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门望族

作品:《长安小厨娘(美食)

    谢府。


    谢宵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两侧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细长的柳条不时拂过他的肩头,他抬手拨开,指尖沾了些许微凉的露珠。


    见状,一旁的书童墨竹马上开口:“二郎可需要斗笠或是纸伞?奴前去取。”


    “何必如此紧张。”谢宵伸手拦住他,漫不经心拨弄腰间玉佩上的流苏,“我倒觉得有这些小水珠作伴,一路上有意思得紧。”


    他身形颀长,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斜飞入鬓,唇若涂朱,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潇洒不羁。


    谢宵今日穿一身月白色圆领窄袖袍,袍角绣着暗纹宝相花,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若隐若现,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着的羊脂玉佩雕工精细,正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这玉佩是他十五岁那年母亲所赠,说是能保平安。谢宵虽不信这些,但为着母亲这份心意,一直佩戴在身。


    墨竹笑了笑,点头道:“二郎说得是。”


    “你性子安静沉稳,做事一丝不苟,青松却与恰恰你相反,爱玩爱闹,若不是他今日去了东市买桂花糕,遇见这片竹林雨,只怕比我还要高兴。”


    谢宵若有所思,“说起来,你兄弟二人这迥然相异的性格,倒是有些像我与阿兄。”


    墨竹被他说得快要滴汗,忙道:“二郎说笑了,二郎天资聪颖,大郎亦是人中龙凤,奴与青松不过是粗鄙之仆,能够在二郎身边伺候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与大郎和二郎相提并论。”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谢宵不赞同地撇撇嘴。


    阶级身份地位,原本就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


    他不再言语,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叶,指尖轻轻一弹,柳叶便打着旋儿落入了廊下的池塘中。


    一路穿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


    假山叠翠,竹林掩映,几尾锦鲤在水间游弋嬉戏,一池碧水映着天光。


    前方正室的门扉半掩,隐约传来茶盏轻碰的声响。


    门口几个奴仆朝谢宵谢礼,后者摆摆手,整了整衣冠,抬步迈过门槛。


    入目是一张紫檀木雕花屏风,旁边的案几上摆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清冽的沉香盈满整间屋子,与屋外的竹香迥然相异,但同样清新好闻。


    旁边多宝阁上陈列着各色八宝法器,□□、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最显眼的是一只青瓷莲花盏,釉色莹润,光晕十足。


    谢父乃四品忠武将军,时常受圣人赏赐,这套法器便是谢父最爱,自圣人恩赏后便一直摆在家中。


    谢宵绕过这些象征着荣誉的宝器,转过来便见父亲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母亲坐在下首喝茶,兄长谢珏则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风景出神。


    三个人各有所忙。


    谢宵清咳一声:“阿爹,阿娘,阿兄,今日休沐,我回来了。”


    说完行了个标准的拜礼,墨竹跟着他一同行礼。


    礼毕,谢宵直起身来,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俊美的轮廓,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十日不见,阿爹阿娘和阿兄可有想我?”


    谢父哼了一声,十分不配合地说了句“没有”,谢珏淡淡道了声“不曾”,只有谢母放下茶壶,招手示意谢宵近前,眼中带着慈爱的笑意:“承安,快过来让阿娘看看,这些日子在书院可还习惯?”


    谢宵依言走过去,边走边转了个圈,试图让母亲将自己看得更仔细些,笑道:“劳母亲挂怀,承安在广文馆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谢珏不知何时离开了窗前,踱步走到他身旁,“《五经正义》可都会背了?”


    “这是当然。”谢宵看着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兄长,“不过阿兄,今日我好不容易休沐,你确定要说这些?”


    “这是当然。”谢珏冷酷无情。


    “好了好了,伯瑾,承安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放过他吧。”谢母出来打圆场,把两人劝服后小声对谢宵说,“你嫂嫂今日出去游玩,不在你阿兄身边,所以他才有些不大高兴。”


    “哦?难怪如此,原来是害了相思病。”谢宵来了兴致,双臂抱胸走到谢珏身边,“阿兄,我阿嫂去哪儿了,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他自觉扳回一城,十分得意。


    然而谢珏答道:“阿瑶和三娘结伴去曲江游玩了。”


    于是谢宵便笑不出来了。


    谢珏趁热打铁,见父亲母亲重新凑在一块吃茶玩扳指,暂时没留神他们这边,略略压低声音,不紧不慢开口道:“听闻你前段时间又救了一位女郎。”


    谢宵正接过墨竹递来的茶水慢品,闻言差点被茶水呛到。


    他没有问兄长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谢珏乃长安城京兆尹,是穿紫袍、配金鱼袋的从三品实职官,手下有诸多得力助手,永安渠又是长安城内的大河,要想知道这条河何时发生了何事,对谢珏来说易如反掌。


    “那女郎落水,我又正好路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我当时扯了头冠,还蒙了面,并没有暴露身份。”谢宵有理有据道。


    “这倒是。”谢珏淡淡开口,“周明也只查出了落水者身份,并不知救人者究竟是谁。”


    谢宵做好事不愿留名是很有一番原因的。


    这原因便与今日与嫂嫂一同结伴出游的郁三娘有关。


    去岁暮春,他在朱雀大街遇见几个纨绔子弟围着一位以帷帽遮面的女郎调笑,言语不堪入耳。


    那女郎似乎被吓得慌了神,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见她如此,为首纨绔更是得意,伸手要去拉她的衣袖。


    谢宵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光天化日之下,几位这是做什么?”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纨绔们回头,认出他的身份,自知惹不起,顿时讪讪地散了。


    见风波已平,谢宵朝那位女郎微微颔首后便离开了,并未将这此事放在心上。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他出手相助的女郎竟是阿嫂的三妹。


    从那天起,这位郁三娘便频频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在茶楼偶遇,便是在书肆巧逢。


    谢宵想起来就一阵头大。


    同窗早已娶妻生子纳妾,他却像没长情丝那样,对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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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人杨明曾对此评价:“你做的事和你这张脸可不太相符。”


    当时谢宵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愿遇一倾心之人,终一世与她相伴,白首到老。


    就像阿爹和阿娘、兄长和嫂嫂那样。


    如果遇不到心中所求的那个人,那他一人孤独终老也无妨。


    当然,谢宵并不打算把自己这段“大逆不道”的言论告诉任何人。


    他自己知道便好。


    “你把那女郎救上来之后就走了?”谢珏抿了口茶问道。


    “不完全是。”谢宵思索着当日的情形,“我隔着衣服搭了她的脉才走的。”


    谢母曾是颇负盛名的医女,因着这份缘故,谢宵和兄长谢珏一样,都略通些岐黄之术,搭个脉自然不在话下。


    “那女郎虽然落水,脉搏却清晰规律、适中有力,想来身体底子不错。我相信,此番过去,她一定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


    底子很好的崔时钰正有条不紊制定自己的健身计划。


    她发现崔娘子虽然身材偏瘦,但身体十分健康,从刚化冻没几天的冰冷河水里捞上来,居然没隔几天就准时来了月事,并且一点都不疼。


    崔时钰大为震撼。


    忘记从哪里看过一个科普,说是身体过于亏虚或受了寒凉都会导致月经不调,她这次在冷水里滚了一遭,居然一点没受影响。


    上辈子颠了一辈子勺的身体都没健康到这种程度,偶尔还痛经呢!


    尽管身体还算健康,但崔时钰也没急功近利到月经期间就开始锻炼身体,她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了几天,没闲着,为自己制定了一份健身计划。


    前世,崔时钰从十一岁开始进行系统的身体训练,最常做的是俯卧撑、深蹲和平板支撑。


    对于厨师来说,这几项运动好处多多:俯卧撑可以训练上肢力量,有助于在烹饪中完成切菜、颠勺等动作;深蹲可增强大腿肌肉力量,为长时间站立烹饪提供支撑;平板支撑则能够让身体在烹饪过程中保持稳定性。


    除此之外,为了在长时间的烹饪工作中保持良好的体能,她每天还会做半小时以上的慢跑、游泳等有氧运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气吃不成肌肉女,要让现在的她完成从前那种“先做几组俯卧撑,接着慢跑半小时,再完成几组深蹲”的循环训练,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说不定还会吓到阿锦和阿宁,让她们以为自家阿姊鬼上身了——虽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没错。


    是以崔时钰决定,等月事结束之后,先从慢跑开始,循序渐进地让身体强壮起来,为以后的颠勺做准备。


    拟好健身计划,崔时钰翻身从床上爬起,换上窄袖短襦和一件洗得泛白的青色布裙,裹上布巾便出了门,准备去集市采买些吃食。


    要想强身健体,饮食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不光为她,阿锦和阿宁也都还在长身体,三人都很有必要吃顿好的。


    崔时钰思来想去,想到两样既能补充蛋白质,价格也相对没那么贵的食材:鱼和豆腐。


    加在一起,豆腐鱼汤这不就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