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今姿势难耐，更是躲避着容睿的视线。她知道出于礼貌自己应该叫他一声“容睿哥”，可她不想叫，也叫不出口。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卓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咚咚”作响，她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是担心的，如果此刻容睿要她叫自己一声哥，她怕是会呕死。


    “容睿。”


    他念了声自己的名字，用最标准的读音，没有任何后缀，就是单纯的两个字，单纯的他的名字。


    卓今松了口气，凝固的血液瞬间回流。


    “那，我也可以让你叫我今今。”卓今故作正经且冷静，“这可是只有我信任的人才能叫的。”


    容睿松了手，哼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往前走。


    “一个叠字有什么好叫的。”


    卓今紧跟上去，“怎么不好叫了，我爸妈，我哥，还有小孟哥他们都这么叫。”


    “他们叫他们的，我不叫。”


    “那你也要叫我卓今吗？”卓今在身后问他，“可是每次你连名带姓的叫我，都好像我犯错误了。”


    容睿走到自己车前，周叔已经站在车边等了。他回头，见卓今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还没走过来，便喊了声，“今儿，上车。”


    卓今被这声钉在原地，心口抖了一下。她确定刚刚是容睿在喊她，或许是因为儿化音，那声线中偏了几分温柔。


    卓今三两步跑上前，稳稳坐下后问道：“为什么这么叫我？”


    容睿系着安全带，“你整天劲劲儿的，这个名适合你。”


    “谁劲劲儿的了。”


    “你啊，在灏锴装和我不认识，不是劲劲儿的？”


    车平稳开出地库，夜幕下的西城美的让人惊叹，车内两人偏着身子交谈，是沉进这夜幕中的温情。


    “都是领导，我一个刚入职的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说了，别人告诉我Annie不喜欢她的员工在上班时间讨论你，我以为Annie不喜欢你，如果被她看到你主动和我打招呼，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工作中欺负我。”


    容睿无奈地看向卓今，“这话都哪儿听的？”


    卓今不想细说，于是转移话题，“刚才小政哥说你们俩是同学？”


    “嗯，研究生一个导师。”


    卓今撇嘴，自己嘟囔着，“一个两个都是同学。”


    “嗯？”容睿耳力极好，“一个两个？”


    “贝拉啊，她说她也是你同学。”


    容睿手臂杵在车窗上，手指在额前点了点，“她还说什么了？”


    贝拉还真跟她说了些话，只是这些不能让容睿知道，于是卓今故意撒谎，“没说什么了，就是说你找她照顾我是因为她有几家装修公司。”


    “是吗？”


    容睿疑问的语气，却让卓今意识到他听出了自己这话是在撒谎。


    “不是吗？”


    容睿摇头，直接解释，“我找她照顾你不是因为我们是同学，更不是因为她有几家装修公司，是因为她妈妈是我妈妈的表姐，而且她已经结婚了。”


    卓今眼神中透着光亮，容睿以为她会意外，可她却语出惊人，“那Annie呢？她是不是你妹妹？是吗是吗？”


    “我总觉得跟她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们好像不像是上司和下属。”


    卓今手搭在容睿胳膊上，晃了几下，撒娇的一句话让容睿又没了脾气，“Annie是个非常正直，对工作也非常认真的人。她的确只是我的后辈，我们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卓今眉眼有点失落，想起刚刚饭局上他们打趣容睿的话，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


    卓今睡到半夜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


    雨滴砸到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按开窗帘，仅留下一层遮光的。借着月色，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到有未读微信，点进去竟是容睿，心口像是被冰凉的雨滴击中一般。


    RR：【你哥准备推进濯远汇的项目，所以最近会常在公司见到殷悯华，你跟她有过摩擦，如果见到凡事不要冲动。】


    RR：【Annie既然是你部门主管，在公司就要听她的话。她的工作能力很强，你哥安排你在她身边一定是想让你学些东西。】


    卓今顺势回复了这条。


    最近天气晴：【在公司听她的话，那就要装作和你不认识，你不生气？】


    容睿的微信是几个小时之前了，现在又是深夜，卓今以为他早就睡着了，于是回复完便将电话放回床头柜，翻了身打算继续睡觉。可手机却响了一下，她伸手拿起，没想到是容睿回复的消息。


    RR：【下次再有这事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卓今笑了一下，只一声，容睿又发来微信。


    RR：【如果有事不敢跟你哥说，也可以微信找我。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尽管来问我！】


    虽已凌晨，可卓今睡意全无，她干脆坐起身，倚靠着床头。


    最近天气晴：【我哥都没交待我这么多，把我扔给Annie就走了。】


    RR：【我不是你哥。】


    卓今不太明白他这条的意思，却也没停下话题。


    最近天气晴：【你还没睡吗？还是跟我一样睡醒了？】


    RR：【时差，刚睡下又被雨吵醒。】


    最近天气晴：【我也是！】


    容睿摘下眼镜，从书桌前站起。他走到窗前，外面的雨逐渐变得密集，打掉庄园内桂花树叶。


    他睡不着不是因为时差，也不是因为被雨吵醒，而是因为一闭眼就能想到几小时前卓今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柔软且香甜，亲密又炽热。


    他想到睡不着，便给卓今发了微信，却意外得到回复。


    两人就这么聊了大半宿直到天光破晓，卓今才困到沉沉睡了过去，可容睿却是愈发的清醒。


    -


    诚如容睿所说，因为濯远汇项目，殷悯华三不五时就到灏锴集团来。


    卓今对她印象不是很好，总觉得她这人不够纯粹，也因为容睿的话，时常刻意躲着她。


    可躲得过去人，躲不过去工作。Annie一封内部邮件，任命她为项目的联络人，对接的是殷悯华公司经理级别的人，叫谭璟。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卓今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一种真实感，但这种真实感不是说她进入到了职场人的角色中，而是激发了她对自己现在状态的厌恶。


    她不喜欢这份工作，不喜欢这个职位，甚至不喜欢这个身处的环境。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和Annie是单纯的气场不和，可时间长了她才意识到，她对Annie这个人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没有进入到职场人的角色中，她始终跟这份工作是割裂的。


    自从父母去世，卓今对卓未赋予她的一切都是顺从的，她理解卓未的难处，不想他因为自己分心，所以顺从他的意思出国留学，顺从他的意思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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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大学专业。可进入社会她才意识到，工作和学习是截然相反的，她发现自己不再适应顺从的生活，但是现在好像还能忍忍。


    于是她没让自己多想，记下谭璟的电话号码，又继续工作。


    午后时分，Annie叫卓今去了办公室，刚进门就丢了份文件给她。


    牛皮纸袋封口处密封着，卓今拿在手里，也没打开。


    “这份机密文件是要给容睿的，但是他生病一直没来上班，我不好找人送去他家，就只能让你去了。”


    “他生病了？”


    “你不知道？”


    卓今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我应该知道吗？”


    Annie停下手上签字的动作，抬头看向卓今。


    卓今自然心领神会，没再多言，只管点头，“我这就去送。”


    ……


    卓今问了卓未容睿家里的位置，是位于远郊的一处私人宅邸，出租车仅能停在小区门口。


    卓今下了车，因为没有来访预约，不得不站在门口给容睿打电话。


    可惜——


    无人接听。


    正苦恼没办法进去的时候，从小区里驶出来一辆商务车。车窗半降，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生面孔，可他却能叫出卓今的名字。


    “是去找容总吧，我带你进去。”


    卓今不认识他是谁，下一秒，他便自我介绍，“我叫谭璟，是濯远汇三期项目的负责人，上次去灏锴开会，我见过你，但你对我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卓今一拍脑门，连忙上车。


    “抱歉，我没参加过濯远汇的项目会议，实在是没注意。但我在内部邮件上见到过您的名字，抱歉谭总。”


    谭璟开车往里走，不住笑道：“叫什么谭总，把人都叫老了，我也不过只比你大一岁而已，我们就直呼姓名吧。”


    “这不好吧。”卓今不太好意思，“太不礼貌了。”


    说话间，谭璟把车开到容睿家门口。车停稳，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卓今这侧帮她拉开车门。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在公司就该叫什么叫什么，但是私底下叫我谭璟就好。其实，小时候我们就见过，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交。”


    “是吗？姓谭？”卓今怔怔地看着谭璟，好像看他还真有些熟悉，“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了，你也是西城人吗？”


    “我不是，我家在南城，和容总家是一起的。”


    “挺巧。”


    “对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也好联系。”


    “哦，好。”


    谭璟主动扫了卓今的微信，添加好后刚一抬头，就见庄园大门缓缓打开，身穿白色家居服的容睿走了出来。


    “容总。”


    谭璟正对着容睿，见他出来主动打招呼，卓今这才抬头转身。


    几日不见，容睿消瘦了不少，他站在门口，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她和谭璟身上。


    “谢谢谭总送我过来，那我就先进去了，我们改天见。”


    谭璟点头，想到什么似的又叫住她往前走了两步，“下次见面，如果不是在公司，就不要再叫我谭总了，我们刚刚说好的，你忘了？”


    卓今有些不好意思，一抬头，就对上谭璟一张温柔的笑脸，似是春日暖阳，驱散了秋日的寒。


    “今儿。”


    还是身后容睿开口的一声打破了此刻温情，卓今回了神，跟谭璟摆摆手，转身走到容睿身边，跟着他进了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