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帐篷帘子时，扶景沅正坐在角落的矮榻上，听到动静立刻站了起来。


    “国师大人。”他微微低头行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云岁晚缓步走近，在他面前站定，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一个人待着无聊了？”


    她的指尖微凉，却让扶景沅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没。”他微微偏头避开她的触碰。


    就在这时，半晴捧着药碗进来，“国师大人，药煎好了。”


    “半晴，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云岁晚轻声道，“就让舟之来伺候我上药。”


    半晴微微一愣，随即低头应是，将药碗放在案几上便退了出去。


    经过扶景沅身边时，她将一盒药膏塞进他手中。


    帐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扶景沅站在原处没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要不我还是替国师去叫别的婢女进来。”他下意识拒绝。


    “怎么？”云岁晚挑眉，缓步走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还是说……舟之公子害羞了？”


    扶景沅喉结微动。


    她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近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


    他后退半步，声音低沉，“只是怕笨手笨脚，弄疼了您。”


    云岁晚轻笑一声，径直走向床榻坐下，受伤的手腕搭在膝上。


    “真心疼我，吃饭时也不见得你喂我。”


    扶景沅深吸一口气，慢吞吞走上前去。


    他单膝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腕。


    想到云岁晚这个伤是为了救他那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扶景沅心里莫名不爽。


    “国师大人对陛下倒是忠心。”他低声道，话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云岁晚忽然倾身向前，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怎么，舟之吃醋了？”


    扶景沅呼吸一滞。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药草的苦涩香气，却像火种般在他皮肤上点燃一片灼热。


    他猛地别过脸，打开半晴递给她的药膏：“该上药了。”


    药膏呈深褐色，散发着浓烈的苦味。


    他垂下眼睫，用指尖蘸了药膏，稍微有了点力，将药膏涂抹在云岁晚伤口上。


    听到云岁晚闷哼，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疼吗？”


    云岁晚凝视着他低垂的眉眼，


    “你说呢，我感觉你在背着我偷偷用力。”


    扶景沅抬头，正对上她幽深的目光。


    “怎么可能。”扶景沅喉结滚动，冲着云岁晚假笑道。


    他指尖仍停留在她的腕间，药膏已经涂抹均匀，可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云岁晚也不催促，只是微微偏头，双眸一直盯着扶景沅。


    他垂下眼睫，避开云岁晚灼人的视线，低声道：“药上好了，国师可要帮忙包扎？”


    云岁晚轻轻晃了晃右手腕，伤口处的药膏微微泛着湿润的光泽。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自然是要的，难不成你想让我自己来完成这艰难的任务？”


    扶景沅抿了抿唇，他起身走向案几。


    “怎么？”云岁晚挑眉，“舟之只是说说，不愿意帮忙？”


    扶景沅拿起半晴留下的白布绷带，“伸手。”


    云岁晚懒懒地将手腕递过去，他则是轻轻托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绷带一端贴上她的肌肤。


    他的动作很轻，绷带仔细调整松紧，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腕骨。


    “好了。”他系好结，却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腕。


    云岁晚抽回手，晃了晃手腕，“手艺不错。”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情绪已然收敛。


    忽然，云岁晚用包扎好的手抚上他的脸，“包扎的手法很熟练，比上药时温柔多了。”


    扶景沅心跳如鼓。


    理智告诉他要避开，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术。


    扶景沅耳根发热，不敢再看云岁晚。


    他正要起身，却被云岁晚拉住了衣袖。


    “急什么？”


    “嗯？”


    “药要凉了。”她指了指案几上的药碗，“药还没喝呢。”


    扶景沅只得端起药碗递给她。


    云岁晚却不接，只是微微张开嘴，眼神示意他喂。


    “前面舟之不是还心疼我，”云岁晚忽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么快就不心疼了吗？喂我。”


    扶景沅深吸一口气，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唇边。


    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下一勺后，云岁晚立马就后悔了。


    药汁入口的瞬间，那股难以形容的苦味就在舌尖炸开。


    这苦还不是纯粹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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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她还尝到辣味，总而言之，她险些当场吐出来。


    本来让他喂药，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故意恶心扶景沅。


    却忘了这碗特制的伤药，难喝得能让人灵魂出窍。


    如今这招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扶景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故意又舀了一勺，慢条斯理地递到她唇边，语气恭敬，“我喂您。”


    云岁晚盯着那黑褐色的药汁，喉咙发紧。


    她总不能因为药苦就半途而废吧？


    于是她强撑着，硬是把那勺药咽了下去。


    苦味在口腔里炸开，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指尖都绷得发白。


    云岁晚抬眼，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扶景沅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莫名愉悦。


    他故意放慢动作，又舀了一勺，还贴心地吹了吹，才递过去，“小心烫。”


    云岁晚：“……”


    她盯着他，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把药勺推了回去。


    “您脸色怎么不太好。”扶景沅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她辨不分明的情绪，“可是药太苦？”


    “怎么会。”她强撑着又咽下一口，舌尖却已经苦得发麻，“良药苦口。”


    扶景沅垂眸看她，忽然抬手，将那勺药送进自己口中，面不改色地咽下，而后低声道：“确实苦。”


    云岁晚没想到他真的喝了，一时愣住。


    扶景沅却已经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嗓音低沉：“该您了。”


    云岁晚：“……”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玩脱了。


    起初就是因为扶景沅长在她审美点上，所以将他带回国师府。


    云岁晚不知不觉间，又被他的笑迷的喝了好几口药。


    当扶景沅又双叒叕递过来一勺药。


    云岁晚最终还是一把夺过药碗，仰头将剩余的药汁一饮而尽。


    ***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一直“昏迷不醒”。


    太医院院首对外宣称皇帝病情危重，亲自守在御榻前，寸步不离。


    朝中大臣纷纷前来探视，都被婉言谢绝。


    只有马定国每日必来，每次都带着各种珍贵药材，坚持要亲自面圣。


    并且每次来都会，有意无意地询问皇帝是否有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