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得烂烂的猪蹄，浇上酱红色的汤汁，泛着晶亮的油光，那香气能飘到十里开外去。


    食堂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班里那几个男生仗着个子高，腿长，跑的快，虽然比女生晚出发，却更早的到达，挤到了队伍前面。


    往常，他们打完饭，还要嘲讽一句，女生小短腿，吃饭都赶不上趟儿，今天却反常的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耳朵泛红地给女生让了位置，让她们先打。


    钟莹莹楞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福利。郑老师的那堂课威力这么大的吗？改变，真的可以这么快的吗？


    反应过来后，钟莹莹随即道谢，带着几个舍友排到了前面去。


    食堂闹哄哄的，笑声、碗筷声混成一片。


    猪蹄入口的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幸福起来了。原生态无污染的土地种植的粮食喂养出的土猪，猪蹄胶质感满满，配上咸香的酱汁，再扒上一口大米饭，对于严重缺乏油水的肠胃来说，简直无敌了。


    周五傍晚，钟莹莹跟着舍友准备回宿舍，就被郑老师叫住了：“钟莹莹，你家里人来找你了，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呢！”


    钟莹莹很奇怪，家里谁会来，这个点是家里有人出啥事了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朝校门跑去。


    学校门口的白杨树下，只有一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女人，身上穿着白衬衫，脚上踩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齐耳短发，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等女人转过身来，钟莹莹看清她的模样，立马惊呼一声：“姐？”


    钟明芳笑着应了一声。


    “你咋变化那么大？”钟莹莹不敢相信，这才走了几年，完全就像是大变活人了一样。


    原先的钟明芳，怯懦又胆小，被吴家人欺负了，都不敢反抗，现在的钟明芳，看起来明艳又美丽，整个人身上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钟明芳抿嘴一笑：“在部队里待久了，不想给你姐夫丢脸，总得学着打扮。”


    “姑姑。”可爱的小奶音从钟明芳牵着的那个小女孩口中发出。


    “丽丽也长大了。”钟莹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钟丽丽，当时和吴大勇离婚时，丽丽就改姓了，跟着钟明芳姓钟，后面钟明芳再嫁，丽丽也没再改成跟后爹姓。


    爹会变，娘指定还是那个娘，跟着娘姓，也少受点折腾。


    丽丽的变化也非常大，原先在村里散养被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现在白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那小胳膊更是跟藕节似的，白生生，嫩溜溜的。


    钟明芳刚下火车就带着丽丽来接钟莹莹了。


    钟莹莹周六周日放假，平常都是等到周六早上回家，周五晚上回去走夜路不安全。


    黄有德一大家子都回来了。


    晚饭时，钟家难得热闹。


    黄家人去了村长家，钟明芳带着钟丽丽留在了钟家。


    “明芳，吴家吴老头和老太婆走了，你想去看看吗？”这是吴家村村长特意过来通知的。


    两老的葬礼办的很简陋，草草一副薄棺就埋地里了，孩子一个不在身边，孙子被大儿媳带走了，不让再跟吴家人接触。


    二儿子小儿子都在蹲篱笆子，大儿子跟老两口一块出狱后，就不知所踪了。


    老两口都没了也没见他的人影。


    吴家村村长想着，丽丽好歹算是吴家的血脉，去看一眼，也算是好的。


    人都没了，那些恩恩怨怨的，也该随风飘散了。


    “不去，丽丽也不去。”当初吴家就说了，丽丽以后不是他们家的孩子，现在家里没人了，想起他们丽丽还算吴家人了。


    “丽丽现在姓钟，是我们钟家人，跟吴家没有关系。”钟明芳真的变了，整个人说话掷地有声，再不复当初模样。


    “也对，那我直接拒掉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人一死，就想着人死债消。


    钟伟先之所以提这么一嘴，还还是想着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万一哪天孩子想起爷爷奶奶，他害怕她会怪自己。


    丽丽也听见这些话了，整个人却无动于衷的继续和钟新澄吵嘴，都在争姑姑究竟更爱谁。


    钟新澄一直以为，钟莹莹只有他一个侄子，没想到外面还有个外甥女。


    俩孩子就这件事，简直吵翻天了。


    大人们也不管，只让他们吵去，一会儿一个官司，谁也判不赢。


    宋茹从海市来了信，还寄了包裹，信里面夹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券，包裹里是很多海市特产。


    信里说，她要结婚了，如果钟家人有空的话，她想邀请钟家人去海市参加她的婚宴。


    陈显英听说宋茹结婚，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这姑娘还能鼓起勇气，再接纳新人，代表她已经放下了那件事，发愁的是路费不便宜，车票也不好买。


    上回去那一次，还是托了她新女婿的福，买到了卧铺票。


    要是她们自己去，估计就得提前去火车站排队，才能买到坐票，硬板凳坐一天，不是非得出行，没人愿意遭那个罪。


    钟伟先知道宋茹真正想邀请的是谁，他拍板决定：“去，让莹莹和明芳一块去。”


    人家次次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总不能白拿人家的。


    这几年，两家人时有通信，钟家人也有回礼，自家腌的腊肉，咸鱼，寄过去不少，但是远远比不上宋家人寄过来的。


    陈显英的身体自打那次手术后，就变得虚弱了好多，这种需要长途跋涉的旅程，显然是不适合她的。


    钟明芳这次回来能待十多天呢，黄有德好像要转业回来了，所以之前攒的假都放这次了，他准备好好运作一下。


    “行，那就让明芳带着莹莹过去，丽丽也带上。”


    钟新澄一听，不得了了，姑姑要带着丽丽去，不带他，立马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海市，凭什么带丽丽不带我？呜呜呜哇哇哇哇……”


    熊孩子扯着嗓子吼啊，简直要给人耳膜都震破了。


    “木木，你给我起来。”钟绍华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他洗的呢，就这么在地上左滚滚，右滚滚，没两下，就滚一身土了。


    “我不起……你们偏心……只带丽丽出去玩，不带我……哇……”说着说着，哭的更大声了。


    整个钟家充满了他的哭声。


    住在钟家两边的老楚和老万都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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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来看，是不是钟家在打孩子呢。


    “你起来好好说，就带你一块去。”钟莹莹哄道。


    俩孩子差不多大，只带丽丽不带钟新澄，那孩子心里肯定不舒服。


    “别哄他了，明芳一个人，咋带仨小孩，万一火车上遇到人贩子，给他拐了卖山里去，到时候让他连家都找不着。”钟绍华没好气说。


    “行了，到时候我把仨孩子都拴个绳子，绑腰上总行了吧？”钟明芳跟着劝道。


    放一个羊也是放，放两个羊也是放，放三个羊会有什么区别吗？


    黄家那三个孩子，加上她自己的一个闺女，她不也常常一起带着了吗？


    三个比四个还少了一个呢。


    “那就木木和丽丽一块带上。”陈显英答应了。


    “还不起来？你奶奶都答应了。”


    感受到自己老爹危险的死亡视线，钟新澄立马一个翻滚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我起来了~~”钟新澄擦擦眼泪，哼了哼鼻子里的鼻涕。


    票还是黄有德托人买的，又是买了两张卧铺票，这次没买到下铺，两张都是上铺。


    钟莹莹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打算和姐姐还有俩好大侄一块去海市玩一玩。


    她这两年攒的压岁钱，几乎没怎么动过。


    平常买东西，她娘都会另外给她拿钱和票。


    这次出门，她娘也给她兜里塞了二十块钱，还给塞了几张全国粮票。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饿着孩子。


    钟明芳那里陈显英也给塞了钱，钟明芳没要，又偷偷给放回去了，带自家小妹和侄子出去玩，总不能还让老娘掏钱。


    钟家给的礼金，钟明芳倒是带着了，十六块六毛。


    算是比较大的金额了，一般人家结婚礼金，也就给个一块五毛的。


    宋茹和钟家关系好，宋家家境又远超钟家，多给些，也正常。


    “哇……这就是火车啊！”看着眼前的绿皮车厢，钟新澄整个眼睛都直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火车，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还没带家长。


    “羞羞脸，连火车都没坐过，我回来的时候就坐过火车了。”


    “我都坐过好多次了。”丽丽冲钟新澄做了个鬼脸。


    其实这才是她第三次坐火车，第一次是跟她娘一块去随军，第二次就是回来，第三次就是这次。


    但这不妨碍她忽悠小屁孩，谁让这小孩和自己争姑姑了。


    当初搁家的时候，姑姑只领着她一人玩，要不是她不在家，姑姑才不会带这个讨厌的弟弟玩呢。


    “你……”钟新澄手指指着丽丽，眼见两小只又要吵起来。


    钟莹莹立马制止。


    “好了，别吵了，要上车了，都牵好我的手，不然一会儿人贩子给你们都抓走。”


    检票员见三个娃娃一本正经的装大人，只觉得怪好笑的。


    三人检票上车，找到自己铺位躺上去。


    俩孩子死活要跟钟莹莹挤一个铺，没办法，只能挤挤了，钟明芳自己在对面盯着三个孩子。


    睡到半夜钟莹莹就感觉不对，好像有人在拽自己搂着的俩大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