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时候到遮蔽区的呢？


    苏雨现握住遮蔽区的栏杆，不自觉间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她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声，还有细微痛苦呻吟声。


    她转过身，视线落在远处，只见一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格外醒目并且冲击着她的双眼。


    温逯手里还紧紧攥着两张票，被机械狗撕扯过后身体的，疼痛感逼出她生理性的眼泪。


    苏雨现觉得呼吸乱了，她就像忘记跑回遮挡区的原因，一步步朝那边走过去。


    机械狗早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停下动作，它们在一点点后退，那些没有人性只受程序命令的东西，就好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要赶着回去交差。


    来到温逯身旁，苏雨现蹲在她身旁，也顾不上会不会沾到血腥，身后按住她被撕扯后流血的伤口。


    温逯咬了咬唇，一张脸几乎因为流血没了血色。看到苏雨现想要替她止血，她想回个笑容，但动动嘴角已经是困难的事情。


    担心没办法撑太久，她用最后力气把手里的票塞给苏雨现。


    苏雨现伸手接住，被血染红的票快要看不清字迹，“你再坚持一会。”


    温逯摇摇头，她很清楚自己这种情况根本活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因为有想要说出来的话，恐怕也不会有意志支撑她到现在。


    “我去不了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其实是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温逯一开口，嘴里就不受控制渗出血，疼痛感让她可以忽略呕吐出血的窒息，“她有些笨，有时候也很极端，你帮帮她……”


    苏雨现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她对温升尔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能记得是个不怎么心细的女孩。


    答应温逯的请求，苏雨现又望向渐渐没了影儿的机械狗，“受谁命令？我需要知道这一点。”


    温逯动了动嘴唇，“我并不知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


    话音落下，温逯蜷曲起身体，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像在虔诚祈祷什么。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温逯闭着眼睛，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周围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几乎都要盖过她说出的话，“在我遇到你之后。”


    苏雨现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轻颤一下。


    温逯继续，“你不自私，你年轻、有个性又有才华，没有人会不爱你。所以，苏雨现，好好活下去吧，你会一直耀眼……”


    如果换做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临死的时候，去耗费力气特地夸赞一个人。


    但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以后，她想要这么做。


    可是，事到如今，她竟然还会想让科天楼回到正轨，她不清楚自己这算不算可悲。但她清楚一点，这么在意的原因只是想让生活的地方更好。


    等到周围起风，等到不远处出现脚步声，苏雨现才回过神，地上躺着的人早已没了呼吸。


    她想要再确定一般，伸手探了探温逯的鼻息，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这几天的相处，虽然不至于让她对温逯产生朋友之间的感情，但当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身旁，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纪则贤跑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些酸涩了，他不敢靠太近，害怕打扰到已逝人的安息，也害怕再吓到苏雨现。


    苏雨现缓和一阵，从地上起身，她环顾四周，想不到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但想到温逯还有个妹妹，她把沾血的票塞到纪则贤怀里，自己拿着手机绕到了别的地方。


    她没有存温升尔的电话，但她们都是北南苑的人，群里有备注联系方式。


    用自己的号码打给温升尔，苏雨现准备好多等一会儿，但没想到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正组？”电话另一头，温升尔小心翼翼开口。


    苏雨现顿了顿，她没有拐弯抹角的习惯，“温逯死了，她留了一把刀，现在没办法立马给你。你可以先说，你想我怎么做？找地方把温逯埋了，还是带回去？”


    温升尔沉默很久，久到让人觉得电话已经挂断，但却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苏雨现耐心等着回应，又等了一两分钟，她才听到对方抽泣着小声开口，“埋在安静一些的地方吧。”


    没有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回应她的问题。但她没有时间去想，这是因为什么。


    挂断电话，苏雨现重新看向温逯躺着的地方。


    坦白说，这儿是她见过最安静的地方，但今天过后，这里绝对不会太平。


    穆开辰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还没看清地上躺着人，他只觉得要累到眼昏了。


    从听到一声巨响起，他就被关进了一个铁皮内，这是固定在原位置的另一种会滚动的铁皮屋。


    被牵制着离开到六公里以外，他自己重新跑回来的时候，已经要累透了。


    等到靠近一些，他一低头扶着膝盖喘息，才看到几米外有躺在血泊中的人。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完全忘记了呼吸，原本还因为跑太急而热出汗的身体，瞬间凉透了。


    苏雨现注意到他震惊的模样，简单把她们经历过的事情说完，“所以，你知道哪儿安静一些吗？”


    穆开辰回过神，只觉得手脚冰冰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知道，我去埋吧，我可以带她过去。车上有定位器，不用担心会不知道位置。”


    目送穆开辰把地上躺着的人抱到车上离开，苏雨现重新将视线移到纪则贤身上。


    纪则贤抿抿唇，“我没用手机记，我把观察到的都画在了地上。”


    苏雨现闻言，朝纪则贤待过的地方走。原本还受攻击的高坡，现在没了动静，也许是那些人发现没有用处所以停了下来。


    看到纪则贤用石头在土上刻出来的内容，苏雨现有些意外，心思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上，慢慢转移到这场异象上面。


    纪则贤有些不好意思，他在看到高坡受到攻击，还看到机械狗出现的时候，有些担心会被发现，所以记录的匆忙。


    有些内容他没有刻画的详细，一是害怕被发现，他得提前出来守着这些内容，二是担心刻画太详细会错过观察新的东西。


    在眼前的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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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他蹲在地上用手比划着细细讲解。


    看完纪则贤画出来的内容，再听完他把粗略待过的内容说出来，苏雨现夸奖，“做的不错。”


    纪则贤轻轻笑了笑，但在发生那种事情后，在看到活生生的人离他们而去，笑容几乎在脸上看不到。


    回去的路上，沈可打来电话，但目的并不是为了问他们到达目的地后观察到了什么。


    对方开口就是质疑，责备她为什么不把温逯带回来，车里一定准备了可以保全身体的东西。


    苏雨现听她在电话另一头喋喋不休，等对方停下来换气时，才淡淡开口，“管你应该管的事情。”


    沈可沉默良久，“你真是没救了，你总能把事情弄得难堪，你有没有想过，你让温升尔怎么办？”


    穆开辰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忍不住放慢速度，声音不大不小，后座和手机对面的人都能听到，“抱歉，沈可打过电话，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告诉她温逯没了……”


    苏雨现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即便是穆开辰不说，温升尔表现出来不对劲，沈可也会主动问。


    既然早晚都会知道，那就没必要介意是谁先说出来的。


    “我原本是想问你……”沈可说着说着，又停顿下来，“我对你很失望，真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望过。”


    苏雨现没接话，不管是对面的人还是其他人，都知道她不会在意这些口头上的评价。


    电话另一头，沈可捂住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其余等你回来再说吧，我不像你这么冷漠，我得去找温升尔一趟。”


    苏雨现挂断电话，察觉到身上一直有一道视线，她扭过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


    她能看出来，纪则贤也有话想对她说，“怎么，你也想数落几句？”


    纪则贤摇摇头，“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没有错。”


    他们或许都可以离开，但温逯选择停下来，这或许是她选择的一种解脱。


    但归根结底，如果不是因为科天楼的人想要赶尽杀绝，今天就不会有人死去，又或者面临死亡。


    苏雨现轻轻挑眉，心里似乎因为这句话比刚刚要舒服一些。


    她收起手机，余光落在空落落的副驾驶上时，停留了那么一瞬。


    纪则贤留意到这一点，他试探着靠近一些，想给对方一个安抚性的拥抱。


    也许眼前的人自己不想承认，又或者在说服自己冷漠，但当一起坐车相处过几天后，有人以这种方式突然离开，怎么可能会立马适应。


    猜到纪则贤想干什么，苏雨现只是看他一眼，等余光再次落到副驾驶的空位时，就被以一种低姿态的方式轻轻抱住了。


    穆开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他心里也有不舒服，除了突然有人离世之外，还有对苏雨现的担心，以及现在能去拥抱她的人不是他。


    车开的比以前要稳很多，没有任何跌宕感。苏雨现闭上眼，轻轻拍了两下纪则贤的后背。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纪则贤能够猜到，这是在告诉他，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