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被渣后权臣向我求亲了

    沈之湄未从赵氏所言,而是径自去了寿喜堂跟陈老夫人通个声气。


    请安面禀,遣散跟前侍候的丫鬟后,沈之湄偎着陈老夫人告之赵府门前变故。


    语毕,沈之湄眼眸半阖轻叹:“珠表妹这婚事不知将何去何从……”


    陈老夫人微微摇首道:“端看你大舅舅、舅母他们如何权衡。”


    稍顿片刻,她又声调缓淡道:“大概齐黄不了。赵家如今隆隆日上,你大舅母嫁入伯府时,赵老爷尚在翰林院编书,而今已官至户部侍郎,若得机缘再进一步,便入阁在望。你大舅母兄弟们虽举试不第,可赵家嫡长孙读书灵性,上科春闱位在二甲,又考中庶吉士,日后前程可期,赵家门楣不坠。你大舅母该当舍不得。不过,倘是珠丫头咬牙不从,倒能挣来一二分变数……”


    余光瞧见沈之湄若有所思的眉宇间疲态隐现,陈老夫人立时截了话音,眼露疼惜之色叮咛沈之湄:“颠簸交际大半日,你且去歇会儿,余话回头再说。”


    旋即便催沈之湄到先前栖居的碧纱橱梳洗小憩。


    沈之湄确是精力不济,诸事烦忧,这几天她心一直没着没落地悬着,今儿姜梅娘之事出乎意料的顺遂,总算刺扎于脊背的利芒消融几许。


    心神稍松,疲钝便如潮般漫溢卷来。


    然身体虽怠倦,思绪却极其活跃,天马行空,飘忽不定。


    外祖母适才言语不期然在脑中回响。近些年赵家如朝阳起势,与之相反,南安伯府却似夕晖没落,此消彼长,倒叫赵氏日益张狂作乔,还简慢起外祖母来。


    沈之湄辗转翻了个身,烦扰心绪亦随之被压下。


    眼眸漫不经心地穿过三交六椀菱花窗,虚浮浮落在庭中那蓬榴花上,清风吹拂,灯笼似的骨朵随风轻轻晃动,霞晖映照其上,流转间光辉氤氲,一如红宝石漫散的韵泽。


    自然而然地,那只遗失的红宝耳坠浮于她眼前。


    云柳统共去湖边小径与畹芙居遍寻几遭,一无所获。


    前儿傍晚她以赏“落霞映芙蕖,熏熏醉湖色”为名至湖畔蹊径徘徊了一圈,而后放言红宝耳坠遗落于此,谁若替她寻回,她重重有赏。如此,她及早绝了谁人借耳坠编排要挟她的可能,耳坠能寻回最好,倘终归无果,那……她便只剩找询程阁老一途。


    这两天,府上丫鬟仆妇几乎将湖畔周遭寸寸摸索了个遍,仍无所获。


    她只能找上程阁老问询。


    沈之湄不觉又翻了个身,脸颊严严实实埋进软枕里。


    事实上,若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让外祖母因耳坠丢失一事劳心伤神,于是拜托王妈妈拦拦消息,支应一二,陈玉珠本为最大变数,可她近几天全副心神扑在赵府寿宴上,竟也隐瞒到今。


    当前最关键的是找回耳坠。重凑成完满一对后,外祖母知晓与否便不甚紧要,种种愁丝自行自断。


    明儿她就召六桂来,让他亲去打探程阁老行程,寻机递信。


    不过这信须她亲笔,方显敬重。


    可,如何拿捏分寸和措辞,才能在追询仅一面之缘的重臣权宦自己耳坠这般私密饰物下落时,不唐突冒失,且情真意闵,博获愿谅恻隐?


    说到底,贸贸然找去本就失礼,但假使循规蹈矩地投帖递信……她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儿不便留名姓,而且阁老府邸,每日揽收的递帖车载斗量,无足轻重的拜帖压根到不了程阁老跟前。


    而她只能找程阁老本尊。


    窗外软风时时拂动,树叶婆娑潺潺,像春雨轻敲窗棂。枕着这一扇缠绵细雨,沈之湄遽然不知不觉地松备下来,昏昏沉沉滑落温恬梦乡。


    沈之湄是被一道压抑嘶哑的哭嗓惊醒的。


    即便喉嗓被郁愤灼烧得呕哑变声,沈之湄也在短短一霎间听出是赵氏。


    “……事从天降,媳妇委的始料未及,一时竟拿不出个章程来,母亲您贯有主张,劳您指点。”


    沈之湄环视一圈没见人影,轻手轻脚起身下榻,簌簌风声裹住这丁点响动,不至惊动外间婆媳二人。


    透过窗格,沈之湄探首望见赵氏正拧帕侧身而坐,脸色略灰淡,衬得眼圈愈红,纵她有心遮蔽,眉宇间仍逸出几缕一目了然的躁意。


    沈之湄微扬眉,心知外祖母必不会给赵氏拿这主意。


    外祖母与舅舅们并无血缘羁绊,虽一手教养他们成人立业,可从未有挟恩图报之念,对远一层的媳妇亦不曾摆什么婆母的谱,自然于他们的儿女之事更不会指手画脚,拨草寻蛇。


    哪怕陈玉珠骄慢蛮横,隔三差五寻衅于她,或其他姊妹,外祖母也罕少训诫管束,其中因由,外祖母早早便揉碎分说于她,当时呜咽诉屈的她不甚理悟,明明陈玉珠无礼刁蛮,为何外祖母却不严责,随着年岁日长,她才渐渐了悉外祖母的难为和用心。


    外祖母并非陈玉珠血亲祖母,轻了重了易惹非议和怨怼,且她跟陈玉珠争执时,不管外祖母处置公允与否,只要陈玉珠受训受罚,不仅会加剧她与陈玉珠间的罅隙,赵氏也必会迁怒她。任外祖母如何周全庇护于她,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毕竟自外祖父过世,大舅舅和赵氏才是南安伯当家主子。况且,待日后及笄长成,她要嫁与伯府,恭奉赵氏为婆母。


    是以,陈玉珠失格狂悖,不成体统时,外祖母便将人打发至赵氏处,由赵氏管束训诲,母教女属实名正言顺。


    这回果然也不例外。


    陈老夫人不好一口回绝,便不疾不徐周旋探问道:“亲家作何说?”


    赵氏本也不十分诚心求教,此番主为通禀一声,顺带诉诉苦,闻言就势搭话:“我母亲明言,必会给伯府和珠儿个称心的交代。”


    话音一顿,赵氏语气转冷,夹霜带雪似的幽寒:“倒是我那嫂子……”


    好似有所顾及,赵氏话声慢慢销匿,缩回舌底。


    “嗯?”陈老夫人从氤氲的茶雾里抬眼,目光熏蒸得若溶溶温水。


    赵氏心神一松,略忖量了下,续道:“我那大嫂自来掐尖,如今错全在万哥儿,她不提伏低乞谅,竟还敢妄想以此拿捏我,拿捏咱们伯府。简直痴人说梦,不知天高地厚!”话尾,她已声若雷鸣,锵然裹怒。


    为免异日难堪,赵氏没提嫂子姿态倨傲地拿退亲挤兑她,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她目下忆起仍旧气血翻涌。


    她一概咬牙按捺下了。


    赵家如今扶摇直上,她又怎肯轻舍婚约。退一万步说,哪怕俩家决意退婚,那娘家合该好生弥补她珠儿,想轻飘飘将她打发了,着实是妄想。


    何况,儿女婚事她也不能越过伯爷自个拍板把持。


    不过——


    赵家也非大嫂的一言堂,母亲话里话外便是扯块遮羞布把事一掩,堵住旁人眼光,而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婚约将续。


    赵大太太且翻不了天。


    再想到所受的憋屈欺辱,火气从心底窜起,赵氏抑不住恨声道:“大嫂经年掌管中馈,素日尚算过得去,万没料到她在今日这般体面要紧的场合露了底,竟容人在府门口喧哗滋事,管事仆从无头苍蝇似的,任局面不可收拾,败光阖家的脸面不说,还搅毁母亲的大好日子,真真无能不孝至极。”


    府门这一闹,带累她珠儿沦为笑柄,被低贱的贩夫走卒取笑作乐,母亲亦差点因此昏厥,还有席间那一道道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仿佛细针,密匝匝扎透她遍身皮肉。


    赵氏越想牙根越痒。


    瞭见赵氏面色酱紫,眼淬火星的模样,沈之湄不禁心下冷嘲。


    好一个“无能不孝至极”,赵氏怎有脸叱骂旁人?即便赵大太太管家不利,也属无心之失,而赵氏却故意选在外祖母寿诞当日发难,事败后,为绝口舌枉害人命!


    以一己之私,竟不顾婆母喜辰,接连做下两桩歹恶之事,哪有一点恭敬之意,那存半分孝顺之心?


    赵氏才是那个背里歹毒,当面矫饰的大不孝之徒!


    凭她也配为人媳,也配居伯夫人之位掌中馈之责?


    她又有何颜面朝外祖母淌眼抹泪?


    沈之湄瞳底倏忽腾起一线锋利的光,几能将人划伤。


    她就是成心安排姜梅娘今日上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况兼搅扰赵府那镇日挑三拨四,势力刁钻的老夫人生辰,她并不为愧。


    外间,陈老夫人闻听此番话,不自禁睇眼凝视赵氏。静静地,无波无澜,却莫名存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长意味。


    赵氏尚反应不及,却无端心虚。


    就在赵氏将要恍悟之际,陈老夫人不动声色掠回视线,恢复先时意态,淡声道:“偌大一座府邸,仆从成群,宾客芸芸,一时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赵氏掩在帕子后的嘴瘪了瘪,道了声“母亲宽慈”,再细数娘家大嫂的不是。


    丈夫不耐听她絮叨长短,心腹仆从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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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嫁,不敢跟她同声同气指摘赵府当家主母,乃至反劝她容忍;原本女儿同她最贴心,可今儿大嫂那番夹枪带棒的言论如若让珠儿知晓了,让珠儿情何以堪?如此一盘算,赵氏恍悟,老夫人竟是当前最合适的人选。


    “……自己个寒门乍户出身,却最是个拜高踩低的势力人,一心想捡那高枝攀,全没半点情谊。良哥儿年少爱鲜,被勾着做下糊涂事,她一个当娘的不思把人劝回正途,居然还妄自拿大。”


    “珠儿对她素来恭谨,她也自小看珠儿到大,前些年倒还有几分亲长模样,如今却越发横竖挑拣,人还没进门呢,她先摆起婆婆的谱。”


    “先前总想着她是嫡亲舅母,将珠儿托庇于她,她总会多顾念几分,为着珠儿,我平日里亦退让她三分,不成想却纵的她愈发张狂,跟我做张做势,没个样子。如今我父母俱在,她眼里已然没人,侍郎府就盛不下她了。如放任不管,由她作耗,往后她痴心顶天,不定闯下什么乱子。”


    陈老夫人叹息:“人生不如意事,常□□。世人皆愿世事朝自己盼望的道上走,可又怎么能够呢。无非走偏道了,再设法引回去。”


    “这回必把她掰过来!”赵氏语气凝定。


    眼见气氛渐沉,陈老夫人慨然一笑道:“你的心,我明白。我也每尝庆幸湄丫头将来有你这么一个舅母做婆婆。”


    陈老夫人略点一句,捏着分寸未再多言。


    她却不知,这话不啻于一道惊雷,在赵氏脑中砰然炸响,掀起阵阵浪涛。


    刚刚她叱骂大嫂的话自动自发地在耳畔迪荡,这一刻,每一音每一字都化为长鞭,狠狠地反抽回她的脸上。不容她逃避,叫她清清楚楚认识到——


    她跟大嫂原系一样,偏私且无情,势力又高慢。


    她曾以为被尘土掩埋的真相,却原来化成她鞋底的跟脚泥,抬抬脚就瞧得见。


    但这也算不得什么,人活于世,谁人敢说自己不势力,不想往高处攀爬?


    她只不过是个再普通的世俗之人罢了。


    赵氏自我抚慰着,尽管她着意绷紧面皮,涛浪余波荡却涌向她眼瞳里,露了端倪。


    陈老夫人眉尖一动,悉数敛入眼里,还以为是赵氏回味过来,自己寿辰那日南安伯府亦闹出大乱子而无地自容。


    陈老夫人敛起眼皮呷口茶,咽下夹缠在眸色中的讥讽,她声音沉缓掉回话头:“说到今儿这事……”


    停顿两息,她微摆手推搪道:“这府宅交托与你,这些年你处事练达周道,我一介半百老妇,镇日安坐后宅乐享尊荣天伦,几不干外事,于当下京城的见地炼识岂能越过你去?”


    “再者,大郎朝堂行走数年,见识更为广博,思虑也定更轩邃周至,待他归家,你与他好生商议,必能捋定出个万全的应变法子。”


    不知是她气虚多心怎地,赵氏总觉着陈老夫人话音里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心念一转,陡然福至心灵——眼前婆母的寿宴由她一手搅散。


    一股讪讪的羞恼倏忽缠绕上赵氏心头。


    笑容缓缓干涸在脸上,赵氏绞帕子的手也僵停了。


    这会儿她也只能佯作不知,扬起帕子按上眼角,拭走难堪之情,干巴巴叹息一嗓:“可怜我珠儿……”


    外祖母温言劝慰:“人世苦甜皆有定数,过了这道沟坎,珠丫头往后的路必然平展顺遂。你且放宽心罢,珠丫头是个福泽深厚的,后头好日子长着呢。”


    赵氏挥甩下帕子,强笑一声:“借母亲吉言。我不过一时难释怀,总想着珠儿她究竟何错之有?偏碰上这等糟恶事。”


    听至此,沈之湄轻轻扯了下嘴角,墨团似的瞳眸深处腾起一簇火光。


    她亦想问赵氏一句,她何错之有,劳她口蜜腹剑,背刺于她?


    婚约她尚在襁褓便已订立!十几年光阴,她头顶陈咸未婚妻之名,赵氏既萌生悔意,如何不能光明正大露信给她?


    她不眷恋,不眷恋陈咸景星麟凤,不眷恋伯府积年奢靡,而外祖母又不会因她外嫁而舍她。


    她究竟她做错了什么,叫赵氏这样狠绝不留一丝活路?


    沈之湄撑扶在瘦腰高几上的手不自知地使了力,下一瞬——


    “哐!”


    高几歪斜,安坐其上的花盆滑落在地。


    外间,紧随声后,赵氏霍地从椅座上腾身而起,厉声喝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