时间，但因为阴雨，窗外天色还是蒙蒙的灰暗，教室里浑浊而沉闷，溢满了嗡嗡声。


    路其明若无其事的把空白卷子塞进桌斗里，指腹下触感金属的冰凉，而是宣传页带着凉感，接近皮质的触感。


    路其明手一顿，从桌斗里抽出宣传折页。


    【出人头地高级中学（以下简称人头高中）是位于诡域郊外一所全日制寄宿高中，风景优美，设施先进，秉承为学生终生发展奠基的办学理念，教育质量始终位于前列。在不断探索的过程中，人头高中也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教育特色，屡创佳绩。】


    【建校以来，人头高中以辉煌的业绩赢得了许多荣誉，先后获得“诡域先进教育集团”，众多公司“优秀人才基地”等荣誉。】


    【目前，人头高中正在广纳优秀学生，欢迎各位的到来。以下为新生入学须知。】


    【1.学生来到学校是为了更好的成绩。】


    【2.学生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3.最终考试结束后，学生无论成绩如何都可自行离开学校。】


    路其明抬头观察高三17班的教室，算不上狭小，但学生太多了，分外拥挤，每个学生都卡在窄小的桌子缝之间，脚边堆着一摞连一摞的课本习题，想要行走活动极为困难。


    墙壁斑驳，接近桌面的部分是历届学生涂涂抹抹的痕迹，更上面悬着红色横幅，“今日奋战，明日辉煌”，“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路其明托起下巴陷入思索，从来到人头高中的经历看，第三条规则和前面两条有些冲突，这个学校一直在强调努力，强调认真学习，符合常理的第三条规则应该是学生只有考出良好成绩之后才能离开学校，第三条有可能是条假规则。


    她应该无视第三条规则，尽可能的违背一二条规则，扣除自己的生存点。


    想到这里，路其明再次尝试打开玩家系统，无果，玩家系统无情弹出“系统修复升级中，请稍后再试”的弹窗。


    她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奋斗未来有限公司逃出之后，一切都乱了套，搞的她现在也不敢肆无忌惮地作死，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办公系统没能及时捞到自己，真死了。


    关于为什么自己会完美通关，以及为何莫名其妙跑到这个关闭期副本，一同跌入副本的林琪和王哥为何失散，路其明觉得，事情的关键在于根本打不开记录的那个副本中枢。


    她拿走了副本中枢，脱离奋斗未来有限公司的副本之后，中枢就化作一枚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碎块，表面暗淡中不时闪过一丝丝细微流光，它正躺在自己的系统背包里。


    不是玩家系统，是办公系统。


    【副本中枢中存在一定规则错误，剥离原副本时引起了暂时性的规则混乱，办公系统正在尽快对其进行排查修复，请稍作等待。】


    这是发财的原话。


    她推测自己的完美通关，突入其来的副本和失散的同伴都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规则混乱引起的。


    规则混乱带来的其他后果路其明难以预料，她决定先暂时苟住，别作死，等到玩家系统修复升级完，自己找到林琪和王哥之后再做打算。


    “嘭——”


    “哎呦我去，谁打我！”


    脑门上一阵突如起来的短促尖痛打断她的思绪，路其明痛嘶一声，一枚粉笔头倏地掉在她手里。


    “打的就是你们！”


    教室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蓝色条纹衫的中年六臂诡，右边第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左边第二只手夹着课本，剩下四只手全都攥着粉笔头，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它对路其明的痛呼不以为意，反而向着全班同学怒目而视。


    “吵吵吵，一楼老师和我说它在一楼都听的见你们在吵，我就没有带过你们这么吵的班！”


    “一个个早读都有气无力的，怎么说闲话这么有劲？！要是把你们说闲话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我都不敢想咱班成绩有多好！”


    路其明捂着头无语，道理她都懂，但她又没说话，打她干嘛？


    “还有个别同学，虽然没有说闲话，但是坐在位置上一脸呆滞，一看就是在发闲呆，心思不在学习上。”


    “月考考成这样，一个个还都这么悠闲，我要是你们，我都害臊！”


    “月考？老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啦？”


    六臂师诡余怒未消，举起课本抖三抖，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


    夹在课本中间的成绩单被它拍在讲台上，没好好气回复道：“出来啦！一个个考出来的成绩，我在我们办公室都抬不起头来。真是我的好学生，让我丢尽了脸啊！”


    桌子在讲台右边的“右护法”伸长脖子去瞅成绩单，一边瞅，嘴里一边发出啧啧的称奇声，“嘶——，厉害啊厉害。”。


    第一排一个戴眼镜的巨眼诡看不惯它，一巴掌拍在右护法诡的校服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别发怪声，你看到我的成绩了没？”


    右护法诡小腰灵活地一扭，躲开了眼镜诡的第二巴掌，“诶，你猜？你考的——啧啧啧。”


    六臂师诡瞪了打闹中的两诡一眼，拿课本拍了拍讲台。


    “月考成绩整体来说都在下滑，咱班还是太浮躁了，没有那种整体都沉浸在学习里面的风气，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


    “诡月，你这次虽然考的还行，但和你的最高成绩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得收心啊。”


    诡月，就是坐在第一排的眼镜诡，讷讷收回自己巴掌，点头称是。


    “好了，同学们把桌子拉开一点，我们做一套卷子巩固一下。哦，对了，我们还来了位新同学，名字是路其明，大家多多照顾新同学。”


    学生诡们齐齐哦了一声，随后熟门熟路地收拾桌面，准备开始考试。


    只留下坐在最后双眼迷茫的路其明，手足无措。


    她点了点前面诡家宁的肩膀：“我们考什么啊？”


    “数学。”


    “哪个数学啊？”


    “就数学啊，还有哪个数学，这次考的应该是导数。”


    路其明一噎，原本打好的腹稿顿时忘了怎么说出去。


    诡怎么也要考数学啊？


    诡的考试，不应该是把玩家视作猎物玩弄，比赛谁先割下玩家的头颅，或者把玩家的身体剥开，逼迫玩家查自己的肋骨，查一根抽出来一根吗？


    或者告诉玩家需要在学校里逃离追杀的同时，寻找学生诡的尸块，少一块就算不及格，等玩家拼尽全力，牺牲所有，背叛队友和良心终于找齐所有尸块时，狞笑着随便找个理由宣布玩家失败吗？


    她沧桑地坐回原位，暗自叹息自己果然被时代淘汰了。


    规殉已经演化成了作为主制作人的她完全看不懂的模样。


    “快点准备吧，随堂考试也要记入档案的，影响个人积分的，可不能松懈。对了，你带笔了没？我这有多的。”


    ……


    第二节下课，路其明晕头转向，什么中枢，什么副本，什么林琪，全都忘个一干二净。


    脑子里全是自己绞尽脑汁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仅剩的一点数学知识，正化作繁复的刁钻符号绕晕她。


    她虚弱地拖着自己身体，主要是枯竭的脑袋，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却被诡家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等会儿再说，咱们该去跑操了。”


    “跑操？！”


    路其明音调提高了八度。


    “咱们楼层高，我们得快点。”


    诡家宁催促着她，想到了点什么，又补充道：“这个也必须做，不去扣分。”


    路其明：“我们现在跑下一楼根本来不及吧。”


    “这个不用跑到一楼，往下20层就是咱们高三的专属跑操地，学校专门安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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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谢谢学校啊。


    路其明磨磨牙，还是跟着诡家宁走了。


    ……


    “休息会儿，必须休息会儿。”


    路其明这下不光脑子累了，身体也接近力竭。


    “睡会吧，咱们下一节课还有足足十分钟，够睡一觉了。”


    十分钟怎么睡？


    刚闭上眼睛就上课了吧。


    路其明的疑问没能说出口，她眼睁睁地看着诡家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头埋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不一会儿，整个班级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路其明默默把疑问声咽进嘴里，心中倏然升起敬佩之情。


    哪怕是在路其明的坐立难安中，十分钟的时间也是转瞬即逝。


    但只睡了这一小会儿的学生诡们起身，伸了个懒腰，却个个都显得精神饱满，一看就是睡了饱觉。


    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声，新老师迈进教室，两只耳朵格外硕大，足有半个脑袋那么大，是个大耳诡。


    “同学们都起来啦，咱教室怎么老是一股味儿啊，是不是又有同学偷偷吃泡面了？”


    大耳诡老师捂住鼻子，眉头略带嫌恶得罪皱起，挥舞手臂指挥着：“窗户旁边的同学，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你们天天在这个环境里，脑子都不清醒，怎么好好学习。”


    “OK，classbegin.Now——”


    路其明一脸懵，再一次接过前排诡家宁递过来的卷子，无力吐槽。


    她左想右想，直到一上午的考试结束，她还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诡学数学英语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


    一开始看到诡的课程表时，她还以为这都是背景的一部分，考了一上午试却发现——它们真学啊。


    在诡的世界，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


    她来不及深入思考。


    路其明发现自己似乎是被托付给了同寝室的诡家宁和鬼文文，什么行动两诡都是带着她一起的，中午吃饭也是。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诡家宁含胸低头，竖起课本作为掩护，扭头，一脸严肃地和路其明说道。


    “三，二，一——下课了！”


    “安静——都坐在座位上，别动，我拖会儿堂，把这一题讲完咱们再下课。”


    “啊——”


    诡家宁脸色一垮，和全班同学一切发出长长一声遗憾婉转的叹息。


    “好啦好啦，我知道大家一上午都累了，就讲这一题，这一题咱们错的同学太多了，必须得讲。”


    老师虽然拖堂，却没有食言。


    随着它一声令下，仿佛赛场上的起跑号令枪，高三17班的学生诡们宛如离弦之箭，眨眼间淹没进如饿诡海的诡潮中。


    路其明拽住诡家宁的校服袖子，在摩肩接踵地诡潮中踮脚探头，艰难地向着比她现在所在楼层低个十几层的食堂移动着。


    她跟着诡家宁它们成功抢到了饭，一屁股坐在油腻腻的破旧饭桌上。


    诡家宁它们显然是饿狠了，几乎餐盘刚沾到桌子，它们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运气不错。”


    诡家宁一边往嘴里灌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老师都拖堂了，咱们居然还能抢到限量的西葫芦炒肉。”


    运气不错吗？


    路其明专心致志地拿勺子搅拌着和涮锅水别无二致的番茄蛋花汤，好像找到了很好玩的东西。


    分不出别的眼神看餐盘里糊成一团的酱黄色炒茄子，甜口葱爆月饼西瓜，以及能同时硬的像石子，糊的像泡发尸体，烧糊的味道裹在夹生米粒外面的米饭。


    唯一还算看的过去的西葫芦炒肉清汤寡水，仔细翻找或许能找到比指甲盖更大，比更卷子更厚的肉片。


    但放在一看就没有好好清洗过的油腻餐盘里，也让人失去了把它送进嘴里的勇气。


    难为诡家宁在狼吞虎咽中还能分出精力关心一下新同学。


    “你不吃吗？今天的饭还不错。”


    “没事。”路其明微笑，“我不怎么喜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