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造纸坊2

作品:《被嫡姐未婚夫救了后

    坊内,匠人们有条不紊各自忙碌着。捣浆的捣浆,晾晒的晾晒,一旁竟还有名监工,无一人闲着,真真是将扒皮精神发挥到极致。


    织暖挥笔列好采购清单,递给黄掌柜,“请掌柜的尽快按我写的去采买吧。”


    掌柜的颔首接过,转身时却怔了一瞬,“你要这些东西做甚。”


    “粘土、陶土、方盘器模具,我这是造纸坊,可不是烧陶窑。”


    “掌柜的嘴上说着信我,却还是……”织暖叹了声气。


    左右他都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出一百多本话本,眼下除了信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黄掌柜果真没有再多说什么。


    织暖借口如厕,趁机溜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她回来将黄掌柜购置好的粘土、陶土在盆里混好。又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往里掺了她出门购置的白粉,加了水用力和着。


    匠人们见状围了上来,窸窸窣窣高声议论着。


    “搁这里和泥呢,小丫头!”


    “有这时间,不如去抄话本子!年纪轻轻的,都喜欢吹牛逼!”


    “爷们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爷们都不知道的事,你能知道?”


    织暖将棒槌一摔,“够了,什么爷们狗们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有你,过来帮我和泥。”


    匠人们哪里肯听她的,扯着嘴得瑟着不以为然。


    “黄掌柜!”织暖伸着脖子朝人喊,“我劲儿小,捶不动。”


    于是,在黄掌柜的指令下,说风凉话的匠人们只好收起嘴脸,老实帮起了忙。


    织暖将搅好的胶泥平摊在模具上,用刀具划成整齐划一的小方块,晾了一夜。翌日一早,命人将方块拿去烧制后在其上刻出话本子的反文字模,整齐排列在字盘内,涂墨。


    “如此,直接印制便可。”织暖吩咐匠人道。


    黄掌柜从未见过如此法子,一时喜笑颜开,赶忙命造纸坊所有匠人们照做,不出半日,才至申时,便完工。


    “织暖姑娘,多亏了你啊!解我燃眉之急。”黄掌柜手中握着一枚金锭,双手奉送织暖:“说什么你都要收下这枚金锭,算是答谢!”


    “那是自然!”织暖毫不客气接过。


    她意味深长看了眼黄掌柜,很是干脆,“事已解决,告辞!”


    “织暖姑娘慢走!”黄掌柜呲着牙笑嘻嘻。


    望着织暖离去身影,管家叹息道:“这姑娘看着是个麻利的,精通造纸,又破天荒想出了胶泥排版印刷,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掌柜的怎不留她?”


    “留她?留她作甚,”黄掌柜拨弄着晾晒的树皮,并不抬眼:“昨日她制胶泥时,匠人便已偷着学会。我瞧着时辰,匠人制好的胶泥应是在烧制中。到时候咱造纸坊自己刻字印刷,既提效率又省银两,哪里需要再多张嘴吃饭?”


    “掌柜的英明!”


    话音才落,有名匠人急匆匆跑了来,悄声在黄掌柜耳边说了什么。


    “快,快去请织暖姑娘回来!”黄掌柜霎时变了脸,不可置信皱紧眉头,他朝管家招招手,急忙催促。


    他口中的织暖姑娘此刻正慢悠悠走着,心里的数默念到一时,管家果然冲到她跟前,拱手道:“织暖姑娘且慢,我家掌柜还请您坊间小叙。”


    织暖抿唇一笑,她就知道。


    她要寻骆浔,首先不能没钱,没钱怎么找人?


    怎么挣钱,打工!


    她扭头跟上时,依稀见街角处有个身影很像任若水,她再擦眼去瞧时,身影却消失了,应该是看错了。


    造纸坊会客堂,黄瓯恭恭敬敬为织暖斟满茶,试探道:“织暖姑娘,我想了想,造纸坊还缺个指导匠人印字的师傅,您若有意,我诚心造纸坊愿意聘请,您意下如何?”


    方才匠人来报,他们试过很多方法比例,研究了整宿,皆无法制出恰到好处的胶泥,不是软的不成形状,便是过硬,方一刻字便开裂来,甚至有些烧制时便已四分五裂。看来烧制模具属实是个技术活,是他低估了其间的难度。


    织暖像模像样撇了撇茶上的浮沫,故作为难道:“掌柜的,不是我不愿,我一姑娘家,实在是不好抛头露面。我来花鸟市只是闲逛,不过恰好经过诚心造纸坊,见此事便顺手帮忙罢了。”


    能在花鸟市站稳脚跟的造纸坊掌柜是油锅里滚过几十年的老油条,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猜到织暖定然在胶泥里偷偷混了什么才能烧制成功。


    商人最是重利,对黄殴来说,保密不是什么问题,唯一需要仔细商议的便是工钱。


    黄殴一拍手,“这不巧了吗!你不愿抛头露面那好说,我诚心造纸坊向来嘴严,绝不泄露织暖姑娘半分踪迹,不会以织暖姑娘名声做任何事,工钱按府上管家的标准开,每月十两,你看如何?”


    南冥通货膨胀,钱在本地不值钱是众所周知的事。在大兴,十两银子可是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不过在南冥,十两还是太少。


    织暖并不满意,她摇摇头,“掌柜的,你诓我,这就没意思了。”


    黄殴哈哈大笑,佯装不懂,“何出此言?”


    织暖站起身,“掌柜的特地喊我回来,难道只有十两银子的诚意?既是如此,我还是走吧。”


    话毕扭头,未有丝毫犹豫。


    黄殴反应不大,不急不忙的品茶。他笃定织暖不会走,毕竟先前给她金锭后,他察觉到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纠结,她是想留下的。


    哪曾想织暖头也不回走的飞快,他着急去寻的时候,人已快走出了造纸坊。


    “姑娘留步!留步!”黄殴已近半百,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请问姑娘觉得,多少工钱合适?”


    “十两,”织暖面不改色,“一日。”


    黄殴脸上的肉微微抽搐,沉了沉气,重重吐出一个字,“好!”


    ——


    是夜,花鸟市旁的山间除了不时传来乌鸦叫声,没什么动静。月亮静静悬在天边,将漆黑的夜空打亮。


    任若水愈走愈觉周遭越来越静,她放缓脚步,耳朵动了动。


    似有什么东西疾速朝她而来,她朝左一闪,避开两枚飞镖。


    那飞镖直直插进她面前的树上,整棵树随力晃了晃,几片早已枯黄的干巴叶子重重落下。


    还未回眸,一把剑又朝她刺了来。


    任若水反应极快,一个飞身躲过长剑朝身后踢了过去,却被男子大力握住她的脚腕,整个人被往前拉了拉。


    她双指并拢,见招拆招,重重点向男子肩膀,男子吃痛,松开。


    月光倾洒在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如刀刻。他面无表情,看向任若水的眼神盛满半盏月光,异常凶狠。


    任若水瞬势捡起地上长剑,两人厮打在一起。


    虽并不知来者是谁,但猜着十有八九是来抓她回去的。对于单挑打架这种事,自小打遍家中无敌手,家里习武的哥哥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两人打了许久,互相钳制,难分伯仲。


    “野丫头,身手倒是不错!”男子冷声。


    “能遭住我来回,你也不赖!”


    任若水轻蔑一笑,趁男子不备朝他胸膛刺了过去,“受死吧!”


    长剑刺穿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滴答滴答下落,男子应声半跪在地上,没想到,他堂堂暗卫竟会败在个小丫头手上。


    “谁派你来的?”任若水居高临下看向他,得以平静相处,这才看清他的脸。阔面重颐,棱角有型,是典型的成熟长相。


    男子眉心紧蹙,呼吸急促,身体因疼痛而不住颤抖,“废话少说,技不如人,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任若水眼眸闪了闪,这男人,有种!显些让她忘了他是来杀她的。


    “这张好看的脸真是有点可惜了。”任若水用刀挑起他下巴,啧啧两声。


    不说别的,他的模样她蛮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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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该死的还是得死。


    怎么能因为男人生的好看便心软呢,愚蠢。


    她抬起厚重布满老茧的手,正欲下手,只听眼前人沉声:“警告你,织暖,你动不得。”


    任若水怔了怔。


    “你跟踪织暖,所求为何?”男子说完重重咳出几口鲜血。


    任若水拧眉,手掌缓缓落了下来。


    那日她和织暖告别后,本已到了码头,却因没有通关文牒被拦下。


    实在无处可去,便欲回去再寻织暖。


    自己白日的确跟踪她一路,见她凭本事找到了立身之本,不由倾佩。


    听男子的话,明显他是在暗中保护织暖。


    为何如此关心织暖?


    只有一个原因,任若水瞪大双眼紧盯他。


    他是织暖的情郎!因怕自己对织暖不利,为保护心仪之人才欲杀她。


    真是误会一场,差点杀了织暖的未来夫君。


    一个人千里迢迢寻到此,很是不易。


    任若水忙弯腰搀他,表情软了下来,言简意赅,“误会一场!我不是跟踪织暖,我是她的朋友,我叫任若水。”


    谭疾知坐稳到树旁,狐疑着抬眸。


    任若水,此名曾出现在议和美人名单上。


    眼前人圆头圆脸,身材娇小,一出手却要人命。


    方才还叫嚣着要杀他的小姑娘,此刻却态度大变,正捡拾木棍欲生火。


    “你既不是慕容暏堇派来的,”任若水又确认,“你叫什么?和织暖什么关系?”


    谭疾知阖眼,闷声:“谭疾知。”


    犯潮的柴火堆火苗着了又熄。任若水失了耐心,一脚踢开。


    有根木柴咕噜噜滚到谭疾知脚边,停了下来。


    任若水循着木柴瞧去,禁不住心跳加快。


    谭疾知倚在树旁,双眸紧阖,额头汗珠涔涔,胸口处被血水浸透,撑在身旁的手青筋暴起。


    她心间的不耐烦霎时烟消云散,重新去捡木柴。冬夜寒凉,连带着捡来的木柴都潮哒哒的,废好大劲才生着。


    任若水从不是会照顾人的温柔小姑娘,若不是看在织暖面子上,她万万不会劳累自己去顾及旁人。


    “喂,你怎样了,”任若水举起好不容易生着的火棒,皱了皱眉道:“你忍忍吧,伤口再不止血你会死的。”


    眼前人并无回应,似是疼晕过去。


    任若水伸手去解谭疾知衣裳。


    她只是会点功夫,并不精通医术,幼时见过大夫用火棍为父亲止血,效果还不错。


    心里没多少底气,不过抱有一线生机总该试试。


    直到将他的衣裳层层剥去,视线所及是大片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他很瘦,却几乎浑身都是肌肉,胸肌腹肌明晃晃摆在眼前。


    除此之外,是数不清的愈合了的旧刀疤伤。看的她甚为不适,任若水大大咧咧习惯了,只想着救命要紧,男女分寸礼仪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火触碰皮肤的那刻,谭疾知似是恢复意识,他身体抖了抖,难受的闷哼出声来,却没有力气再动。


    “你忍一下,我在给你止血。”任若水仔仔细细将他伤口处漏出来的肉塞回去,随后拿火棒烫住伤口。


    有滴汗珠啪嗒落在任若水手背上。


    她抬头看去,只见谭疾知额间青筋暴起,脸上的肉抽搐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微微睁着双眸迷迷蒙蒙看着她。


    任若水眸子染满怜悯,“你想叫就叫出来吧,还有后背的伤口要处理,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不流血你就没事了。”


    其实她也知晓,仅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止血,其后还要防止伤口感染发炎,防止溃脓发烂,防止伤口愈合时发痒再挠破……


    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只能先安抚他。


    “废话少说,尽快,”谭疾知气若游丝,他声音发虚,有气无力,尚残存几分意识,“身家性命都交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