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洁世一下意识地攥住了门把手。


    但是，砰——


    门已经在他的面前关上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走廊里十分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洁世一仍然保持攥着门把手的动作，大拇指和食指却开始不住地在那铜制把手的表面打转。可当他终于决定按下门把手，遇到一股不讲理的阻力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没有门卡，当然开不了门。


    哪怕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门，洁世一好像还是能够听见少女哼歌的动静，甚至他也能凭空想象出她现在的模样。她偷懒，只吹干了部分头发，那些剩下的黑发还是湿漉漉地垂在白色棉质睡衣上


    ，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一摇一晃，每一个小细节都写着得意洋洋。


    毕竟怎么看都是她赢了，他输了。


    那他为什么会输？洁世一想。


    西瓜很甜而扬起的小小酒窝，纸船上歪歪扭扭的邀请，进球后不自觉扬起的下巴，发尾沾染的金光，有些地方过于敏锐，又在某些地方想当迟钝……这些林林总总的小小琐事，在他的脑袋里拼凑成了一个女孩，也拼凑出了他会败下阵的原因。


    早在连洁世一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工藤泉给骗过去……她的演技还是很棒的，不对，现在不是夸她的时候，洁世一靠在墙上吸了口气。他偏头，盯着那扇关得严丝合缝的门看了许久，忽然记起来在白宝小学毕业的那个下午，教室里只有他和泉两个人。


    泉在收拾书包，英语和数学的教科书之间忽然掉下了个信封。


    她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突然喊住在擦桌子的他：“洁君洁君洁君！”她转过头，将信封举起来，眼睛里仿佛住进了星星：“我好像收到情书了！”


    “……他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没发现？”


    “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泉似乎是真的很高兴，在原地小小地转了个圈，百褶裙裙摆旋转的弧度像浪潮：“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


    “……怎么会？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欢……”


    工藤泉摇了摇头：“不，男生都比较怕我。”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我能一拳一个他们，但他们都觉得我很恶劣……”工藤泉拿着信封想了想：“可我平时也不对他们恶作剧，我哥说我就算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明明是个好孩子……吧？”


    “都很过分。新一哥说你什么？”


    “我哥吐槽我是平成年代的莫里亚蒂……”她看起来有点委屈：“我有那么坏吗？”


    “……”


    “果然回去还是把哥哥的零花钱都藏起来吧。”


    “…………”


    “洁君呢？”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泉忽然问他：“洁君也觉得我很坏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很好。”


    对于他这个取巧的回答，泉看起来不是那么满意。于是她伸出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力度却很轻，轻得洁世一几乎都要忘记她是个怪力少女。然后她拿起书包哼了一声，不等他就自顾自地走了，还带上了教室的门，门关上的声音很重。


    刚才门关上的声音也不轻，就像她一如既往的恶劣。


    泉确实不怎么对那些男生恶作剧，因为她根本对那些人没有一点兴趣，就像那封没有回复的情书。她只对他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展现出她最真实也最美丽的一面，想到这里，洁世一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她丝毫没有顾忌，因为她认为她对他了如指掌——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变得兵荒马乱。


    可她真的完全了如指掌吗？


    洁世一靠着墙坐下，就这么坐在了工藤泉的房门前。他垂下眼，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拼凑出了答案——不是。


    从蛛丝马迹来看，工藤泉恐怕只知道他也像她一样，有着恶劣的一面，并且她愿意接受他的这一面。他早该想到的，泉恐怕发现他和她一样恶劣，只会觉得兴奋刺激吧……之前的他确实是个笨蛋，就连这么明显的答案都看不出来。


    但泉完全不知道他喜欢她，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对他没什么戒心和距离感。


    就像这次，泉以前是把他关在了教室里面，现在却把她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面。洁世一那双金属蓝的眼睛幽幽地盯着那扇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舔了舔唇。


    不只是泉对他了如指掌，他对泉也了如指掌。


    洁世一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泉刚才的样子很漂亮，被我吞掉的样子，应该会更漂亮……”


    “而且我会，”他定定地看着那扇门，无比肯定地：“超爽的吧？”-


    第二天早上四点，我推开房门的时候，结果发现洁君居然就在门外。


    他站在走廊上，正用手机看着球赛的录像。奇怪的是，他明明带着蓝牙耳机，却像是装了什么机关，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就看了过来，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早上好，泉。”


    我：“……”


    我看了他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是鬼！”


    洁君：“？”


    然后我就把门关上了。


    洁君：“……”


    毕竟早上四点开门还能遇见人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诡异，但如果用梦游来解释，就完全说得通了。我打了个哈欠，蹦到床上踢下拖鞋，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既然见鬼了那一定说明我没睡醒，那么刚好再睡一会儿……


    没什么问题。


    我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至于手机上的消息……睡觉的时候，手机开静音不是很正常吗？


    而等我一觉睡醒，换好运动服元气满满地准备出门，结果发现洁君还在我的门外。


    洁君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早上八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那肯定不是鬼。于是我走了上去，和以前一样拍了拍洁君的肩膀：“早上好洁君！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洁君：“……”


    洁君：“…………”


    洁君：“现在是八点三十七分。”


    我：“？”


    接着我就听见洁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从昨天晚上起，一夜没睡。”


    我：“……”


    我愣住了。


    说实话，我这样对洁君恶作剧其实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过洁君生气，我以为他都习惯了……当然我觉得除了洁君脾气好外，还有我的功劳，因为我还是蛮有分寸的。难道洁君生气了，气得在我房门外站了一晚上……？


    我觉得不像，洁君没这么傻。


    而且他以后不用再想方设法隐瞒我了，不是应该高兴？就算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那为什么要站我房间外？如果是洁君要找我，他不会敲门吗？我十分确定在关门以后，我没听见过敲门声，综上所述……


    洁君一夜没睡，肯定和我无关。


    我哦了声，脑袋上亮起了小灯泡，问他：“你失眠了？”


    洁君看着我：“……”


    我低下头看手机，开始谷歌“失眠怎么办”，有点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完了完了，心理上的问题刚解决，又跑出来了个生理上的问题……”


    洁君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克制：“……我没有问题。


    我比了个ok，顺着他说：“对对对，你只是失眠，你没有问题。”


    洁君：“…………”


    洁君尝试和我解释为什么他会一晚上不睡，可当我问他为什么在门外却不敲门的时候，洁君却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总不能和我有关吧？难道洁君一直站在门外是守着等我出来吗？


    ……嘶，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像守株待兔？


    但这是不可能的，明明我是猎人，洁君才是猎物。


    所以我还是觉得洁君是失眠，就是他不肯承认。


    毕竟人的心理上有点问题，身体跟着出现点问题，完全合乎情理。我默默地在网上给洁君下单了一箱蒸汽眼罩，希望能对他有用。不过，如果是以前的洁君，估计会想方设法地隐瞒我，装作自己昨晚已经休息过了……现在看来，直白地说开，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我还趁着洁君无奈摇头的时候，悄悄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


    没肿也没红，看起来昨天晚上没有偷偷哭——果然就是失眠吧！


    不过洁君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不明的东西，当他望着我的时候，目光变得更加灼热，灼热到哪怕我背对着他，也能清晰地感受自己被人盯上了，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被捕获。我没觉得哪里不对，换句话说，我觉得这


    样才是正确的。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洁君。”当野崎梅太郎拿着画本问我洁君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耸了耸肩，回答：“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


    野崎梅太郎满脸复杂地看着我：“……”


    我问他：“这样他只能一直跟着我，不是很刺激吗？”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停下了笔，指了指放在我书桌上的那本《犯罪心理学》，语气真诚：“你要不看看这个？然后告诉我你属于那种类型？”


    “？”我摇摇头：“这本书我打算先借给洁君看，上次注意到他在看这本，说不定对这个有兴趣。”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他还是少看点吧。”


    “而且像我这种人，书上的那些形容完全概括不了我，毕竟我这么棒……”我转头，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洁君：“对吧洁君？”


    洁君笑了下，点点头。


    我已经对洁君不知道从哪里会突然冒出来这种事司空见惯，但显然的是，野崎梅太郎对此不太能接受，被吓了一跳：“洁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淡定地胡扯：“从我的影子里。”


    野崎梅太郎：“……”


    “……从校园财阀风改到灵异片场了吗？也不是不行，这样更方便引入一些别的元素了，比如触手，刚好赶个时髦，”野崎梅太郎忽然来了灵感，拿着笔写写画画：“那么女主角其实早就已经被杀死了，那时候没有人救她，只有一个好心人路过察觉到不对帮她报了警，但还是晚了一步。她为了报恩，附身在别人身上，潜伏在救命恩人身边，那么女主角的背叛也可以圆上了……”


    洁君拍了拍野崎梅太郎的肩膀，等他看过来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


    “可以请你让一下吗？”他的每一个字都很有礼貌，“我要把我的桌子搬过来。”


    我愣了愣，看着野崎梅太郎让开了路，接着洁君和我原本的同桌说了什么，同桌就点点头，把他的桌椅都搬走了。而洁君则是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我身边，成为了我新的同桌。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不明所以地：“换位置了吗？”


    “只有我和他换位置。”洁君一边低头将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好，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老师申请，老师同意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泉。”


    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我：“！！！”


    我眼睛一亮：“很好！那以后我的值日就拜托给你了！这样我就可以出去抢新游戏了！”


    洁君：“……”


    洁君：“……重点原来是这个吗？”


    我们班的值日是按照座位排序的，每一对同桌为一组。我和我原来的同桌只是点头之交，关系不亲近，要让人家一个人做值日还是有点过分。但如果这个人是洁君，那我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拜托了洁君！”我双手合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果没有抢到新游戏和限量谷子，我美好的一天会被终结的……洁君一定不忍心吧？”


    洁君：“……”


    洁君拿书的动作顿了下，看向我，挑了挑眉，微笑着问：“如果我忍心呢？”


    “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找到了海藤瞬的line，发了条消息：【拜托了海藤！我有一个请……】


    我还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忽然，屏幕被洁君伸过来的手挡住的。


    “……”洁君叹了口气，说：“不用拜托别人，我帮你做值日。”


    我把洁君的手推开：“没事，海藤自己本来就要抢，他顺便的——”


    洁君：“？！”


    洁君头上的呆毛晃了晃：“这样吧，我们和别人换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我看着他。


    洁君说：“……这样两个人抢，就不怕抢不到了。”


    我思考了片刻，觉得洁君说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洁君松了口气。


    旁边的野崎梅太郎：“……”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举起画本和我们挥了挥手：“再见，这期的素材已经有了。”-


    “我今天晚上我不和你一起回家，”快上课了，我退出了和海藤的聊天框，才发现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冬天了：“我要去踢个一对一。”


    洁君想了起来，试探地问：“是糸师冴？”


    我抬头看他：“对。”


    洁君垂下了眼睛：“他是想来邀请你去俱乐部的？”


    “不清楚，应该是吧。”我和糸师冴不太熟，对他的了解只限于后来看到的新闻：“他之前在他们那儿上场了，进了三个球，后面就没有一直当替补了。职业球赛果然和全国大赛有很大区别，这全国大赛什么时候才能踢完……我的奖杯还没凑齐呢。”


    “……”


    洁君没吭声。


    我没注意到他不说话，因为我已经开始扳着手指算：“网球的比完了，棒球的比完了，篮球的也比完了，就剩足球和排球还没比完。”


    洁君忽然问：“是全国大赛比完你有事吗？”


    “应该要出国一趟，去西班牙看看。”我把手机塞进桌肚里，“有点好奇所谓的世界第一足球俱乐部是什么样子的，打算去旅个游，顺便再参观一下。”


    洁君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反了吧……”


    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洁君飞快地说，“一般人进不去的吧。到时候是糸师冴带你进去？”


    我摇摇头：“还没想好。”


    “……”


    洁君闷闷地应了一声。


    去西班牙是我们家不久前刚决定的主意。


    爸爸妈妈最近几年都定居国外，家里只剩我和哥哥。大人们偶尔会回来看我们，前不久刚走。不过他们临走前说，过阵子带我们去西班牙玩。虽然我个人而言很不乐意跟着两个死神一起出门，但是我更不忍心妈妈夹在两个死神中间……那也太惨了，还是和妈妈一起承受吧。


    就是感觉洁君在知道消息后，情绪不高的样子。


    也是，如果我出国了，足球部的工作就他一个人做了，换我我也不开心。


    ……不过，现在好像大多时候也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基本没什么区别。那是因为什么呢？我拿着圆珠笔帽戳了戳自己的脸，居然发现自己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


    这不正常。


    我若有所思。


    再怎么说，我和洁君认识了这么多年，很少会有瞒着彼此的事。总不能是马上要决赛了，他陷入了焦虑？


    我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比赛，U15决赛前夕，洁君念叨了一整个星期的糸师凛和糸师冴，成功让我记住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去年的全国大赛前夕，洁君每天早上五点就到学校，绕着操场跑步锻炼体力。这么一想，基本每次决赛前夕，洁君好像都会出现奇怪的状况……


    那就正常了。


    可能只是表现方式不太一样吧？


    我悄悄地从草稿纸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唰唰地写了几句话：【我们一定会赢的！】


    写完我看了看，感觉这么大一张纸就写这么一句话有点浪费，于是在后面又加了一个笑脸。趁着老师转过去写板书的功夫，我将纸条揉成一个小纸团，精准无误地抛到了洁君的课桌上。


    ……位置一点不差，不愧是我。


    洁君愣了愣。


    他先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晦暗情绪褪去了不少。明明连纸团的内容都还没看一眼，却好像是被这么一个纸团给轻而易举地哄好了。


    老师忽然点了我的名，我立刻收回余光，站起来回答问题。


    等老师恋恋不舍地放过我，让我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等我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在课桌上堆叠的教科书后边，有一


    只小小的纸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游了过来。


    我打开了纸船。


    只见我那行字的下方，又多了一行新的字：【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多厉害！】


    后面也跟着个一模一样的笑脸。


    与我潦草的连笔字不同，洁君的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


    我忽然想起之前有次我去帮老师登记分数的时候，翻到了洁君的试卷。考试之前我叮嘱他，如果字写好看点清楚点，说不定老师会心软多给点书面分。那次洁君试卷上的字，工整得连老师都特地惊叹了一下。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考卷上的字，却还是比不上现在这张小纸条上的好看。


    “……”


    好像有点奇怪。


    我的脑海里刹那间飘过一个念头——就好像那短短的一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一笔，都是洁君提前在脑海里预演过很多遍才敢下笔的。但这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马上就把这个想法给甩出去了。


    我和洁君上课传过的纸条都多少张了，这张纸条又能有什么特殊的？


    大概是快国三了，洁君想提前练字而已吧。


    我在纸条上回了一句：【晚上的时候要和我一起去吗？】


    看见纸条内容的洁君微微瞪圆了眼，像只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了的兔子。他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看我，我朝他点了点头，比了个“你帮我看下东西”的口型，洁君立刻笑了起来。


    至于他笑的时候背后会蔓延出黑雾这种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既然说好了，那我们放学还是一起走。


    只是等我们结束足球部训练的时候，天空突然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东京的天气总是很奇怪，一下子晴空万里，一下子却又伸手就能接住雪。幸好洁君有随身带伞的习惯，雪也没有积得很厚，我们并肩慢悠悠地走着。


    洁君将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感叹道：“下雪了，国三的学长再过不久就会来提交退社申请书吧。”


    “不参加全国大赛的学长都已经交得差不多了，等全国大赛结束后就应该退社退得差不多了。”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直升高中部有偏差值要求，他们很多人都达不到，就选择去考别的高中。”


    洁君：“正选的前辈们还好，有全国大赛冠军的履历，会降低对偏差值的要求……但本部的话，偏差值只是从70降到了65。”


    “等他们退社后，我们就是国三的前辈了……”我不由想到了这个问题，“洁君呢？洁君会考哪里的高中？”


    以前的话，一般都是我去哪里，洁君去哪里。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在同样的幼稚园，考同样的小学，以及考同样的国中。本来幼稚园时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进入帝丹小学，但在我得知哥哥加入了帝丹小学的足球队以后……就拉着洁君去考了白宝小学。想当年，洁君为了和我一起上白宝小学，报了好几个补习班，天天都在背abandon，好在最后擦着录取线通过了考试。


    初中的时候我决定给哥哥一个惊喜，就没有理会御影的挽留，和洁君一起考进了帝丹。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在帝丹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工藤宅那天，我哥的表情非常之精彩。


    幸好妈妈拍了下来。


    但是这次，洁君的回答却在我意料之外。


    洁君慢慢地偏过头，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少年的嘴角分明是弯着的，可眼里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我还没决定好。”他问：“泉要和我一起吗？”


    “……”


    “泉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其实这种微妙的感觉最近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但似乎只有我感受到其中的差异，拿我们当漫画灵感来源的野崎梅太郎都没察觉出什么……就好像是，不知不觉中，洁君的进攻性似乎越来越强了。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我现在像一个球门，洁君时时刻刻地渴望着进球。


    ……不对，我当然不是球门，我肯定得是前锋。


    那洁君就是一直想要从我脚下抢球……？不会吧，这可是我的球！虽然以前我抢过洁君的很多次球就是了……但在平时，洁君脾气好得像个面团，根本不会做这种过分的事。


    果然还是我想多了，洁君应该是青春期到了。


    书上说青春期的男生想法比较千奇百怪，那么洁君奇怪一点也正常，我成功说服了自己。


    “因为我也还没想好要不要直升本部，前两天赤司还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洛山……”我收起了思绪：“野崎前辈和海藤都不打算直升本部，我可能还是去新的学校看看吧。”


    洁君：“……”


    洁君沉默了片刻，好像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泉居然不打算直升帝丹吗？”


    “？”我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一直在一个学校呆着，见到的都是一样的人，感觉会很无聊啊。而且……”


    而且我现在是男装，但我又不可能一直穿男装。


    如果还是同样的同学，那么处理起来应该也蛮麻烦……还不如直接换个环境，就要省事多了。等等，那边是不是有辆空着的出租车？


    我：“！！！”


    谁懂糟糕天气还空着没乘客的出租车的含金量啊！！！


    于是我没继续说下去，拉过洁君就开始往出租车的方向狂奔，没注意到他本来苍白的脸色蓦然涨红。而成功抢到了出租车后，我也忘记了刚才自己还没说完什么话。


    我：“……”


    我看向同样坐在后座上的洁君，他正对着窗外发呆……不，准确的说，是盯着他自己的手发呆。他时而摸摸自己的一只手，脸上流露出羞赧的神色；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容又骤然苍白；还偷偷地看了我几眼，目光与我碰到时又唰地收了回去，然后过了几秒又看了过来。


    我：“…………”


    总之，洁君一个人就完美地演了一出独角戏。


    那我就不用去想刚才我忘记说什么了……也挺好的-


    由于忽然下雪，我和糸师冴约定的地点由室外临时更改成室内了。


    糸师冴还带着行李箱，一副刚下飞机就匆匆赶过来的模样，甚至都没来得及倒时差。我看着他脸上浓重的两个黑眼圈，默默地在心里彻底将职业足球这项选择给剔除了。


    ……糸师冴都还没有正式成为职业球员，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当社畜！！


    他在看到洁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带人过来，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洁君本来是帮我看书包的，”我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放在一边，“但现在场地改到室内了。那就来让洁君当裁判吧？洁君，可以吗？”


    洁君和我比了个OK。


    糸师冴：“……”


    糸师冴：“……行。”


    关于糸师冴为什么会来找我一对一，其实我猜到了原因。


    果不其然，在我越过他的防守，成功射门之后，听见糸师冴说：“果然，你应该来我这边。”


    我：“？”


    红发的少年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我。他看起来仍然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但眼里却盛着巨大的野心，使得他那双眼睛在说话的时候熠熠生辉。他望着我，明确地再重复了一遍：


    “你应该到我这边来。”


    这句话再一次在空荡荡的室内足球场响起。


    但他似乎是顾虑到了什么，压低了一点声音。


    我：“……”


    我皱了皱眉，完全没想通理由：“为什么？”


    “你会是最好的前锋，”糸师冴的每个字都很确定，仿佛他已经预见了未来：“而我以后会是世界第一中场。世界第一前锋不该呆在这种地方，你在国内踢了这么久，都没这种感觉？”


    室内足球场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渐渐的，窗户上堆满了雪。


    我收回目光。


    我当然知道糸师冴说的是实话，如果对一个打算以职业球员为生的人来说，呆在日本国内不是什么好选择。


    “先不说我真的不打算踢职业，”足球听话地滚回我的脚下，我扫了一眼糸师冴，大脑已经自动地开始分析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算我打算踢职业，你也不是我的选择。”


    “——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没去看糸师冴的表情，但想必也不会有多好看：“你这恶劣的家伙，难道根本看不起任何人？”


    他说着说着又极快地否定了：“不，你身边的那个家伙，根本没有我强。”


    我：“……”


    为什么会扯到洁君身上？


    我不明白，自顾自地射门。我知道他已经在事前先调查过了我的资料，和他的弟弟一样，他们似乎都觉得从那些赛事中可以了解我。而了解我，就可以分析出我的行动，总结出规律，从而打败我。


    ……真是没意思，千篇一律的做法。对别人倒是可能有用，但对我没有用。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在那些比赛上我会那么做，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或者只是突然来了灵感，再或者只是洁君需要我那么做？


    说到底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我恹恹地垂下了眼。


    这场一对一消耗的时间有点长，因为不管如何，糸师冴现在属于我见过的同龄球员里最强的那一批人，但只会略微影响过程，结局不会有任何变化。糸师冴仍然没有放弃挖我去俱乐部这件事，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外面已经是深夜，球场的灯却亮得宛如白昼。


    “不，我不会选择你的原因，是你让我觉得很无聊。”我缓缓地说，“哪怕这几年里我们没有交过一次手，但对于我来说，”我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还是那样很好看穿。”


    “……”


    “如果要和一个很容易看穿的人一起踢球……”我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有点恐怖：“那我恐怕会很快就放弃足球，因为太无聊了，没有一点惊喜和挑战。和你当对手都没有让我感受到那种兴奋，更何况是和你当队友呢”


    “……”


    “有你的话，我的人生会变得更好。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糸师冴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绝对会让你后悔，让你到时候被我毁……”


    “你们已经踢完了。”


    洁君忽然拦在了我和糸师冴中间。


    洁君的语气仍然很有礼貌，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看不见洁君的脸，但我看见糸师冴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然后我就听见洁君补充了一句：“滚远点，球渣。”


    我：“……”


    糸师冴：“……”


    糸师冴碧绿色的眼睛落到了他身上，冷冷地嗤了一声：“你算什么？”


    我：“……”


    这么一看糸师凛和他还真的是兄弟……他们俩都要来这么一出？


    “我现在可能比不上你。”


    “但对于泉，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洁君的声音嘲讽意味极浓：“踢不过别人就想来抢别人的队友？你不是球渣是什么？”


    我：“……”


    我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心。


    说实话，一开始洁君站在我身前的时候，我还担心他骂不过糸师冴……难道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去哪里偷偷进修了骂人技术？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等我们从球场内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堆得很厚了。原本熟悉的街景都镀上了一层银色，乍然一看变得有点陌生。


    我和洁君一路没有说话，只听着雪簌簌地落在伞上。回去的路上没有之前的好运，没再遇见空着的出租车，甚至连人也没遇见几个。等我们在路口即将分开的时候，洁君将伞递给我后，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在不断地颤抖，手心里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布料传给了我。


    “……”


    洁君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伞给了我，他的发上很快就积了一层雪，甚至还有些雪落在了他黑色的睫毛上。他抿了抿唇，呼吸带出的白雾缓缓升空，抬起眼睛看着我，眼眶居然有点红：“我们才是最配的，对吧，泉？”


    ……


    ——他现在像只淋湿的小狗。


    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工藤泉居然想到的是这个。


    方才面对糸师冴的时候，明明洁世一还凶恶得像只捍卫领地的狮子，那副下一秒可能就要上去撕咬的感觉不是错觉。但是现在在面对她的时候，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不是错觉。


    工藤泉愣了愣，没有出声，只是眨了眨眼。


    事实上哪怕她什么都没说，眼里也仍然是再平淡不过的神色，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他这一出——洁世一还是已经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撑着伞站在雪里，一步没退，静静地注视着他。


    洁世一：“……”


    洁世一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点，但他又下意识地放轻了。时间在雪中飞快地溜走，白雾萦绕在彼此之间。一阵夜风吹了过来，雪渐渐地开始小了。


    他还是没有听见工藤泉的回答。


    “……我是说，球场上，”过了半晌，洁世一垂下了眼，说：“我们就是最配的。”


    这次他不等工藤泉开口，抬起头。


    他仍然握着女孩子纤细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金属蓝的眼睛里满是执拗：“对吧？”


    对吧，是的吧？


    我们才是一对，我们才是绝配？


    第33章


    雪落在洁君的眼角，化成了水。


    看起来好像是洁君哭了一样。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那点雪水上——毕竟洁君长大以后就没有在我面前掉过眼泪了。虽然其实他压根没哭，但总感觉我继续盯着他看不说话，就真的要哭了。


    ……要不然再看一会儿吧？


    还是算了，毕竟是洁君。


    似乎是因为我长时间没有开口，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些，但又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不至于弄疼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天气很冷，我分明穿了好几件，可他的五指却精准地掠过几层袖口，像潜水一般潜了下来，最终包裹住了我手腕部分的那片皮肤，仿佛早已经选择好了目的地。


    我眨了眨眼，在洁君问出那句“对吧”的时候，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洁君：“……”


    洁君：“…………”


    他的脸瞬间涨得比我昨天吃的苹果还要红，被我握住的手腕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抖了下，然后便僵成了一块石头。偏偏这块石头呆在雪天里这么久，居然还会发热，完全不合常理。


    毕竟我刚把手伸出袖子一会儿，就觉得好冷。


    ……可恶，好羡慕。


    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差别吗？话说洁君的皮肤确实摸起来要比我粗糙一点诶……？


    不知道为什么，洁君的脸更红了。不过他仍然固执地盯着我，像是非要个答案不可。


    “如果你会比他们强的话，”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会是最配的。”


    “……”


    洁君先是愣了一下。


    “当然！”他站在下着雪的黑夜中，露出了一个比白天还要明亮的笑容，看起来此时此刻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他看着我，将我完全收进他的眼底，向我承诺道：“我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强的。”


    “我会一直努力变强的……”


    他被我握住的手腕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


    “这样我们才能一直赢下去，”他金属蓝的眼睛里燃起了充满野心的火焰，除了和往常一样的胜负欲之外，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样我才能……”


    我：“……”


    又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洁君。


    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洁君会比别人强这件事——换句话来说，我一直认为，同龄人中唯一有


    资格做我对手的人，只可能会是洁君。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走的是吞噬路线，不断地将对手和队友的武器变成自己的……总之就是十分能吃。


    他总是在不断进化的，会一直给我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总有一天，洁君应该会成为我非常难对付的对手吧……？


    我刚收回发散的思绪，忽然发现因为呆在大雪里的时间太长了，洁君的头上和衣服上都落满了雪，像个雪人。


    我：“……”


    我果断地拿出手机，把现在的洁君拍了下来：“来个Yes？”


    刚才还在那儿燃烧的洁君立刻大惊失色，没松开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来抢我的手机：“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定很丑的，快点删掉不要留下这种黑历史啊泉！！！”


    我灵活地避开了：“才不要！我就要留着洁君的黑历史！”


    “而且，”我不满地指出：“洁君手机里明明都是我的黑历史吧？这不公平！”


    洁君：“……那些能叫什么黑历史啊？泉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我开始数：“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交作业的样子、一脸凌乱跑步的样子，这些都只有洁君会觉得可爱吧？明明全是黑历史，应该全部删掉才对——”


    洁君忽然停下了：“……”


    洁君想起来了什么，顿了顿：“我说我手机里这些照片怎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是泉偷偷删掉的吧？”


    我：“……”


    怎么回事，这个人的气势一瞬间变得无比吓人诶？


    但仔细想想我又挺直了腰，毕竟是他偷偷收藏我的黑历史，我只是执行正义清除了而已……再怎么说理亏的都不应该是我。我哼了一声：“谁让洁君偷偷拍下来的，绝对不能给别人看到这种照片的机会。”


    洁君：“可是别人不会——”


    我：“不然会严重破坏我在女生中的人气！”


    洁君：“……”


    我眯起眼睛，瞬间警觉了起来：“……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不然试试看’的表情？”


    “……”洁君立刻否认：“我没有。”


    见我还是怀疑，洁君垂下眼睛想了想，提议道：“如果泉觉得我拍的照片不好看的话……不然我把以前的那些都删掉，泉自己来拍？”


    我有点不相信：“真的？”


    总觉得洁君会阴奉阳违，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不可能会删掉洁君的黑历史……青梅竹马就该留着这种东西才对。


    没想到的是，洁君居然真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操作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将空荡荡的手机相册给我看。


    我：“……”


    什么，真的删完了……？


    不过洁君就算是删照片，也没松开我的手腕，于是我也没松开他的手腕。


    ……感觉谁先松开谁就输了的样子。


    “泉自己来拍？”洁君低头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总感觉这样做的话有点怪怪的，把他拉到了伞底下：“不，我们一起拍。”


    洁君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了我边上：“？！”


    “……洁君这是什么表情？”我让洁君自己把手机举了起来，看着前置摄像头里他僵硬的脸：“自然一点自然一点，笑一笑？”


    洁君：“……”


    我还是不满意：“笑得太假了，想一想开心的事，洁君——”


    洁君有点结结巴巴的：“现、现在就很……”


    “就是现在！”我催促道：“按快门按快门！”


    洁君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一张我和洁君的双人合照就新鲜出炉。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洁君的手机居然提前关了闪光灯吗……？


    不过我没有接着想下去，转而欣赏自己精湛的自拍技术，毕竟这张照片无论从构图还是从氛围来说都超漂亮——


    外面还下着雪，我们一起挤在一把黑色的大伞底下，像是独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黑漆漆的，伞下世界并没好到哪儿去，唯一的光源是手机屏幕，也没办法照清我们的五官，大半部分都是落在昏暗里的，只有我的笑容和洁君的眼睛格外清晰。


    我冲着镜头比了个wink，而洁君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在看镜头，实则在看我的侧脸。


    洁君发出了感叹：“好漂亮。”


    我顿时更加骄傲了：“是吧是吧！我的技术很棒吧！”


    “……很厉害。”洁君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好像他刚才夸的不是我的技术：“这张照片我可以设成屏保吗？泉？”


    我大手一挥：“当然可以。”


    毕竟这么好看的照片，想多看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我们打闹的这会儿功夫，雪变得更小了。洁君垂眸，空着的那只手正不住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我抬头看了看夜空，忽然将撑着的大黑伞塞进了洁君的怀里。


    洁君因为突然接过伞，只能松开抓着我手腕的手：“……？”


    好耶，我赢了！


    还不等洁君开口，我就冲他挥了挥手：“再见再见，该回家啦洁君！”


    洁君往前迈了一步：“泉——伞？”


    “现在雪小很多了，我就这么跑回去也没关系，而且——”我戴上了羽绒服的连衣帽，手呈喇叭状围在嘴边：“洁君再这样淋雪，就会彻彻底底地变成雪人，然后回到家就融化了，会感冒的——”


    洁君撑着伞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我：“……”


    我：“洁君可千万不能感冒！”


    洁君看起来很感动：“泉……”


    我：“如果你感冒的话，谁来帮我做部长的工作？没有你的话我不行的，洁君——”


    洁君：“……”


    洁君看起来把感动给吞了回去：“…………好。”


    我刚要转身跑进雪里，就见洁君两三步跑了上来，又将我重新罩在了黑伞之下。我疑惑地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不自在地挪开了一下目光，抿了抿唇，说：“我们一起吧？”


    洁君连声音都听起来有点不自然，仿佛是在强装镇定：“我可以先送泉回家，再自己回家，这样我们谁都不用淋雪了。”


    我：“……”


    好像是可以这样。


    洁君接着努力说服我：“不但我不能感冒，泉也不能感冒，”他说着说着就严肃了起来：“马上就要踢决赛了，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


    好像是有点道理。


    我说：“但是我有个更好的注意。”


    洁君：“？”


    我指了指路边还营业的711便利店，发自内心地疑惑：“那我为什么不去便利店再买一把伞呢？我们刚才是都没看见那里有个711吗？”


    洁君：“……”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洁君还是撑着那把沉重的大黑伞，而我穿上了在便利店临时买的小黄鸭雨衣，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我对这件雨衣一见钟情，谁知刚回家，沙发上的老哥看了我一眼，就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幼不幼稚啊工藤泉？”他挑了挑眉毛，“你都14岁了，还穿这种小黄鸭的？”


    我：“……”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书包，连名带姓地喊他：“你想死吗，工藤新一？”


    老哥：“……！！！”


    老哥：“你再这样追着我打我就告诉老妈了！我绝对会告诉老妈的！”


    “妈妈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和老哥围着沙发开始进行追逐战：“小黄鸭怎么你了，小黄鸭这么可爱！你这个16岁的男高中生根本完全不懂！”


    老哥被我追得抱头鼠窜，还在不满地嚷嚷：“我是男生，肯定不会喜欢女生喜欢的东西啊？”


    我逮着机会就抽起沙发上的抱枕，精准地砸到了老哥脑袋上：“胡说！不是所有男生都不喜欢的，洁君就很喜欢！”


    被抱枕砸得有点晕乎乎的老哥：“？”


    “枕头不是软的吗怎么威力这么大……”老哥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和我吵架：“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小黄鸭的，兰就不喜


    欢！”


    我一脸怀疑地看着老哥，怎么可能会有女生不喜欢小黄鸭？


    老哥也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估计是在想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小黄鸭？


    于是我拿出手机，打开小兰姐姐的聊天框，飞快地打了几行字。小兰姐姐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我哼了一声，将手机屏幕放在老哥面前。


    【皮卡皮卡皮卡：小兰姐姐！你喜不喜欢小黄鸭？】


    【小兰姐姐：诶，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兰姐姐：小泉送我的话，当然喜欢[小黄鸭抱抱.jpg]】


    老哥：“……”


    老哥咬牙切齿：“不可能！我就没看到过兰用过小黄鸭的东西！”


    “……”我看着哥哥的眼神变得同情了起来：“真的吗？”


    老哥：“你在质疑名侦探的观察能力吗？”


    我诚恳道：“不是，我在质疑名侦探的视力。”


    老哥：“…………”


    “而且，”我放下手机转了一圈，给老哥展示了一下小黄鸭雨衣的全貌：“这件雨衣就是洁君给我买的！洁君还夸我有品味！”


    老哥：“……”


    “不是，你要什么东西他都会给你买的吧？话说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零花钱自己不花，全部攒着给你用，这是什么，保护费吗？”老哥露出死鱼眼：“你平时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我一生气，又开始继续追着老哥打：“我平时很照顾洁君的！对洁君很好的！”


    老哥：“……”


    老哥一边忙着闪避我的攻击一边吐槽：“比如把所有不想做的事情都推给他做？”


    我：“……”


    我心虚了一下。


    “那、那也是洁君自愿的！是洁君自己说我平时就很忙，帮我分担一点……”想到这里，我瞬间理直气壮：“而且我对洁君很好，之前还拜托爸爸找来了有诺亚签名的足球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老哥停下了脚步，被我拿抱枕砸个正着。


    “……我还以为那个足球是给我的，”他震惊地转过头：“难怪那时候爸爸露出那样的表情……还说什么抱歉……”


    我：“……”


    这就尴尬了。


    由于老哥看起来很受打击的样子，工藤宅的第N次兄妹大战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候爸爸那边是凌晨，我决定等睡觉前再给他发消息，拜托他再买一个新的签名足球，那时候他差不多起床了……应该吧？我忽然不确定了起来。之前就听过妈妈抱怨，爸爸总是赖床，在出国以后几乎天天中午才醒。


    实际上，如果不是我和哥哥坚持要留在日本，我们现在也跟着爸爸妈妈去美国了。


    不过我们不想去，所以他们尊重我和哥哥的选择，没有强行带着我们走。老哥为什么留下我不知道，反正我留在国内是因为好多比赛都参加到一半，跑出去的话，之前就白努力了，感觉非常浪费。


    他们不担心我们照顾不好自己，他们只担心……


    妈妈抱着我亲了一下又一下，眼泪汪汪地叮嘱哥哥：“新一，你都这么大了，千万不要一天到晚和妹妹打架了，知道吗？”


    老哥：“有没有搞错，每次都是她追着我打啊？”


    我在妈妈的怀里探出脑袋：“谁让你老是说我！”


    妈妈：“就是！小泉又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


    老哥绝望了：“……老爸，你管管他们！”


    爸爸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蹲下来，把妈妈、我和哥哥一起抱在怀里，摸了摸我的脑袋：“好了，如果小泉被哥哥欺负了就来找爸爸，爸爸帮你，知道了吗？”


    我兴高采烈地蹭了蹭爸爸的手：“知道了！”


    老哥一脸不敢置信：“……”


    老哥幽幽地问：“我是捡来的吗？”


    “胡说什么呢，”老爸揉乱了哥哥的头发，露出了无奈的微笑：“如果让小泉自己报复，万一她没控制好，你进医院了怎么办？”


    老哥：“……”


    老哥瞬间明了：“有道理！”


    我：“……”


    我不太开心：“我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妈妈搂着我，瞪了爸爸一眼：“就是，小优乱说什么呢？不要污蔑我们小泉！”


    爸爸：“……”


    在这之后，爸爸妈妈就出国了，但他们时不时会回来看我和哥哥一眼。


    睡觉前，我刚给爸爸发了要签名足球的消息，就看见了洁君和我说晚安。回了个晚安之后，我突然想起今天洁君和我说的那些话。


    ……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好像洁君其实想说的不止是在球场上，那还能是什么……？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刚好哥哥路过，我顺口问了一句：“哥哥，你觉得什么是最配的啊？”


    老哥：“？”


    老哥不假思索地回答：“福尔摩斯和华生！他们是全世界最配的搭档！”


    我：“……”


    好像有点道理……原来如此吗？-


    雪都下了好几场，足球全国大赛决赛终于姗姗来迟。


    一大早洁君就打鸡血似的，来我家楼下偏偏又不给我打电话。谁懂，当我起床之后打开窗户，冷不丁地就看见楼下多了个人，在那跑圈的感受：“……”


    非要这么燃吗？这不是我们片场的画风吧……


    洗漱换衣服做完男装的易容，等我出门和洁君会合，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哥不做，我更不做，所以我们的早饭一般都是便利店解决的。本来我打算如以前一样拐到711，挑几个我心爱的关东煮和饭团，却没想到洁君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了保温饭盒。


    我：“……？！”


    等一下，这也不是我们片场的画风吧！


    “之前就在想，小泉总吃便利店不太好，最近去和妈妈学了一下怎么做饭。”洁君轻声说，他的影子落在了我的脸上：“如果小泉还算喜欢的话，我天天给小泉做？”


    我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拒绝：“这样太麻烦……”


    洁君罕见地打断了我说话：“不麻烦。”


    他垂下眼睛，强调道：“一点都不麻烦。”


    “……”


    我忽然觉得洁君好像有点变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感觉洁君相较于之前，似乎要更主动了点……但这应该才是真实的、没有隐瞒自己的洁君吧。


    “小泉都还没有试过，”洁君看了一眼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攥着保温饭盒的手也跟着用了点力：“先试试看怎么样？如果小泉觉得不好吃，我就再努力。”


    我：“……”


    我闭了闭眼：“不，我是不可能说洁君做得不好吃的……”


    这回轮到洁君愣住了：“？”


    “因为我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啊。”我接过饭盒装进书包里，沉重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根本没有选料理课。”


    洁君：“但我看之前小泉手上会有便当盒？我还以为是小泉自己做的……”


    我露出死鱼眼：“如果我真的很会做饭，洁君会没吃过吗？”


    “……”洁君瞪圆了眼睛：“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我：“……”


    你还以为什么啊？还以为我瞒着你偷偷学做饭吗？


    我：“洁君果然是笨蛋！”


    洁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一直都以为小泉做饭很厉害……那小泉午餐的那些便当是？”


    我装模作样地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墨镜，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洁君：“……？”


    等我们到校门口的时候，出发去决赛场地的大巴已经停在那好一会儿了。大巴门前站了一些女生，她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看到我就眼前一亮：“工藤同学！”


    我连忙跑过去找她们：“你们等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女孩子们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工藤同学今天要去踢决赛，我们就过来看看能不能赶得上。我们一起做了一些便当给工藤同学，有注意没做太油腻


    的，能赶上真的是太好了！”


    所以最后坐上大巴出发的时候，我的手上就多了好几个爱心便当。由于正好没吃早饭，我就打开了洁君准备的和其中一个女孩子准备的。左边的是女孩子准备的便当，营养均衡还超级漂亮，连溏心蛋都是心形的，还用寿司拼出了一个笑脸。


    右边则是洁君准备的便当，哪怕已经很用心，但和女孩子准备的比起来，还是略显朴素。


    洁君：“……”


    洁君本来准备给自己便当的安利台词给憋了回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怀疑地想，洁君怎么露出了那种“居然输了”的表情……？


    第34章


    我没多想，开始在车上干饭。


    女孩子们显然是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几个小便当加起来正正好是一人的分量，可一人份对我来说其实不够……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会收到女孩子的便当，但是洁君还会看到我跑便利店买面包。


    今天加上洁君的那一份肯定够了……剩下吃不完的就留到中午吧，刚好饭盒有保温效果。


    说起洁君，从我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洁君就一直盯着我看。


    难不成我吃饭的样子很下饭，以后适合去当个吃播之类？但就算是很下饭，这么一直看着我吃饭，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我刚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想问他，就听见洁君不动声色地开口：


    “之前怎么没看到她们给你送便当？”


    我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好像以前她们来给我送便当，都是挑你不在的时候。”


    洁君：“……”


    说起来她们为什么要特地找洁君不在的时候？


    我刚陷入沉思，就听见洁君似乎难以置信，在一边自言自语：“我有那么多不在的时候？”


    我：“……”


    我：“…………”


    不是，这是重点吗？？？


    “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发言啊，洁，像个……一样，”坐在我们前面的海藤缓缓转过头，说到中间时顿了顿，跳了过去，接着吐槽：“而且明明女孩子避开你很正常吧，你和工藤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不让别人插话的。”


    洁君：“……”


    洁君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现在的你呢？”


    没想到海藤理直气壮地说：“工藤部长根本没把我当人，所以我不算人。”


    我：“……”


    我本来想找个理由反驳海藤，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出来。


    不过，如果不是海藤，我居然完全没意识到洁君在和我相处的时候，会有这种举动……有吗？我不是很确定地回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好像正和海藤说的一样，有种在宣誓主权的感觉……等等，我又不是他的所有物，洁君是我的所有物才对。


    刚才海藤绝对是想骂他变态，好像最近由于我的放纵，洁君黑暗的那一面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我看了旁边一眼，洁君仍然保持着嘴角的笑容，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他的侧脸的同时，也让他的另外半张脸落在了他自己的阴影里。


    ……从客观上讲，是有点像。


    洁君注意到我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笑容似乎真心实意了一点：“怎么了，泉？最喜欢哪个菜？”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很认真，如果是被别人这么认真地盯着看，那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这是洁君。从小到大，洁君在我的事情上一直都很认真，刚开始我可能还会有点不自在，这么多年以来我都习惯了。


    所以刚才那瞬间，可能会被吞掉的危险感……是错觉吧？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怎么……溏心蛋。”


    一定是错觉。


    就算洁君确实有点问题，但对我而言，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会克制住自己的。


    ……如果他克制不了，会变得怎么样？还会听我的话吗？


    我有点好奇-


    哪怕已经是到了全国大赛的决赛，比赛的结果也是毫无疑问的胜利。


    我忘记自己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由于我们的门将是海藤，这次算是体验了个彻底。可喜可贺的是，海藤这次终于没有在拦糸师凛射门的时候再平地摔……起码看上去是像模像样了点。


    总之，我正式集齐了999个冠军奖杯。


    可全国大赛冠军队伍除了领奖之外，要做的多了去了，包括发表长篇大论的获奖感言和接受记者采访。我一点都不愧疚地将这些事全部都交给了洁君，然后在大家的目光里，光明正大地跑路了。


    我以为跑路的只有我一个，没想到糸师凛也没有去领奖台，和我在路上撞个正着。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也没去领吗？”


    “……”糸师凛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嗤了一声：“亚军的奖杯，我不需要。”


    我：“……”


    糸师凛：“？这幅表情算什么？”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奇：“没想到你还会好好说话……我以为你只会说，什么下次一定会打败你这种……”


    糸师凛：“……”


    糸师凛的额头上蹦起了青筋：“你这家伙……我绝对会把你和那个人全部都踩在脚底下的。”


    “那你加油。”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了很多遍，哪怕糸师凛的语气再凶狠，我也没什么波动，我好奇的是另一个：“你说另一个人，居然还有能和我并列的目标吗？是洁君？”


    我没想到说到这个人，糸师凛的脸色居然比面对我的时候还要难看。


    “哈怎么可能是那个路人角色？”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忿忿不平，整个脸都青了，但在说到那个人名字的时候又带了点不情不愿：“……是糸师冴。”


    我：“……”


    等等，不久前遇到糸师凛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关系好像还没有差到直呼其名的程度吧？


    “那个混蛋，”糸师凛似乎真的很恨他，几乎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他回国的时候去找你了？”


    我：“找我踢了场球。”


    糸师凛无比肯定：“你赢了，而且还拒绝了他，不然那个混蛋不会那副表情的。”


    我：“……对。”


    难不成糸师冴在输给我以后，跑去找了他弟弟糸师凛，然后他们兄弟俩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闹翻了？


    糸师凛：“真不知道那个路人角色哪里配成为你的队友了……居然不选那个混蛋。”


    “来一局吧，oneonone，只有你和我。”糸师凛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让我看看能打败那个混蛋的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的表情有点复杂：“……”


    他和他哥的关系到底是闹翻没有啊？虽然嘴上骂着混蛋，但实际上在知道哥哥输了我之后就超级在意，哪怕嘴上说的很别扭，可还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哥哥找回场子……


    怎么感觉我和洁君卷进了奇奇怪怪的关系里面？


    我不会拒绝任何找上门来的比赛，不过：“但我现在要去买冰激凌。”


    糸师凛：“……麻烦，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我们暂时达成了一致，这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


    由于工藤泉十分爱当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对于眼下这种十分麻烦的场合，洁世一已经应对得游刃有余，毕竟没有人会为难这个看起来内向羞涩的少年。所以他还能在一边回答记者问题的同时，一边分神去想，现在泉在做什么？


    她应该抱着奖杯哼着歌，跑去买冰激凌了吧。


    记者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工藤泉，得知她不在以后叹了口气：“这次还是没采访到工藤同学，真的很可惜……”


    洁世一露出了刚好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男孩：“泉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了。”


    啊……就你们，还配见到她吗？他轻蔑地想。


    他知道有许许多多碍眼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地接近泉。好在泉是很怕麻烦的性格，这


    种事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来处理。可总是有一些人，会越过他跑到泉的面前。一旦跑到了泉的面前，那就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因为泉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是为什么要有别人呢？


    为什么总是要有别人，妄图插进他和泉之间呢？


    姓糸师的那两个也是，海藤也是，泉为什么要这么好心？为什么还有人能瞒着他偷偷接近泉，甚至和泉关系变得亲近？


    无法理解。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可这些人都是泉的选择，如果做出了过分的事，泉肯定会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想到这种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洁世一就强行压制下了这些极端恶劣的想法。


    “据我们了解，洁同学是工藤同学最好的朋友，”似乎是因为洁世一看上去太好说话，没死心的记者努力将话题扯到了工藤泉身上：“日本国内已经有很多家足球俱乐部向工藤同学发出了邀请，并且大家都称赞工藤同学是‘日本足坛的太阳’，那么洁同学是否知道，工藤同学有考虑过选择足球作为职业吗？”


    洁世一适时露出了几分茫然：“……啊，这是泉的选择，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其实他一清二楚。


    泉根本没打算把足球作为职业，也就是说，泉不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以后，洁世一顿时再也无法压制那些恶劣的想法了。


    因为他能够成功压制这些的前提，是泉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可记者的话却提醒了他，他们是会分开的。


    那他们分开以后，他会变得怎么样？


    泉应该还是会过得很好，她什么都擅长，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说不定会找到新的感兴趣的东西，交到新的朋友，再过一段时间就很有可能会忘记他。可他不一样，他所拥有的，只有足球和泉，泉不能离开他身边，他和泉要永远在一起。


    他每天都在重复地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泉，不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可是病态的、不正常的想法刚刚诞生，又被少年自己给立刻否定了。


    这样泉会不高兴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他能拿什么吸引泉？


    可他这么普通，什么都给不了。或者说他能给的，换做是别人也都能给，说不定还会比他做的更好。


    洁世一怔怔地望着前方，连记者接下来抛过来的问题都没能接住。


    他的前方是人山人海，可恍惚之间，他却好像只看到了那个甚至都不在这里的少女。这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嘈杂和无关人士都如潮水般在洁世一的世界褪去，白昼变回黑夜，重新下起了雪。


    「“如果你会比他们强的话，”男装打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会是最配的。”」


    ……对，他必须要变成最好的。


    他必须要成为最强的，这样他们就会是最配的。如果他们是最配的，那泉就不会离开，哪怕不一起踢足球也没关系，不时时刻刻一起呆着上下学也都没关系，都没关系。


    只要有泉在。


    可是泉呢？他会变成最强的，他会变成最强的，他会变成最强的……泉在哪里？


    他忽然想要立刻见到泉，仿佛见到泉，就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所幸旁边有其他部员在。部员们体贴地接过了话题，然后给了这个看上去是因为面对太多镜头而慌张的青涩少年离开镜头的机会。


    洁世一匆忙地递去了感谢的眼神，边转身向泉离开的通道走去。


    好像泉对他而言是一块磁石，他甚至都没有打电话询问泉在哪里，双腿就已经自动地迈向了她所在的方向。他只想看到泉一眼，确认泉的身边没有别人，他就会立刻回去训练。


    只想看到一眼，一眼就好，现在泉应该已经到便利店了，他必须要加快脚步……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洁世一僵硬地抬起头。


    前方的不远处，居然传来了泉的声音……和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一个拐角处险险停下。他低头分辨着地上两道影子，在心里默默分析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另一个听声音是糸师凛……


    洁世一躲在糸师凛和工藤泉的视野盲区，双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本来还能勉强控制得住自己不去干涉，直到听见工藤泉和糸师凛要一起去买冰激凌，脑海里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倏然断开。


    既然泉都说早知道他有问题……那么他再明显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


    工藤泉转过头，发现来人是洁君。


    洁世一从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来，速度不快。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刚想问他采访已经结束了吗，却听见他以一种十分冷静的语气问她：“要去哪里？”


    可不等她回答，他就微笑了起来，似乎在他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来这里，泉。”


    洁世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是泉说过的，泉不会讨厌。


    第35章


    我歪了歪脑袋。


    我不明白洁君为什么忽然喊我过去，听起来语气像是不容我拒绝。一听到这，我骨子里的叛逆立刻涌了上来，抱着双臂看向站在阴影中的洁君，果断拒绝：“不要。”


    洁君整个人一顿。


    原本已经寻常到会被我无视的黑雾忽然疯狂地向周围扩张，过了几秒就已经将我完全包裹。与异变的黑雾截然不同的是，黑雾的主人看上去没多大变化，表情仍然寻常，重复了一遍：“来这里，泉。”


    我：“？”


    我拒绝得比之前更大声了：“不要！你那边太暗了，在那里看手机我会近视的！”


    洁君：“……”


    洁君：“…………”


    洁君叹了口气。


    奇怪的是，所有黑雾在这瞬间都无比乖顺地缩回了洁君背后。他快速地走到通道的白炽灯下，灯光照亮了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不是要去买冰激凌吗，怎么又要看手机？”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冲突啊。”


    洁君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因为我本来打算给你发条line的，让你把我的书包带过来，刚才溜得太快我没拿……”我踮起脚往他身后张望，问：“你帮我拿过来了吗？”


    洁君：“……”


    洁君顿了顿，默默地打开了手机：“……没有，我让海藤帮忙。”


    我提醒他：“记得让海藤把你的书包也一起带过来，你自己的也没拿。”说完我没忍住叹了口气：“洁君真是个笨蛋。”


    洁君垂下了一点脑袋：“……”


    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的糸师凛失去了耐心，开口催促道：“还走不走？”


    “……走，”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还在，本来想和以前一样扯洁君的衣角，思考了一下，改成拉了下洁君的手腕。


    上次洁君被我握住手腕就有点晕乎乎的，像是完全受不了，有种我提出什么拜托都会答应的感觉……既然如此，应该对洁君很有用吧？


    我：“洁君和我一起去吧，不然等下踢完球以后没人帮我应付老师，毕竟我又偷偷提前溜走了……糸师，你干嘛这个表情？”


    糸师凛一脸无语：“麻烦。”


    “？”我下意识地回击：“亚军。”


    糸师凛：“……”


    糸师凛：“…………”


    我看着糸师凛即将爆炸的模样：“……”


    这招还是之前和洁君学的，用来


    回击糸师凛的效果似乎有点过于好了，我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在心里偷偷地夸了一下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另一个和洁君学的招数似乎不太管用。


    如果在平时，拉一下洁君的衣角，洁君基本上就会无条件答应我的请求……


    这次明明换了新招数，照理说效果应该会更好，可是洁君怎么半天都没反应？连句话都不说？


    我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洁君牢牢地盯着他自己的手腕，脸色涨得通红，像极了因为cpu过烧而死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


    但我在心里很快地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毕竟之前我也学着他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时候没死机，现在肯定不会。


    洁君到现在都没答应，难道是这招对他没什么用？不过，还有可能是——


    “洁君？”我有点担心，抬手穿过他额前的发丝，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吗？”


    好烫。


    洁君的脸从来没这么烫过。


    被我碰了一下，洁君才如梦初醒：“没发烧……”


    我有点怀疑：“真的吗？可是你看着不太对？”


    “没有。”他垂下眼睛，似乎是在刻意忍耐着什么，没有说太多话。


    ……好奇怪，但是他没事就行吧。


    我这么想着，刚要把手抽回来，忽然被洁君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


    洁君的体温从手指那端源源不断地传来，我不由瞪圆了眼睛，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洁君加重了力道。擅长运动的少年在控制力气这一项上格外精准，是刚好不让我能够轻易挣脱又能束缚住我的力量。


    洁君蹭了一下我的手心，金属蓝的眼睛里映出我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他的眼里带上了点笑意，似乎是因为发现了我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他，可又怕弄伤他而犹豫不决这个事实。


    然后他就不再忍耐，甚至莫名其妙地打开了话匣子，语速还很快：“我和你一起，等下我就给老师发消息，就和老师说我有点事需要和你一起离场，不坐车了，让他们不用等我们，直接走……”


    我的注意力还在我的书包上：“那我的书包呢？”


    洁君：“……”


    “你让他们直接走，可是海藤还在那里，”我很严肃地问他：“那我们的书包怎么办？”


    洁君：“…………”


    书包可是很重要的！


    里面有着我的作业和我新买的漫画，漫画我刚买了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期的漫画刚画到主角觉醒，那么这一期肯定就是帅气地打怪，这种重要的情节怎么能错过？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仿佛有只小猫在挠。


    我思考了一下，说：“这样，让海藤也和我们一起逃，就没有问题了。”


    洁君似乎有点不满：“怎么又多一……”


    我反问道：“那你能想出来别的办法吗？”


    洁君：“……”


    洁君卡住了。过了两秒，他屈服了，松开我的手腕，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继续给海藤发消息了。


    我没忘记叮嘱他：“记得和老师说的时候，也加上海藤的名字！”


    洁君：“……”


    洁君扬起了一个笑容：“啊，包在我身上。”


    我放下了心。


    在旁边等了很久的糸师凛：“……”


    糸师凛很不耐烦，也很不理解：“为什么踢个球还要带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洁君嘴角的笑容弧度不变。


    “因为这本来就是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他发完消息，熄灭了手机屏幕：“无所谓吧。”


    “……”


    糸师凛盯着洁君，一字一句地说：“我记住你了。”


    我迷茫地回头，看着还在原地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两人：“你们不走吗？”


    他们俩：“……”


    洁君立刻迈开腿跑着跟上，顺便不动声色地把糸师凛挤到了后面去。


    糸师凛：“…………”-


    她主动牵我的手了。


    直到工藤泉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进去买冰激凌，洁世一都还沉浸在这一句话里，没回过神来。甚至他都完全没想到可以进去蹭暖气，糸师凛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自顾自地走进便利店对面的运动俱乐部。


    所以当海藤瞬气喘吁吁地背着三个包杀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在门口当木桩吹冷风的洁世一：“……”


    海藤瞬一时居然忘记了身上的重量，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拍了人一下，问：“洁，你没事吧？”


    洁世一缓缓地转过头。


    “还能动就行，还能动我就不需要召唤神的力量来帮助你了……”海藤瞬松了口气，接着问：“工藤呢？你怎么没和工藤在一起？”他朝着附近张望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你们吵架了？”


    洁世一立刻解除木桩形态，否认道：“没有这种事。”


    海藤瞬又松了口气。


    太好了，今天也是在足球部活下来的一天。


    他正暗自庆幸着，却听见洁世一若有所思地问：“海藤，你谈过恋爱吗？”


    海藤瞬：“……”


    当然没有。


    但莫名的自尊心让他装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当然了，毕竟我可是和DarkReunion战斗还要守护世界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谈过恋爱？”


    洁世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是说，如果说……”


    海藤瞬：“？”


    “有一个女生。”


    海藤瞬点了点头：“然后？”


    “她忽然牵了你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海藤瞬：“……？”


    海藤瞬：“这这这这——”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动漫，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场景，无比肯定地说：“她可能是觉得你走得太慢了，想让你跑快点。”


    洁世一：“……”


    不可能，他无比确定地想。


    所以他找出了新的证据，想说服海藤：“不会，因为那时候她是在拜托我一件事……”


    “对啊，她是要拜托你帮忙，但是你一直不动，”结果海藤瞬成功被自己的脑回路给说服了：“所以她才拉你的手，让你给点反应，对不对？”


    洁世一：“……”


    不可能，他仍然确定地想。


    哪怕海藤瞬说的还真有可能是泉干得出来的事，但洁世一还是认为海藤瞬是在乱猜。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大脑正在逐渐地将各种线索拼起来：“但她在我没说话的时候，担心我发烧了，特意来摸我的额头。”


    海藤瞬：“……那应该是你脸太红了，洁。”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比如现在你就在脸红……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真发烧了？”


    洁世一：“……”


    不可能，洁世一非常肯定地想，他现在很清醒：“可是我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明明不习惯，但怕伤到我就没反抗。而且，”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她说过不会讨厌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突然抓住别人的手？”海藤瞬逐渐拎不住书包们了：“看来她人挺好的……洁，快把你和工藤的书包拿走！”


    洁世一这才把工藤泉和他的书包接了过来：“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海藤瞬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你说的那个女生是谁？我还以为你每天和工藤同进同出，都没时间和女孩子相处的。”


    洁世一垂下眼睛：“我没有，泉有。”


    海藤瞬：“……”


    海藤瞬困惑地挠了挠头：“但我在学校里从没听说，工藤和谁约会过，或者接受了谁的追求啊？”


    洁世一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耳朵竖了起来：“从没？”


    “对啊。”


    海藤瞬把自己的书包重新背好，抬起了头：“工藤大多时间都在比赛，剩下的时间又基本都是和你在一起，怎么


    可能有空和别人交往……所以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在听到海藤那句“和你在一起”之后，洁世一的拼图迅速成形——泉没空和别人相处甚至交往，是因为时间被比赛训练和他给彻底占据了。


    难道泉对别的人，或者对别的东西真的没兴趣吗？


    那肯定不是，就他所了解的，泉对很多东西都有兴趣，比如漫画小说音乐。她更不会因为自己是男装就束手束脚，怕这怕那的，毕竟她从来都不怎么顾虑别人的眼光和想法，甚至不在乎别人……


    等等，她为什么愿意包容他？


    难道是他那些阴暗的想法还不够糟糕吗？不可能，如果不是太不堪，洁世一就不会想要把那些东西都藏起来。那难道是泉很宽容？这也不可能，泉比谁都小气，比谁都记仇。那能是什么……？


    洁世一的瞳孔不断地颤抖，几乎不能控制呼吸。


    难道……是因为她也喜欢他？


    就在这时，工藤泉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门上悬挂着的风铃晃了晃。


    她拿着两个冰激凌，先给洁世一递来了一个：“给，奖励。”


    什么奖励？他做了什么需要奖励？


    为什么现场明明有两个人，糸师凛也不见了，泉却先选择递给她冰激凌？为什么泉不接受别人的追求？为什么泉在被他握住手的时候不反抗？为什么泉说不会讨厌他？为什么泉会只拜托他？为什么泉会拉住他的手……？


    林林总总的线索交错在了一起，在按顺序排列之后，凑出了最终的拼图。


    工藤泉看洁世一愣在原地没接，皱了皱眉：“洁君？怎么了？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能不奇怪吗？知道自己暗恋的对象居然有可能也喜欢自己，能不奇怪吗？


    洁世一都快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晕了，一脸恍惚地接过冰激凌：“蓝莓味的。”


    “对，”工藤泉随口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吗，上次试了下这个牌子的，还不错。”


    泉是先确认过这个牌子的冰激凌好吃，才给他的。


    这是真的吗？洁世一仍旧恍惚，盯着冰激凌继续想，他本来以为泉愿意接受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已经是他今年最好的礼物了，没想到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他……假的吧？这是梦吧？


    工藤泉：“……”


    工藤泉转头问海藤：“他怎么了？”


    海藤瞬装作很懂地给洁世一递了个眼神，心想哥们你的少年心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然后他说：“洁大概发烧了。”


    ……海藤干得漂亮！洁世一在心底为仗义的海藤瞬鼓了下掌，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泉，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他现在要先去买花写情书准备表白吗，时间地点是不是要挑一下？泉比较喜欢仪式感，不能随处对她表白，她会觉得没诚意，会不相信我的……


    那他该怎么做？


    他要更努力地踢球，要赚很多钱，这样才买得起房子和车子，以后才可以和泉一起订婚结婚，可他的零花钱大部分都用来给泉买东西了，根本没剩下几块……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他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一旦提前设想过“泉喜欢他”这个可能，洁世一便再也无法接受“泉不喜欢他”了。


    如果泉不喜欢他……洁世一想，到时候我很可能会做出最顺应自己本能的事吧。所以在他还没有完全确认之前，不能捅破。既然如此，先保持现状，先不能让泉有离开的想法。


    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泉当然不会离开。


    如果不和他在一起的话……泉也不能离开。


    ……


    “……”我又皱了一下眉，向满脸写着心虚的海藤瞬确认了一遍：“发烧？”


    海藤瞬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回答我：“对！洁他发烧了！所以脸这么红！”


    我：“……”


    怎么感觉洁君像是太激动了所以才脸红……？


    但不知道为什么，海藤说了发烧以后，我心里忽然轻松了一点。


    似乎我也希望洁君是因为发烧才脸红……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打破现状和破坏我们关系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其他东西给掩盖住了。


    “既然洁发烧了的话……”我咬了一口冰激凌，拿出手机准备喊老师：“那他还是先和老师一起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和糸师他踢就行，反正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谁料话音刚落，方才还呆呆愣愣的洁君顿时变得生龙活虎，甚至险些跳起来：“不行！”


    他望着我，眼睛里是我陌生又熟悉的欲/望，一览无余：“绝对不行。”


    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第36章


    不对劲。


    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洁君，有种莫名的预感——假如我真的丢下他的话，我会有危险。


    可这是洁君啊……骗人的吧？


    虽然我很喜欢逗洁君玩，也很爱看洁君坏掉的样子……但总感觉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


    先观察看看，让我感到危险的洁君会做到什么程度吧。毕竟我不希望有人或者事情会突然冒出来，破坏我和洁君之间的关系，哪怕这个人是洁君自己也绝对不行……反正绝对不是因为我很兴奋！


    我好奇地又吃了一口冰激凌，观察着他的眼睛：“不行什么？”


    洁君也认真地盯着我：“泉不可以一个人去。”


    我的叛逆顿时涌了上来，谁都可以背锅，但我不能背：“但你都发烧了，我好心让你回去休息，你还在这不行不行？好像说的是我的错？”


    “……”洁君被我这一记组合拳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踩进了我的陷阱，开始辩驳：“但我没有发烧……”


    我接着甩锅，手指向在边上看热闹的海藤瞬：“可海藤说你发烧了。”


    洁君看了过去。


    海藤瞬：“……”


    海藤瞬：“？？？”


    “可能他误会了吧。”洁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海藤的话你也相信，还要因为他而质疑我吗，泉？”


    海藤瞬：“…………请问我是不是该消失？”


    然而没人理他。


    我坚持着无论如何都不背锅的精神，继续和洁君对视：“你居然觉得是我的错？”


    “……”抢在洁君点头之前，我假惺惺地挤出了一点眼泪：“可我不是因为关心你吗？关心你也有错吗？你要因为别人说错了来质问我吗？你是在凶我吗？”


    洁君：“……”


    刚才还游刃有余进攻我的洁君立刻六神无主，匆匆忙忙地从书包里翻出了纸巾：“没没没没……泉，没有这回事。”


    而聪明的我见状乘胜追击，又艰难地挤出了新的眼泪：“洁世一，你刚才凶我？”


    我鲜少连名带姓地称呼洁君。果不其然，这一招非常好使，洁君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连给我擦眼泪的动作都笨手笨脚了起来：“没有，我没有想凶你……是我太害怕了，都是我的错……”


    擦眼泪的间隙，少年温热粗糙的手指时不时地碰到了我的脸颊。我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但出于较劲也就没有后退。结果洁君道歉着道歉着，手指的动作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他的手指仍然克制着，没有和我的皮肤接触太久，可在每次移动的时候都会轻微地蹭一下。


    不止手指，就连眼神也变了。


    ……怎么似乎感觉洁君有点享受？


    我有点不自在，连忙低头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别擦了……”


    洁君有点可惜地应了一声，拇指克制地再轻轻蹭了我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他仍然看着我，好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我的冰激凌。


    我不由大惊失色：“现在不是冬天吗，冰激凌怎么会这么就化掉？”


    其他事情顿时被我搁到脑后了，什么洁君什么糸师什么海藤……眼下对于我来说，通通都没有抢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冰激凌重要。


    于是洁君就在旁边看着我，看我一分钟炫完了整个冰激凌后，皱了皱眉，有点担心地问：“这样吃不会胃痛吗？你的胃本来就不太好……”


    洁君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以前因为胃痛进医院过。


    都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再痛过。我不管那些，推了推洁君的胳膊，催促道：“快点吃快点吃，你的冰激凌也快化了！”


    洁君：“……”


    洁君叹了口气，一边看着我，一边慢慢地拆开了冰激凌的包装。


    然后，一口咬下。


    我莫名从他这个动作里嗅出了点危险的气息：“……你怎么吃的这么慢？”


    他低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有点羞涩地说：“得慢慢吃才行。”


    我：“？”


    洁君在说什么鬼东西？怎么开始喜欢当谜语人了？


    既然洁君进化了，那么我也得进化，这是卷王的尊严！


    我冷酷地笑了一声，也开始当谜语人：“那你猜猜，你这样吃会是什么结果？”


    洁君：“……”


    洁君犹豫了片刻：“……还能有什么结果？”


    “答案是——”我变魔术似的又变出了一根新的冰激凌，洋洋得意地宣布：“我可以吃两个，你只能吃一个！”


    洁君：“……”


    洁君：“…………”


    我：“？”


    洁君挤出了一句僵硬的夸赞：“……好厉害，泉。”-


    海藤瞬依然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手上提着工藤泉作为谢礼的一大包零食，看着她和洁世一就这么离开了：“……”


    “不是，就算是可以对抗DarkReunion的我也完全没办法理解，都是朋友，但是洁和工藤的相处方式怎么这么不一样……”海藤瞬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有地方很奇怪……”


    听到这里，野崎梅太郎瞬间像鬼一样地从便利店里面钻了出来：“哪里奇怪？”


    海藤瞬：“……”


    海藤瞬：“……前辈就很奇怪啊？！”


    “不，我只是在取材。”野崎梅太郎亮出手上的速写本：“因为知道今天是足球全国大赛的日子，有种‘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可以错过’的预感，所以就特地搭公车跑过来了，果然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一幕啊。”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一说到这，海藤瞬立刻顾不得野崎梅太郎是人是鬼了：“我清楚洁和工藤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奇怪，但是这也太奇怪了，难道说……”


    野崎梅太郎欣慰地望着他，大有“你终于发现了”之意。


    然而海藤瞬忽然想起洁世一对自己说的话，顿时灵光一闪，随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难道洁他是拿工藤当试验品，练习怎么和女孩子谈恋爱吗？！”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


    “不行不行，这也太人渣了，我必须要制止洁！”海藤瞬一边碎碎念，一边试图解开手上的绷带：“我可是拥有原力的男人，惩罚渣男是顺带完成的任务，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的，我只需要拿出对抗DarkReunion的十分之一实力……”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面无表情地举起手：“看来是我错过了你们这边的剧情。但是，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洁想谈恋爱的那个女孩子是工藤？”


    海藤瞬解绷带的动作一顿，捕捉到了关键词：“你的意思是，工藤是女生？”


    海藤瞬不由回想起了被特训的经历。


    他想起了在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工藤拿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木棍，说如果海藤再不跑，木棍就会砸到他的身上；他又想起了在学校里，篮球部网球部排球部都被工藤揍得苦不堪言，那些部员放学连爬都没有力气；他还想起了之前亲眼见到工藤踢坏了足球的球门那幕……


    不，不可能！


    海藤瞬立刻否决了真相：“不可能，工藤绝对不可能是女生！”


    野崎梅太郎：“……”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直接说出来，就算把真相告诉了海藤，海藤也不会相信的。不只是海藤，由于工藤太过可怕的作风，学校里的大部分人哪怕感觉她和洁的相处模式有点诡异，也不会往工藤泉其实是个女生这件事上想。


    甚至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洁和工藤这种相处模式。


    以前还会有人鼓起勇气去询问他们这样没问题吗，现在大家已经都觉得没问题了……这就是习惯的可怕啊-


    但是我现在有问题。


    并且问题还很大。


    我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床单上那一小片红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不久我还在信誓旦旦地和洁君说，我不光很久没有住院，也很久没有生病了……可床上的这滩血不可能是别人流的，只可能是我流的，我居然能流这么多血吗……


    而且不光是流血。


    我捂着自己的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床头发抖。肚子下方传来一阵阵冰冷的、痉挛似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想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一点，却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怎么也捂不暖肚子。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现在是深夜，哥哥早就呼呼大睡了，我现在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下床去找他了。我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下意识地给列表置顶的洁君发了条消息。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洁君，我流了好多血[小猫奄奄一息.jpg]】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我是不是要死了……】


    发完消息我才想起来，洁君现在肯定也睡着了。


    因为明天，不对，是今天，我和洁君之前就约好要去抢最新发售的游戏，而洁君说要给我做早饭……所以他肯定很早就睡着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打电话会醒吗？


    我犹豫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不对。


    国内现在是凌晨一点，那洛杉矶那边不是快中午了吗？


    我火速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顾不得越洋电话会产生多少费用了。妈妈接通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妈妈……呜呜呜……我快死了，你来给我收尸的时候，记得帮我电脑格式化一下，清除我的浏览记录……”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手忙脚乱打爸爸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小泉出什么事了？小优别睡了，你女儿出事了！”


    我越说越悲伤，哭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还有，给我选墓地的时候，我不要被孤零零地埋在这边，我要洒进海里……”


    “……不行，公海有核废水，太脏了。”妈妈应该是开了免提，那头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发生什么了小泉？不要怕，新一呢？”


    这时候手机忽然显示有其他电话，我正忙着和爸爸妈妈交代遗言，看也没看就划掉了，继续抽抽噎噎：“哥哥在睡觉，我，我流了好多血……”


    妈妈的声音严肃了起来：“那应该还是在家里，有什么线索吗？”


    爸爸给我加油：“不要怕，小泉，爸爸妈妈都在，我们只需要小声一点，你现在是不是暂时躲开那个人了？”


    我茫然：“什么人？”


    爸爸妈妈：“……？”


    我还是很茫然：“没有人啊。”


    爸爸陷入了沉思：“凶手已经逃跑了吗……我已经在叫救护车了。”


    哪怕


    爸爸妈妈现在看不见，我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和他们描述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半夜醒来想上厕所，突然发现床单上多了好多血，然后看了一下，全部都是我流出来的……我肚子还很痛，可是我不知道伤口在哪里……”


    结果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忽然安静了。


    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妈妈QAQ？”


    “我没笑小泉，笑的是小优。”妈妈对我说：“你爸爸刚才脸色超难看的，一边联系日本那边认识的警官，一边看回国的机票，恨不得现在就能瞬移到你身边……”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懵懂地问：“……我弄错了是吗？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妈妈，爸爸。”


    “不，不用说对不起，宝贝。”


    妈妈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因为我们很开心，尽管我们现在没有陪在你的身边，但还是能和你一起分享这个很重要的时刻。对吧小优？”


    “……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爸爸嘀咕了一句，然后说：“是的。”


    “你来的这个叫月经，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是发育的标志，没什么好害怕的。”妈妈教我：“家里有备用的卫生巾，妈妈提前准备好了，放在你房间左手边床头柜的第一层，把那个撕开包装……剩下的是女孩子时间，小优，你先去书房那边。”


    爸爸：“……”


    等爸爸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妈妈才继续往下说：“然后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卫生巾有很多种，选最长的那款，长度包装上都有写……对，真棒，然后拆开来，看到没？卫生巾分两面，看到粘粘的那一面了吗？”


    妈妈教得很认真，所以我很快就掌握了使用卫生巾的方法。


    使用卫生巾的感觉有点陌生，我坐在床上，双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妈妈还在电话那边叮嘱我：“来月经的时候，记得不要过度激烈运动，游泳不可以，那些训练也可以暂时停一下。”


    我纠正道：“妈妈，那些训练对我而言不算激烈运动。”


    妈妈：“……”


    “……总之，要比平时更加注意一点。”妈妈顿了顿，问我：“别的地方有不舒服吗？除了肚子？胸那里有觉得不舒服吗？”


    我回想了一下，老实交代：“有点点。”


    “我们小泉长大了呢……”妈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感慨：“果然不在你身边还是不太方便。”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没关系的，妈妈。”


    妈妈似乎更愧疚了：“肚子那里还是很痛吗？”


    一说到这儿，我就蔫了，揉了揉肚子：“而且还很冷。”


    我继续裹着被子和妈妈说疼：“我知道家里有药，但是可不可以不吃药，吃止痛药可能会损伤我这么聪明的神经……”


    妈妈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啊？”她哄我：“不管怎么样，小泉都是最聪明的。”


    我注意力被妈妈成功转移：“真的吗？和爸爸比也是最聪明的吗？”


    妈妈：“当然了，家里我们最聪明，他们俩都是大笨蛋。”


    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哥哥十分得意的一声：“被我抓住了吧！小偷！等等，怎么是你？！”


    我：“……？？”


    妈妈：“等等，新一不是在睡觉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拎着身上的被子，像个企鹅似的蹦到了卧室的门前，打开门后又一路蹦到了走廊上。我站在楼梯上，头往下探，只见我那不知道怎么醒来的哥哥正站在客厅里，和试图从窗户钻进来的洁君面面相觑：“……”


    哥哥：“你说什么，泉出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洁君语气很急：“她肯定出事了，新一哥让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楼梯上的我，顿时卡住。


    我想起来自己发了什么消息：“……”


    我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洁君的未接来电：“……”


    我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什么都不知道的哥哥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看她还挺能跳的，应该去马戏团表演。”


    “你才应该去马戏团表演！”我一边夹着被子防止掉到地上，一边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臭哥哥！还在那里耍什么帅以为自己抓到小偷了，一点都不帅，你果然是全家最笨的人！”


    哥哥：“……？？？”


    哥哥：“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骂我啊？”


    妈妈在电话那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37章


    “所以，洁是收到泉这个笨蛋的信息，以为泉要死了，电话又打不通，才半夜跑过来的？”哥哥坐在沙发上cos福尔摩斯，左手夹着并不存在的烟，自顾自地总结道：“洁因为之前喊泉去训练，所以有我们家的钥匙。可由于是晚上，我把楼下的大门反锁了，洁在打开外面的铁门以后发现没办法打开大门，情急之下选择了翻窗。结果被我当成是小偷……发生这么多事，果然还是因为……”


    哥哥肯定地说：“泉是个笨蛋。”


    我：“……”


    我：“…………”


    如果是平时，我有一万个理由反驳老哥，但今天有点特殊，我干的事怎么也不能说得上聪明。于是我干脆打死不认，果断地选择了将责任都推到了老哥身上：“都是因为你一直呼呼大睡！”


    老哥：“？”


    老哥：“讲点道理，工藤泉，洁按门铃我就醒了好吗？”


    ……等等，原来洁君按过门铃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我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我在干什么，然后沉默了。我当时听不见很正常，因为我当时正在忙着和爸爸妈妈哭，顺便还在暗自悲伤零花钱都没彻底花完……我不太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忽然发现洁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不用看都知道，我的眼睛一定很红，刚才哭了这么久。


    洁君意识到我发现了，不过也没收回目光，语气里有点担忧：“那泉现在还流血吗？”


    我拉紧了点身上的被子，无力地点点头，和妈妈说再见以后挂了电话。


    哥哥嘀咕：“流血……？”


    他的面色紧张了一瞬，打量了我一番，狐疑地：“但我没看出来你哪里受伤了？”


    “因为我是来月经了，笨蛋。”我没什么精神地躺在沙发上：“可是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是月经，看到那么多血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讲到这个话题，哥哥显得稍微有点无措。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安慰我：“没事的工藤泉，祸害遗千年，你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工藤新一，你给我等着。”


    哥哥：“……我现在撤回来得及吗？”


    我别过头去看洁君，完全不想理他。


    洁君正在低头看手机，见我凑了过来，主动将手机屏幕给我看了一眼。我眯着眼睛扫了下，上面是谷歌的搜索界面，搜索框里写着的是“女孩子来月经的注意事项”。


    我看了几眼，和妈妈叮嘱我的大差不差，就不想再继续看，干脆接着瘫回了沙发上。谁知道我后脑勺率先接触到的不是柔软的沙发垫，而是洁君的手。


    我愣了愣，抬起眼对上他。


    洁君笑得温和，语气也温和，但目光却是幽深的：“小心点，泉。”


    我：“……好，对不起，我让你误会了……”


    洁君摇了摇头：“不，我很高兴。”


    我：“？”


    高兴什么？


    洁君隐晦地看了哥哥一眼，才不动声色地将手拿开。我注意到洁君身上只穿了简单的卫衣长裤，连外套都没有……也就是说，洁君是在收到我的消息以后就从家里出来，在零下几度的冬天穿着


    这些跑到了我家？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洁君打算收回去的手。


    果然，没有往常那么烫了，但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冰，否则在他托住我脑袋的时候，我就会察觉到不对。


    洁君：“……！”


    洁君像只受惊的兔子，被我这动作吓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然后他偏过头，躲开了我的视线，但手指却慢慢地扣进了我的手指间。


    由于我身上裹着厚厚一层被子，虚虚挡住了两只交握的手，所以老哥并没有马上发现。


    老哥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我们：“你们在干嘛？”


    可他只要再往前走两步……


    绝对会看见的。


    我一边想把手抽出来，一边急中生智给自己打掩护：“干嘛？打了洁君一下而已。”


    洁君：“……”


    洁君眨了眨眼睛，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却加重了点手上的力道，似乎是不想让我的手离开。


    我哥从小和我打架，一听这句脸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来你都开始打洁了……”


    他信了，但是我：“……”


    不是，哥，你都不质疑一下吗？所以我在我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洁君还想继续扣着我的手，不过由于我的力量值比较可观，轻轻松松地就摆脱了他的束缚。他怔了一下，将手收了回去，眼里却染上了几分……贪婪？


    我：“……”


    错觉吧。


    洁君也不是喜欢恶作剧的人-


    哥哥把窗户重新关上，顺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还在下雪啊。”


    他想了想，说：“不然这样，我那里还有几套没穿过的衣服，洁你先换上？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感冒吧？”


    “……诶？”洁君愣了愣，摆了摆手，无措地站起身。


    洁君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钟表，面上隐隐透出一点焦虑：“我可以直接回去，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洁君焦虑是因为现在回家还来得及给我做早饭，毕竟食材什么的他肯定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可如果把这个当真，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我果断将这个猜测pass。


    我从暖和的被子下探出了头，喊住想离开的洁君，强调道：“真的会感冒的。”


    洁君：“……”


    听见我的声音后，洁君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滞了一下：“……可是……”


    我垂下眼睛：“而且我现在很不舒服，”我顿了顿，问：“洁君不能陪陪我吗？”


    洁君瞬间唰地坐下了。


    哥哥：“……？”


    哥哥有点茫然：“……我先去给你拿衣服，洁。”


    等哥哥走后，洁君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


    运动少年的体质好得有点过分了，只是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呆了一小会儿，洁君的体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与他不同，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冷得要命，明明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手却像是在冰窖里，没什么温度。


    刚才哥哥在的时候光忙着不想让他发现了，完全没注意被洁君这么握着……


    还挺暖和的。


    这么一想，我就没有急着把手抽出来了。


    左右哥哥现在走了，警铃短时间内不会再响，不然如果哥哥发现的话，绝对会嚷嚷着什么“工藤泉你已经把洁君当成取暖器了”之类的话，刚才就是典型例子……好麻烦。


    洁君定定地看了我几秒。


    然后他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把我的两只手一起包裹住。他垂下眼，眼里是不明的神色：“泉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了想该怎么形容，最后决定摆烂：“……哪里都不舒服。”


    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么一回，我就很窒息。


    我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洁君能被我随身携带就好了。”


    “……泉真的是这么想的？”洁君握着手的力道有一瞬间的加重，声音听起来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为什么这么说？”


    我又叹了口气：“真的，如果洁君能被我随身携带的话……”


    洁君似乎屏住了呼吸。


    我：“那我不就有随身的暖手宝了吗？”


    洁君：“……”


    我甚至都已经开始设想，如果洁君可以随身携带，那我岂不是随时随地拥有一个暖手宝，而且还能帮我干活和跑腿……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我很快就蔫了下来，就着这个姿势打开手机准备网购一个暖手宝。


    看见我下单的洁君，不知道为什么，扣着我的十指愈发紧了：“你不是要随身的吗？”


    “除此之外，我还得找个陪我睡觉的，”我头也不抬，下单了一个HelloKitty的：“我和洁君又不可以一起睡觉。”


    洁君：“……”


    洁君匆匆低下了头，但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耳根红了，像个熟透了的番茄。


    “还……”他很小声地说，“我还没有准……”


    这时，哥哥打招呼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我给洁君找到衣服了！泉！洁君今晚睡哪间客房？”


    “……当然是他以前来会住的那间！”我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不是就在你对面，你不记得了吗？”


    哥哥：“……等等，原来那不是小兰的吗？”


    “当然不是，小兰姐的房间在我对面，”我翻了个白眼：“你记混了吧？”


    哥哥闹了这一出的功夫，洁君一直悄悄地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尽心尽力地当着暖手宝。


    有一说一，洁君的手真的很暖和，似乎完全不受我冰凉体温的影响，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但我总不能一直把他当我的暖手宝，所以我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指，示意他该松开了。


    洁君：“……”


    洁君犹豫了几秒，还是松开了。


    我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洁君松开的时候，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我的手指，像是在那上面确立标记了一样……


    我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前一天半夜起来的后果是，第二天我们所有人都起晚了，而我是起的最晚的那个。


    来月经的第二天倒是没有第一天那么疼，可我还是不习惯小腹坠坠的感觉，赖在新换的厚被子里根本不想起床，靠在枕头上玩手机。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最近有什么新出的游戏吗？】


    【把每天都当成ddl：……你居然不参加接下来的那些比赛了？】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身体不舒服，是时候休息一下，而且每年都参加同样的比赛感觉很腻……想找点新的事情做做了。】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兔子打滚.jpg]】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什么？！我们足球部要解散了吗？！[小猪转圈.gif]】


    【把每天都当成ddl：……】


    【梦想是跳到四米：……】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再说了，就算我退足球部了，不是还有洁君吗？】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


    【梦想是跳到四米：那泉来打排球吧！怎么样？】


    【把每天都当成ddl：我相信下一秒洁就会杀到宫城县的，日向，话说这个群里居然没有他？】


    【梦想是跳到四米：[小狗推窗若无其事.jpg]】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我感觉洁君也不会有那么夸张吧……对哦，这个群是谁建的来着？】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我建的，因为


    我想背着洁打听一件事[英雄出拳.gif]】


    【梦想是跳到四米：……？[企鹅蹦蹦跳跳.jpg]】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对了，工藤，你知道洁有关系很亲近的女生吗？】


    【把每天都当成ddl：……】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他没和我说过。】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洁好像对一个女生有点好感……但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她是谁，洁平时周围就没有女生啊？】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因为女孩子一般都在我边上。】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我也这么觉得，但他好像在拿你当试验品，练习和女孩子谈恋爱……】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


    【梦想是跳到四米：[这是我能听的吗.jpg]】


    【把每天当成ddl：……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海藤，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得负责。】


    【身体里有force对抗DarkReunion的可怕召唤师：什么？什么？DarkReunion出现了吗？】


    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放下手机，若有所思。


    洁君如果真的这么打算……由于出现在洁君身边的女同学屈指可数，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没想出来。不过，既然洁君有暗恋的女生，那我是不是得和洁君保持一点距离了？


    虽然在学校里我一般穿的都是男装，但……还是注意一点吧。


    卧室外传来彬彬有礼的敲门声，一听就不可能是我哥，肯定是洁君。


    我本来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睡衣，想出声喊洁君就这么进来，和那次在山庄一样。但刚张开嘴的时候，海藤瞬的那句“洁好像对一个女生有点好感”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犹豫了一下。


    难道说，给我做早餐，也是洁君想拿我当试验品吗？


    ……很奇怪，洁君按道理来说，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也不排除洁君变了，如果用练习追人和练习谈恋爱来解释，那么洁君最近的异常行为其实是能勉强解释的……但是，但是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如果有直接的证据的话……


    我慢慢地攥紧了枕头。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回应，敲门声停了下来。洁君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泉？小泉？还没醒吗？”


    我：“……”


    我还是没说话，洁君也没说话了，转而给我发了条消息。


    【西瓜：你醒了再喊我[小草发芽.gif]】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我有问题要问你。】


    【西瓜：怎么了？】


    【已经解锁999个冠军图鉴：海藤说你把我当替身。】


    【西瓜：……】


    下一秒，洁君一把推开了门。


    “什么？替身？”他走进来，顺便带上了门，满脸哭笑不得：“谁说的？怎么可能？”


    我还记得要保持距离，往被子里钻了钻，声音也显得闷闷的：“别人说的。”


    “说你暗恋一个女生。”我没过两秒就觉得被子里有点窒息，把脑袋探了出来：“真的吗？”


    洁君：“……”


    洁君在我的床前站定，整张脸都落在了阴影里，似乎陷入了头脑风暴。


    “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喜欢一个女生，”我歪了歪脑袋：“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保持……”


    洁君：“不，不行！”


    我愣了一下，然后听见洁君说：“不用这样，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而且，”洁君抬起眼，温和地问我：“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呢，泉？”


    ……


    洁世一想过要不要现在干脆表白。


    但是……他扫了一眼工藤泉的房间，场地不合适。而且目前的线索能够拼凑出的答案告诉洁世一，他之前得出的结论可能是假的，泉可能并不……喜欢他。


    ……是这样吗？


    明明今天凌晨，他还在因为泉很重要的时刻，他能够在她身边而高兴。


    洁世一低头，看着床上的女孩。


    他卡着泉视野的盲区，悄悄地攥住了她的被子，注意到了她还苍白的脸色。最终他只是再加了一个问句：“谁和你说的？你相信他们？”


    泉好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几乎将她拢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她拧起了眉，关注点完全偏离：“你又凶我？


    洁世一：“……”


    ……


    我坐了起来，抱着双臂，拧起了眉：“洁君你最近怎么回事？”


    洁君：“……”


    “在山庄就有好几次口气不对，回来以后也是，在和糸师他们见面的时候也是，”我开始一句句翻洁君的旧账：“洁君还说什么‘没有人比我更重要’……然后你就凶最重要的我吗？”


    洁君：“……”


    我继续接着数落：“而且我身体还不舒服！”


    洁君看起来有点愧疚：“……今天更疼了吗？”


    “那没有，比昨天好多了。”我摆了摆手：“但还是好疼，以前都没有这样过。”


    我靠在床头，哼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总觉得洁君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听到这里，洁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像是要确定什么，下意识地隔着被子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静静地看着他。


    洁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会了。”


    “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你知道的，”我隔着被子反握住洁君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吧，洁君？”


    洁君：“……”


    洁君僵硬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我也告诉了洁君想要知道的：“其实是海藤偷偷打小报告。”


    洁君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这样。”


    “听到的那一瞬间确实有产生‘洁君不会真的这样对我吧’这样的想法，还稍微担心了一下。”我松开握住洁君的手，拿起扔在枕头上的手机，“但是又觉得洁君不是这样的人。”


    “洁君一直是很听我话的，”我打开手机网页，头也没回，语气无比肯定：“这个也不会变。”


    洁君：“……”


    洁君的目光不知为何漂移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的漂移，似乎让他窥见了我正浏览网页的一角。


    洁君：“……”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站回灯光底下：“你是故意的？泉？”


    我：“……”


    等等，居然被洁君发现了吗？可恶，洁君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偷偷进化了？


    我开始打哈哈：“什么故意的？我怎么听不懂？”


    洁君笑了一声：“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他说着说着有点疑惑：“可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这样做，提出要求我也会答应的。”


    我：“……”


    那不是看你这样比较好玩吗？


    但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有种一旦说出来，事情就会超出我掌控的不妙预感……不过，果然海藤说的是错的。洁君并没有拿我当什么可笑的试验品，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放弃洁君了。


    既然没办法继续装下去，我干脆直接将手机上的网页界面亮了出来：“——今天银座里我最喜欢的那家服装店上新品了！在去秋叶原之前我们去那里逛一逛吧？洁君可以给我拎包吗？”


    我趴在床上拉了拉他的衣角：“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洁君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别过脸去笑了一下，伸手把我的头发揉乱了。


    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我答应了，但这是利息，”洁君往外走了几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对了，泉，既然起床了，记得吃早饭。”


    可洁君没走出几步，就被记仇的我给抓住了。


    这回轮到洁君：“？？？”


    我没理会洁君的反抗（虽然他其实也没有怎么反抗），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洁君的头发揉得一团乱，着重关注点是他的呆毛。揉乱后我无比神气地把手撑在


    洁君肩膀上，宣布：“这是报复！”


    洁君：“……”


    我低头一看，愣住了：“你怎么又脸红了？”


    洁君捂住脸：“……”


    门外飘进来哥哥充满怨念的声音：“等下，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早饭……工藤泉你怎么还不起床我都没早饭吃……”


    下一秒，他的声音忽然卡住了。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第38章


    哥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托着下巴，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事已至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时尚杂志卷成一束，拍了下哥哥翘起来的那条腿：“禁止谜语人。”


    哥哥瞬间露出了无比狰狞的表情：“……”


    “干什么啊工藤泉，你这样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哥哥也不在那儿继续摆神经质的pose了，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瞥了默不作声的洁君一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对吧？”


    “明明是你比较想说出你的推理，”我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顿时僵住的哥哥：“快要憋不住了？觉得自己很帅气？”


    哥哥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了几个字：“……你这家伙怎么拿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我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看了哥哥一眼：“当然，我又不是只能靠工藤大侦探才能破案的那些人，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信心满满地道：“肯定会被我看出来的！”


    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这时候往往会和我较劲的哥哥，却露出了死鱼眼，一副想吐槽的样子：“喂喂，我说，真的吗？”


    我：“？”


    我：“你是在质疑我吗？工藤新一？”


    刚才还站在旁边不出声的洁君，看见我随手抄起了空着的果盘后，面色大变，一步上前挡在了我面前：“泉，冷静冷静……”


    “？”我仍然举着果盘，看着躲在洁君身后的哥哥，莫名有点委屈：“你站在他那边？他先当的谜语人诶？”


    洁君哄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站在他那边？”


    哥哥：“……？”


    洁君握住我的手，轻轻带着我将果盘放回了茶几上：“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选择和他打起来，可能选衣服选完就会太晚，说不定就会赶不上新游戏发售……”


    我沉思片刻，觉得洁君说得对，暂时放了我哥一马。


    哥哥松了口气，随手擦了把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洁，你放心，我现在站在你这边了，我不会告诉她的。”


    洁君仍然保持着刚才温和的笑容：“新一哥在说什么？”


    哥哥：“……？”


    洁君：“我没听懂。”


    我赞成地点点头：“我也没听懂。”


    哥哥：“…………”-


    由于担心错过新游戏的发售，所以我急急忙忙地拉着洁君出门了。


    其实游戏发售的时间是在下午，现在是还没到中午，按理来说无论如何是来得及的。但洁君很了解我，我肯定不会错过服装店的上新，一件件衣服试下来，说不准都要晚上了……还是得提高效率才行。


    服装店的销售员姐姐一看到我，发自内心地绽出了一个微笑：“好久不见，新来的几个款式都特别适合工藤小姐。”


    我眼睛唰地亮起来了：“对对对！我在你们推送的消息上看到了，我也特别喜欢！”


    于是我们俩就被销售员姐姐带着进入了店铺内，售货员姐姐还亲自端来了足量的茶水点心。


    洁君乖乖地坐在等待的沙发上，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成堆的马卡龙和大瓶柠檬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喊住了售货员姐姐：“那个，是不是太多了？”


    “还好吧？”


    销售员姐姐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毕竟工藤小姐应该要选很久的衣服……如果茶点不够的话，随时喊我就可以了。”


    洁君：“……”


    洁君：“……说的也是。”


    洁君和我一起长大，当然不可能是第一次陪我出来逛街。


    但陪除了需求女装之外，还有男装需求的我倒是第一次。因为每次来买的衣服都很多，我不太好意思让洁君拎包，一般都是让服装店打包送到工藤宅……可那就要等上一天。


    等一天其实也不久，可再怎么说，都没有直接拎回去方便。有运动少年的竹马就要用在这个时候嘛！


    更何况……


    我也想给洁君看我穿新衣服的样子。


    综上所述，那么洁君来帮我拎包就很棒！一举两得！


    我换上了条蓝色的泡泡裙，充满期待地拉开了试衣间的帘子：“洁君！”


    洁君正靠在沙发上，因为马卡龙太甜腻而忍不住皱眉，看见我的时候呆了一下：“……”


    我开开心心地提着裙摆，在全身镜面前转了好几个圈。


    果然，试小裙子超棒的！


    没有等到洁君的回复，我忍不住回头催促：“洁君洁君？这件怎么样？”


    可是洁君仍然保持着呆住的姿势：“……”


    直到我瞪了一眼他，洁君才回过神来，红色沿着脖颈向他的脸蔓延。他好像是要掩饰什么的，清了清嗓子：“很好看。”


    我对他没什么新意的夸奖还是不满足，踮起脚尖，提着裙摆，又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结果洁君愣愣地盯着我的脚，下意识地说：“……小泉的平衡能力好厉害……”


    我：“……”


    我：“…………”


    我转头，气冲冲地回到了试衣间-


    好在洁君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在生气。


    当我再换了一套哥特风的裙子走出来，要么提着裙子转给售货员姐姐看，要么站在镜子面前自己欣赏，左看右看就是不搭理洁君的时候，他就捂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柠檬茶。


    洁君走到我身后，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瞥了一眼，露出惊艳的表情。


    我：“……”


    我抱着手臂看他演，心想好差的演技，我绝对不会吃这套——


    下一秒，我就听见洁君好奇地问：“刚刚那是芭蕾的姿势吧？”


    售货员姐姐十分捧场：“是的。”


    “但我记得小泉从来没有学过芭蕾，居然也能做出来……”洁君陷入了沉思，由衷地赞叹道：“泉真的好厉害，身体天赋完全是顶级的，就没有见过比泉更厉害的。”


    ……那当然！我超棒的！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别过头去，还是不想理他。


    洁君见我不理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我通过全身镜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可本来还紧张得要命的洁君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镜子里的我，顿时笑了一下。


    我：“？”


    我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轻轻踢了他的小腿一下，相当不满地问：“你笑什么？我穿哥特风不酷吗？很好笑吗？”


    洁君：“没有，真的很好看，只是……”


    我气鼓鼓地瞪着洁君。


    如果这次他再不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就……


    “只是感觉刚才那条裙子更好看，当然现在的哥特风也很适合你。”洁君低下头，看着我的头顶，挠了挠下巴：“所以我就想，要不要给你都一起买下来？之前刚好拿到了新的奖金，都买下来的话价格也够。


    洁君的目光重新落在镜子里的我身上，轻声说：“就是觉得，一切都刚好。”


    我顾不上生气了，瞬间警觉起来：“……”


    干什么？难道说被洁君发现我故意挑蓝色的裙子传给他看？


    虽然他眼睛的确是蓝色没有错……但是我必须声明，我挑蓝色的裙子，只是觉得我很适合蓝色，和他的眼睛颜色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想到这里，我愣了一下。


    话说，我为


    什么会觉得自己适合蓝色……？


    想不起来了，我摇了摇头，继续回去试新衣服。


    ……


    虽然工藤泉自己没有发现，但其实洁世一很久没有和泉一起出来逛街了。


    倒不是因为洁世一没有时间，而是因为泉以前觉得和他买衣服没什么意思。当然，看眼下的情况，泉自己已经将当时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好在还是有点东西残留下来的。


    “洁君真的好喜欢蓝色，”比现在还要矮一点的少女站在全身镜面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衬衫裙，不满地嘀咕：“每次让你选什么颜色的衣服，洁君都永远选的是蓝色……”


    洁世一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是这样吗？我都没注意。”


    可紧接着，小泉说的话就让洁世一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洁很想让我穿蓝色的衣服。”


    洁世一：“……”


    洁世一装出了一副怎么可能的样子，语气离带着点诱哄：“只是小泉穿蓝色特别好看而已。”


    小泉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淡蓝色的裙摆。


    “好吧，”小泉耸了耸肩，“那我就相信你，不过我觉得我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果然我真棒！”


    “当然。”


    洁世一轻声说：“毫无疑问，小泉是最棒的。”


    所以一不小心的话，就会被小泉丢下。


    但不被丢下是洁世一六岁那年的愿望，他今年已经十四岁，早就不再仅仅满足于此。他不但不想还被丢下，还想在小泉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只要他烙下的印记越多，那自然就可以慢慢地蚕食她……


    如果有一天，谁看到泉，第一反应都是想到洁世一，那就好了。


    ……不，这么耀眼的泉，如果被那么多人看到，肯定会有人给泉惹来麻烦，造成困扰的。果然还是把泉藏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准确地说，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但对泉不是，所以他一直致力于寻找两者中间的平衡……


    “洁君？”


    洁世一立刻从回忆中抽身，抬起头。


    只见工藤泉穿着帅气的牛仔套装，倚靠在试衣间的木门上，比了个拿枪的手势。销售员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顶牛仔帽给她戴上，让她看上去完完全全像个故事中走出来的美国西部牛仔。


    “非常帅气，泉。”洁世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假思索地夸赞道：“这套也要吗？”


    工藤泉果断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这套也包起来！”


    销售员看她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上帝。


    洁世一偷偷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银行卡余额，确定自己的余额不能支持付第三套衣服的钱后，垂下了眼。


    他果然还是不够努力，现在也不够优秀，才第三套就付不起了……以后该怎么办？洁世一有点苦闷地想，绝对不能降低泉的生活质量，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地踢足球才行，足球和泉是他唯二拥有的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以后如果可以选择俱乐部的话，绝对要选择更高薪一点的。


    ……


    我完全不知道洁君又暗地里下了什么决心。


    一套套衣服被销售员姐姐从试衣间里抱了出来，堆在了柜台上。我撑着下巴，看着洁君自请帮销售员姐姐将衣服重新叠整齐。本来是很寻常的一幕，毕竟洁君之前也不是没有帮我叠过衣服。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刚来月经，我总觉得自己就算还不是大人，也算是半个大人了。


    如果这样的话……


    总感觉自己穿的衣服，被洁君叠好这件事，多少有点奇怪。


    可要我拦住洁君，我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于是我索性不继续想下去，咳嗽了一声，等洁君看过来后，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想喝柠檬茶。”


    结果销售员姐姐：“没问题！我这就去帮工藤小姐倒！”


    我和洁君注视着销售员姐姐无比热情的背影：“……”


    好在销售员姐姐回来的时候，给我和洁君一人倒了一杯柠檬茶。洁君被塞进柠檬茶后，就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销售员姐姐快速打包衣服核对吊牌开收据，是碰不到衣服的。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柠檬茶。


    这也算我达成了目的，对吧？就是洁君看起来有点不甘心的样子……不对，不能给我叠衣服有什么不甘心的？难道说洁君最近爱上家政了？我试着理解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洁君的脑回路。


    ……还是说洁君也和我一样长大了？青春期的男生好像是比较复杂一点。


    想到这里我就想叹气。


    长大好麻烦……


    销售员姐姐甜美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除去洁先生为工藤小姐付的两套外，剩下的衣服一共3125674日元，请问工藤小姐要刷信用卡吗？”


    听到这个数字，洁君险些没能拿住自己手上的柠檬茶。我在挑衣服的时候就算过大概的价格，对这个数字倒是接受良好，拿出了银行卡：“不用，卡里的钱够。”


    销售员姐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的，请稍等。”


    洁君也拿着自己的卡，看样子本来是打算支援我一点的，听到我能付得起后顿时愣住了。


    他凑过来，少年滚烫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碰在我的耳垂上：“那你接下来两个月怎么办？”


    我：“……”


    我本来想第一时间避开，但避开就显得很逊。于是我干脆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这个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拒绝了洁君的卡，“我就去刷我哥的。”


    洁君：“……”


    洁君的目光落在我的耳垂上，嘴里却照常和我聊天：“新一哥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到时候和哥哥打个赌就好了，”我淡定地摆摆手，没注意到自己的耳垂很红：“实在不行就去问爸爸要零花钱。”


    洁君说：“原来小泉都想好了。”


    我有点骄傲，但不多：“那当然——”


    “可是，”他打断我，认真地问：“为什么没考虑过我呢？”


    我：“……”


    我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一言难尽：“……”


    不是，洁君什么毛病，上赶着要给我花钱吗？


    “……你这样子会很容易被骗钱的，洁君。”我语气严肃了起来，“是不能随便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的，而且我们是朋友，你给我买衣服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平时你还给我买了很多其他东西。但这不代表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钱。”


    洁君轻声问：“为什么不可以？”


    我一时语塞：“反正……朋友，就是不可以！哪怕是朋友也不可以这样做！”


    洁君：“……”


    这时我被销售员姐姐喊去刷卡付账签字，与洁君擦肩而过，错过了洁君那轻飘飘的一句：


    “不是朋友就可以了。”-


    从银座出来后，洁君和我手上都拎着数都数不清的袋子。哪怕还拎得动，但提着这么多袋子去抢新发售的游戏，实在有点碍手碍脚了。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暂时把袋子寄存到地铁的储物柜里，等回去的时候再来取。


    总算到了秋叶原，洁君问我：“这次小泉要抢的是哪个游戏？”


    “当当当！”我指着秋叶原一家大屏幕上那几个漂亮的美少女，“是UFO社新出的游戏！听说这款游戏还可以联机玩，甚至还可以组队打怪升级，据说里面的怪物和打斗效果都做得很逼真。当然，里面的女主角超级漂亮！”


    洁君：“……”


    洁君：“女主角漂亮才是重点吧？”


    不然呢？


    总不能真的奔着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BOSS去的吧？


    尽管还没有到发售的时间，但是我们前面已经排起了一列长队，乍一眼望过去都望不到头。等排队的时候无聊，我干脆在网上开始搜这款游戏内侧人士的体验。


    “既然是组队游戏，”洁君忽然问我，眼里带着点晦暗：“泉打算和谁一起玩？”


    游戏都没到手，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来了灵感：“不


    然洁君和我一起玩吧？”


    洁君：“……”


    洁君迷茫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他看起来有点激动，像是想马上答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犹豫：“我……可我基本没有怎么玩过这类游戏，可能会拖泉的后腿。”


    我：“没关系没关系，我很厉害的！”


    洁君：“真的吗？”


    “那是！”我对此十分有信心：“我和野崎他们打过很多次格斗游戏，只要可以打架的游戏，我一定不会输！”


    洁君：“……”


    洁君顿了顿，在听到“野崎”的时候，抿了抿唇。


    洁君问：“泉和野崎前辈很熟吗？”


    我：“关系还可以，毕竟前辈经常在line上问我题目。”


    洁君语气平静：“……前辈怎么不问我？”


    我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因为洁君的成绩和前辈不相上下吧。”


    洁君：“……”


    “那海藤他们呢？”洁君偏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我的手，仿佛要确定什么：“泉和海藤他们怎么有群？泉和他们比较熟吗？”


    “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本来还在问我的洁君脸色一变，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就一把把我拉到了身后。然而洁君的呆毛太有标志性，再加上运动少年在一群买游戏的死宅里本身就很突兀，所以海藤瞬还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


    和如临大敌的洁君不同，海藤瞬看起来很高兴，还对着洁君挥了挥手：“你也来买游戏吗，洁君？”


    洁君：“……是的。”


    我站在洁君的背后，看向他脖子上的围巾。


    以前都没发现，洁君原来已经长大到可以完全把我挡住的地步了……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距吗？说起来，洁君的背要比我宽很多，就连手臂也要比我粗很多……等等，洁君的围巾原来是有流苏的款式吗？


    我盯着他脖子上的流苏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拽了一下。


    洁君下意识地回头，低声问我：“怎么了？”


    我：“？就是想玩一下。”


    洁君笑了笑。


    本来海藤瞬离我们是有一段距离的，谁知道这时候他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了，眼尖地看到了洁君转头，立刻拉着身边的人开始嚷嚷：“野崎！野崎！你快看！洁他是和别人一起排队的！”


    洁君：“……”


    野崎梅太郎：“……”


    野崎一个不注意，海藤瞬就窜到了我们这边来。尽管洁君有努力地想把我整个人都挡住，但空闲有限，再怎么藏也藏不到哪里去，所以海藤瞬还是发现了我。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用本来的女装出现在同学面前。我倒是不介意掉不掉马，反正我也不会一直穿男装。


    我歪了歪头，和他挥了挥手：“嗨？”


    海藤瞬：“……”


    海藤瞬：“…………”


    海藤瞬立刻面目狰狞，抓着洁君开始狂晃：“哇你小子到底从哪里认识的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完全是究极美少女啊！我们不是一个足球部的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她啊？等等她不会就是你拿来当试验品的那个女孩子吧……仔细一看是和工藤挺像的……”


    洁君都快被他晃晕了，听到“工藤”的时候却立刻清醒了，否认道：“没有这回事。不是什么试验品，也不是什么替身，你别乱说。”


    洁君犹豫了一下，临时编出了个理由：“这是我妹妹。”


    海藤瞬：“……”


    海藤瞬看起来不太相信：“真的？”


    洁君：“如假包换。”


    “这样的话，”海藤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换了一副脸孔，冲着洁君喊：“哥！”


    洁君：“……”


    洁君：“……？”


    海藤瞬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别扭，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一眼：“洁的妹妹，你好，我是洁的同学，不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你在哪个学校？马上也要考帝丹吗？如果你来帝丹的话，我就是你的学长了……”


    我：“……”


    洁君：“……”


    在队伍末端的野崎：“……”


    第39章


    “野崎！野崎你抓我干什么野崎！”


    “……不要随便影响别人排队！你这样会被人误以为是插队的！”


    “是这样吗？可我还没拿到洁妹妹的联系方式，是超级完美的美少女……”


    “生命比美少女更重要，你没看到洁的表情吗？”


    “啊，没关系，我明白的，在我追女朋友的路上总是要有大舅子的存在……”


    “那还是生命更重要啊！！！当然这里也可以作为素材画进漫画里，决定了，就写男扮女装的王子被误认为是女主的姐妹吧。”


    我目送着海藤瞬被突然窜出来的野崎梅太郎救走，看着野崎前辈扛着个人还能狂奔，我的眼睛骤然一亮，拍了拍洁君的肩膀：“洁君洁君！野崎前辈看起来也很有运动天赋的样子！”


    “说起来以前辈的身高，篮球部应该挖过他才对……前辈如果再壮一点的话，在合理冲撞的时候应该会很有优势。可惜前辈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能加入我们足球部……”我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洁君一声不吭，盯着海藤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洁君？”


    洁君回过头来：“什么？”


    看起来完全没听我说话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借题发挥的，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有点特殊。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在洁君空洞的双眼前晃了晃，比了个数字：“这是几？”


    洁君：“……”


    洁君看我一眼，面无表情：“三。”


    “完蛋了！”我大惊失色，“这明明是二！洁君现在彻底坏掉了吗？我还是把你赶紧拖回家里去……”


    “不是坏掉了，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吧。”


    排在我们后面的路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很明显啊，哪怕说是兄妹人家也不信，还当着他的面过来直接要你的联系方式，就像是本来属于自己的宝贝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却被别人觊觎……肯定超级不爽。”


    洁君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向路人。


    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路人小哥所说的那样不满，反而相当平静，就是平静得有点过于古怪。让我不禁想起了大海，平静的海面下其实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生物……等等，那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我们片场……吧？


    “谢谢你，”洁君说，“这下她应该知道了。”


    “……”


    路人小哥一顿，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知道了什么？不对，你们不可能是兄妹，所以其实她不知道你……？”


    洁君没有再搭理好心的黑皮路人小哥。


    他转而看向我，问了一句在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泉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可更莫名其妙的是我。


    我刚从随身带的大耳狗包包里拿出了一面随身镜，正对着镜子欣赏我的脸，闻言愣了愣：“什么怎么做？刚才海藤冲上来要联系方式的事吗？”


    洁君垂眼，盯着镜子里的我，应了一声。


    “那还能怎么做，想要我联系方式的多了去了。”我没当一回事，甚至完全不理解洁君为什么会特别在意：“只能说现在有眼光的人越来越多了，话说为什么我穿男装的时候，海藤看到我就像见了老鼠一样害怕，我一穿回女装就像是看见手办一样激动……”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一把抓住洁君的衣领，甚至控制不住表情：“难道是我穿男装的样


    子特别像反派大BOSS吗？！”


    洁君：“……”


    洁君看着我抓着他衣领的手指，刚刚无意中蹭到了他的脸颊：“……可能吧。”


    路人小哥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


    “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起来她是完全没明白的样子，”路人小哥望向洁君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看来你的路还有很长，加油。”


    洁君：“…………”


    “平次！你去哪里了！”


    听到这声呼喊，路人小哥拿下鸭舌帽，冲不远处挥了挥：“我就在这里啊？你这都看不到？”


    远山和叶小跑着过来，翻了个白眼：“都怪你太黑了，完全融进影子里了。”


    服部平次：“……”-


    洁世一看着少女成功买到新游戏的背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泉还沉浸在可以玩新游戏的快乐中，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时不时地还踩着自己的影子转个圈，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少年的眼神简直可以吃人。不，不是完全没注意，他苦涩地想。


    如果是别人这么看泉，以泉的感知，是绝对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可这份过分敏锐的感知，在洁世一身上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泉和他实在太熟了，熟到他做什么，泉恐怕都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小学时候洁世一还听过学校里传言他们是一对男女朋友，还很不凑巧地撞上了女生们聊天的现场。


    当时泉是怎么说的


    “和洁君谈恋爱吗……”泉思考了两秒，立刻开始疯狂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谈恋爱这种事情好恐怖，我一辈子都不要谈恋爱！”


    雪之下雪乃表示赞同：“谈恋爱确实是很无聊的事情。”


    工藤泉趴在课桌上，神秘兮兮地：“而且雪乃，其实谈恋爱超危险的。”


    雪之下雪乃：“？！”


    “我爸爸和我哥哥经常会去破案，而凶手的杀人动机里，十个里面有一个是为了争夺财产，两个是为了报仇雪恨，起码有三个，”工藤泉拿出一本厚厚的草稿纸，在上面涂涂画画：“是因为爱情才动手的！”


    雪之下雪乃看起来将信将疑：“……真的？”


    工藤泉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而且，”她和雪之下雪乃凑近了一点，“爱情凶杀案里，光是出轨类型的就有很多，比如什么老婆和小三在一起了，携手杀死了丈夫，还有公公被继母和儿子联手杀害了，或者还有什么朋友不是朋友，兄弟不是兄弟，其实都是爱人……”


    “所以，”


    工藤泉合上草稿本，宣布：“我绝对不要谈恋爱！这样以后我被谋杀的时候，起码可以率先排除这方面的死因了！”


    雪之下雪乃：“……”


    所以，根据洁世一的了解，工藤泉早就把谈恋爱这个词从她的词典里踢了出去。


    不止是他，稍微和泉亲近一点的人就会明白，她根本没有长恋爱这根弦。当时就算小学里他和泉的绯闻传得满天地都是……鬼知道为什么小学生都那么喜欢八卦，工藤泉对此也是坚持“没有这回事”“我不会谈恋爱”的态度，对于欣喜的追求者们，也都毫不留情地拒绝。


    只有一个追求者是例外。


    洁世一。


    虽然很可能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他算是追求者……但这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例外吧？


    可他现在渐渐地不再满足于只成为这样的例外，说到底，其实都是因为——


    “洁君！”泉停下了哼歌，转过身，风吹起她雪白的裙摆：“洁君？”


    洁世一下意识地跑到了女孩子身边：“怎么了？”


    她的黑发在风中被吹乱了：“这次的游戏原来是按照野崎的漫画改编的……听说野崎那个漫画里面有两个以我们为原型的重要角色，我之前都没时间看那部漫画，不然我们一起来玩这个游戏吧？”


    洁世一愣了愣：“可是这个游戏不是限量——”


    “我买了两份哦。”


    泉像变魔术一样，从随身的包里又变出了另一份，递给洁世一：“因为我实在很好奇。”


    她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夕阳，还有夕阳下呆呆的男孩：“在别人笔下发生的我和洁君的故事，会是怎么样的？”


    “……”


    洁世一接过了游戏：“还有别人吗？”


    泉想了想：“和野崎他们凑了个四人队，日向没空，不过四个人已经够啦。人太多的话也不好，毕竟我只是想看我和你的故事，对别人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看吧，说到底，其实都是因为这份特殊。


    就是因为这份特殊，让他改了主意，原本只敢把自己心意藏得严严实实，却忍不住在这日复一日的特殊对待里上瘾。可掌握这份特殊对待的人不是他，是泉，泉今天可以特殊对待他，也能够特殊对待别人。


    像是很早以前，他以为泉只会教他一个人踢球一样。


    ……但是后来有了很多例外。


    洁世一听见自己问：“那如果有一天，泉对别人的故事有兴趣了呢？”


    泉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


    “那洁君就要先反思一下自己了，”泉思考了一下，说：“毕竟我是绝对不可能有问题的！也不可能喜新厌旧的！”


    骗人。


    明明没有比工藤泉更加喜新厌旧的人了。


    她喜新厌旧到，洁世一必须不能停下脚步，但凡停下来一次，就有可能被她远远地甩在后头，再也追逐不上的地步。无论是在足球上，还是在生活中，泉都是这样的人。


    洁世一：“……这样啊。”


    他顿了顿，又问：“那如果我让泉看不到别人的故事，不就可以了吗？”


    泉：“……”


    泉陷入了沉思：“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你要怎么让我看不到别人的故事呢？难道要把我关起来？”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洁世一的额头：“不可能吧，洁君做不出这种事的。如果能做出这种事的话……”


    泉眼里居然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洁君不就是彻底坏掉了吗？”


    洁世一深深地吸了口气


    “啊，”他听见自己说，“可能早就坏掉了吧。”


    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让我有这个机会-


    那天回家以后，我就给自己报了新的课程。


    哥哥得知我要在家里上音乐课以后，惊讶得连手上的案件资料都落在了地板上：“你这是要……”


    “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系统性地学过乐器。”我试着按了几下钢琴的黑白键，家里的钢琴很久没有用了，刚请人过来调过音：“连哥哥这个音痴都会拉小提琴，但我居然什么乐器都不会。”


    哥哥：“……这不是很正常吗。”


    哥哥露出了熟悉的死鱼眼：“你小时候那么忙，老妈当然不会让你再去学乐器之类啊，现在突然有兴趣了？”


    我懒得看他，视线仍然停留在琴谱上：“上次去买游戏的时候看到了有人在做街头乐队……觉得很酷，而且学会了以后还可以自己写歌，如果我能写一首只有我自己可以完美演绎，别人没法copy的，感觉也很酷……”


    哥哥总结：“所以你决定换赛道了？从体育赛道换到音乐赛道？”


    “……可能吧。”我还没完全确定下来：“突然发现我在音乐方面其实有点天赋。”


    “不过，”哥哥向我这边探头：“好多人都是从小开始学乐器的，你现在才开始，不会有点晚了吗？”


    我的手停在了钢琴上：“不啊。”


    我扶着钢琴，转过头，眼睛亮亮的：“一想到半路出家的我，之前除了学校里的音乐课外没有接受过专业音乐训练的我，把那群人打败，这不是刚好吗？怎么可能会晚？”


    哥


    哥：“……”


    哥哥叹了口气：“我已经开始同情你的对手了。”


    “那足球部呢？排球比赛呢？”哥哥继续翻他的案件资料，说：“你接下来都不打算参加了”


    我翻了一页琴谱，随口答道：“不参加了吧。”


    哥哥不太能理解：“……泉，你是集齐999个冠军图鉴以后，就对这些失去兴趣了吗？”


    “不是，只是现在的这些比赛赢起来太简单了。”我又翻了一页琴谱，“而且我对那些运动项目的兴趣，又完全不能支撑我把它们作为一生的职业……所以当然会选择对我来说更有挑战的东西。”


    “这样啊。那洁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不过我打算开学的时候就退出足球部，把足球部的部长位置让给他。”


    “……”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哥哥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他有点犹豫地问：“可你和洁都一起踢了那么多年球……你突然不踢的话，他会怎么样？”


    我勉为其难地放下了琴谱，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然后我得出答案：“就那样啊。”


    哥哥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哪样？”


    “他就继续踢球，还能怎么样？”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本来也不会一直和他一起踢球，这是注定的事，他肯定早就对此做了心理准备。只不过是现在稍微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哥哥：“……”


    哥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真冷酷啊，工藤泉。”


    我：“？”


    不然呢？


    洁君要怎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是洁君自己应该处理好的事情，至于他怎么样处理，我不关心……反正洁君也不会怎么样的。


    ……不会怎么样吧？


    我有点不确定地想。说穿了，我只是不和他一起踢足球而已，又不是离开他。


    “老妈的电话，”哥哥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提醒出神的我：“你不接吗？”-


    “妈妈和爸爸想了好久，觉得对小泉很抱歉。”我拿着手机带上房门，听见妈妈在我的耳边说：“在小泉很重要的时候，在小泉不舒服的时候，我们都不能陪在小泉身边……新一也就算了，他长大了，小泉还小呢。”


    我：“……妈妈，哥哥就比我大三岁，不是比我大三十岁。”


    妈妈：“……”


    妈妈：“不管多大，小泉在我这里都是小孩子。”


    “所以这两天爸爸妈妈就在想，不然小泉还是到我们身边来吧？”妈妈在那边顿了顿，“当然，我知道小泉在日本有重要的朋友，可如果小泉想学音乐的话，肯定还是美国这边教得更好一点。”


    妈妈非常了解我，着重强调：“美国这边，专业的对手也会多一点。”


    我：“……”


    说不动摇是假的。


    我垂下了眼睛，靠着门，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按照我的性格，其实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真正的朋友肯定不会因为我去美国了，就和我疏远的。可我刚刚才下决定以后不和洁君一起踢足球，现在再告诉他，我要搬去美国和爸爸妈妈一起住……


    我没说话，妈妈还在手机那边问我：“泉？还在吗？”


    恐怕妈妈会觉得很奇怪吧，毕竟我做决定一向都不怎么犹豫。


    但妈妈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也确实很想和爸爸妈妈呆一起……


    哥哥最近的死神体质越来越严重了，总感觉再和他待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就会传染到我身上。哪怕爸爸那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可爸爸至少没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搬到美国，对我来说其实百利而无一害。


    妈妈：“泉？到时候妈妈就可以给你找超级专业的音乐老师了。”


    我不自觉地开始抓着自己的衣角：“听起来很棒，但是，妈妈……”


    妈妈温柔地问我：“怎么了？”


    哥哥打开了楼下的大门。


    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同学们进来的动静，才猛地想起今天和大家约好打游戏来着——也就是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洁君现在就在一楼的客厅里。一想到这里，我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关于以后都不提足球，我对洁君的反应还有点把握……


    可假如我以后要离开日本，定居在美国，我对洁君的反应，还真的有点……没什么把握。如果洁君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张总是害羞而红得像个苹果的脸，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洁君可能真的会坏掉吧。


    我得先声明，虽然我一直很好奇洁君彻底坏掉会是什么样子的，但不代表着我愿意面对一个彻底坏掉的洁君。我期待洁君会给我带来惊喜没错，但彻底坏掉的话，那就已经不是惊喜了，完完全全是惊吓的程度。


    想到我可能得面对那样的洁君，我居然……久违地有点发怵，像我以前第一次发现洁君对我抱有某种奇怪的食欲一样。不过那次不一样，那次我观察了一下，发现洁君不管如何都只会停留在球场上，而且不会真正地冒犯到我，也不会真正地伤害到我，我就无所畏惧了。


    可这次，真的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如果走到那一步的话，我和洁君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会完全破坏掉吧……？等等，我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我忽然愣住了。


    洁君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也是我的朋友吗？


    既然这样的话，洁君和那些人应该也是没有区别的才对……那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顾虑？


    毫无疑问，洁君对我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可也只是不一样的朋友而已。说到底，朋友之间就应该是互相尊重彼此的选择，我和洁君就应该在这里分别，多年之后再次见到彼此的时候，一边说着小时候做的那些恶作剧，一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寒暄。


    ……可是，这不应该是我和洁君的结局。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


    我和洁君是不能只做这种朋友的！


    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见不到面可以视频，传不了纸条可以用上line，其实也不要紧吧？


    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犯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妈妈：“你们在洛杉矶的房子还有准备我的房间吗？”


    妈妈的语调显而易见地上扬了：“当然有！一开始装修的时候就有！”


    “老公！”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了，应该是转身去喊爸爸了：“小泉答应搬来美国了！你不用一天到晚在书房里画圈圈了！”


    背景里隐隐传来了爸爸激动的声音：“真的吗？！”


    “好啦。”我看了眼时间，再这样说下去就没完了，今天我还有同学要招待：“我这两天收拾一下行李，转学手续之类的可能要你们飞过来帮我办，我自己办的话学校不会同意，对了，哥哥呢？”


    妈妈：“没问题！包在妈妈身上！新一的话，已经问过他了，但是他仍然决定留在日本。”


    我沉默了片刻：“……今年我一定看看日本人口的死亡率。”


    妈妈：“……”-


    工藤宅一楼客厅。


    “给，这是海藤和野崎的可乐，”工藤新一从冰箱里取出了冰镇饮料：“洁的矿泉水……泉上去接老妈的电话了，等会儿就来。”


    洁世一下意识地以为工藤泉是去换男装了，因此也不着急，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就坐在沙发上等。


    和来过工藤宅许多次的洁世一不同，海藤瞬和野崎梅太郎对这样的大宅很新鲜。尽管没有乱跑，但他们已经将客厅的摆设都打量了一遍。看到一旁的钢琴时，海藤瞬眼睛一亮：“是那个牌子的钢琴！”


    野崎梅太郎：“你还懂钢琴？”


    “我妈妈说的，这个牌


    子很贵的，好像是什么纯手工的……后来那个牌子倒闭了，这样的钢琴就很少了。”


    工藤新一闻言建议道：“要不要试试？”


    海藤瞬指着自己：“我吗？可是很贵吧……？”


    “没关系，就是钢琴而已。”工藤新一摆了摆手：“本来放在家里都没人弹，落灰了，还是这几天泉那家伙喊人上门来调音，才搬出来的。”


    野崎梅太郎捕捉到关键词：“调音？”


    “原来工藤还有我不了解的设定吗……”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个本子来，开始写写画画：“那么就可以加入一个钢琴王子的外号了，能画男女主在校庆上见面的剧情……”


    工藤新一：“哈？”


    工藤新一看了眼野崎梅太郎的样子，虽然之前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多少猜到了一些：“没有，泉以前不会弹钢琴，是这两天突然想开始学音乐了。”


    “……”


    洁世一握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听着他们交谈，久久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除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听清的：“钢琴？”


    第40章


    搬去美国是这几天的事，但不是这一会儿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买到的游戏给打过关。我差点接完电话就要冲下楼，不过哥哥喊着海藤野崎的大嗓门让我想起来，这里面还有不知道我是女生的人。


    如果现在就这么下去……我设想了一下他们的反应，感觉今天游戏都不用打了。


    那绝对不行！


    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上了男装，踩着拖鞋噔噔噔地下了楼梯，理直气壮地坐在洁君在的那张沙发上，伸出手问哥哥：“我的可乐呢我的可乐呢？”


    “可乐刚好喝完了，”哥哥扔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故作无奈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可乐：“你就喝这个吧。”


    我：“……”


    我敢打赌，工藤新一绝对是因为那是最后一罐可乐，所以果断地自己喝掉不给我留！


    正当我捋起袖子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怀里却被洁君塞进了一杯奶茶。


    我低头一看，刚好是我最近爱上的茉莉奶绿。


    “洁君！”我激动得一把握住洁君的手，连眼睛都不禁湿润了起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洁君！”


    本来还在出神的洁君：“……”


    洁君的脸唰地红了，慌乱地垂下眼，手指本来往外抬了一下，似乎是想反抓住我的手。但他又抬起眼，余光扫到了哥哥，还是没这么做。最终他只是嘴唇动了几下，憋出了个问句：“真的？”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由于茉莉奶绿治愈了我，现在我完全不羡慕别人有可乐喝了：“当然是真的！洁君比哥哥好多了！”


    洁君的眼睛亮了一瞬。


    但他没敢亮得太明显。


    “喂，工藤泉。”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和洁君的身后，正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看着我们俩——握住的手，语气里充满着恨铁不成钢：“你在干嘛呢？一杯奶茶就能收买你吗？”


    我：“？”


    我：“有些人连一罐可乐都不肯给我。”


    哥哥露出了死鱼眼：“……给你给你！我现在去给你买！”


    “不，”我松开洁君的手，心满意足地打开吸管戳进奶茶盖里：“我已经有茉莉奶绿了，不要可乐了，喜欢抢我可乐喝的哥哥也请到一边去吧。”


    哥哥：“……”


    我元气满满地举起手臂：“因为现在是我们国中生的游戏时间！客厅现在已经被我们占领了！”


    结果我这么一喊，本来还打算走的哥哥反而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


    本来还在热情欢迎我朋友的哥哥，不知道哪根筋忽然搭错了，还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在沙发上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钉在了洁君身上。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高中生就不能参与吗？就不能带我一个？”


    我：“……”


    上个让我哥说这种话的，我记得还是打听凶手情报的时候……


    不对啊！我们这里肯定都很遵纪守法的！


    哥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倏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还是说，你是怕我表现得太好，把你的风头全部都抢光了，泉？”


    我：“……”


    我：“…………”


    我无比冷静地抬起头，精准地抓住了哥哥的衣服：“你别走。”


    “今天只能有一个姓工藤的胜出，”我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火焰：“你可千万不要想逃。”


    哥哥：“……”


    哥哥谨慎地后退了两步：“说实话，我有点后悔了。”-


    由于野崎梅太郎的神奇大脑，由他漫画改编的游戏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海藤瞬对着屏幕念出了游戏的背景设定：“你们是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然而有一天，校园里的人气王子忽然对你们发来了一起参加舞会的邀请。”他顿了顿，吐槽道：“……这怎么看着都不像是舞会的邀请吧？怎么会有人发纯黑的预邀请函啊！”


    我忿忿不平：“就是！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都是白色的！能不能参考一下！”


    哥哥笑出了声：“不是说，这个王子的角色就是以你为原型的吗，你发的邀请函，你不先问问自己？”


    我：“……”


    “这点就ooc了，”我大声反驳：“如果我发邀请函肯定不会这样只给几个人发，肯定给大家都发，不会漏掉任何一个！”


    哥哥：“……”


    哥哥看我的目光有点复杂。


    “可是部长，黑色的邀请函也就算了，为什么上面的文字都是红色的？”海藤瞬拿着游戏手柄的手微微颤抖，“我们玩的真的不是什么恐怖游戏吗野崎前辈，野崎前辈，你画的原著啊！”


    野崎梅太郎：“……”


    野崎梅太郎扶了扶眼镜，淡定地回答：“改编后就和原著没什么关系了，这个游戏也ooc了。”


    海藤瞬：“…………”


    虽然光从开头，我们就能看出来这游戏很可能已经抛弃了野崎的原著少女漫画，跑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但好歹是改编的，或多或少我们还是能寻觅到一点原著的踪影。


    比如由玩家们扮演的“女高中生”，也就是主角，大家很快就从深蓝色长发和金属蓝眼眸的外貌搭配中，悟到了一点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洁君。


    洁君：“……”


    海藤瞬的总结可谓十分精辟：“所以这是五个洁和一个工藤的故事吗？”


    我：“……”


    洁君：“……”


    哥哥：“……”


    野崎前辈：“……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好像又很对的样子……事先声明，我画的绝对是纯爱。”


    我安慰颇为受伤的前辈：“五个洁君和一个我，从本质上来说还算1v1，还算是纯爱的……”我说到这儿愣了愣，由于太忙我一直没什么时间去找野崎的漫画来看：“等等，我不是大BOSS吗？原来我是男主角？”


    洁君的脸瞬间变红。


    他垂下眼，悄悄地碰了一下我的小拇指和无名指。正当他好像想继续碰下去的时候，哥哥咬牙切齿地开口了：“他是女主角？你是男主角？”


    我：“……”


    完全不能理解哥哥为什么突然会发神经。


    “嗯嗯嗯嗯嗯，”我回答得非常敷衍：“不好意思工藤新一先生，你在这里面连个男配都不算，下次记得交点出场费，或者买通原著作者让他在可乐罐子上画福尔摩斯。”


    哥哥：“……”


    不得不说，这款游戏的自由度还是蛮高的。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操纵自己的角色在主角房间里探索，哥哥犯了侦探瘾，翻床底翻出来了主角本人的日记，海藤正对主角书柜上的手办看得津津有味，野崎正在研究游戏角色和漫画的画风差异。我刚看完


    主角的成绩单，忽然注意到洁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主角的书柜看。


    我凑过去了点：“发现什么了吗？”


    洁君没有避开，少年的大腿和我的挨在了一起。他眼角不自在地往下瞥，说话声音却仍然是温和的：“只是直觉书柜后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角色：“那不然把书柜搬开来看看……等等，这里居然真的有互动键？！”


    经过一番研究，这个书架后确实藏着一个互动键，不过需要所有人到齐才能开始运作。


    我们看着屏幕上的五个高中美少女将沉重的书架抬了起来，期间还有几本书掉在了地上，细节模拟得还挺真实。可等我看到书架背后藏着的东西时，我再也没空去感叹这个游戏的细节了，瞪大了双眼——


    书架后面，贴着的正是男主角的海报。


    还是各种角度的。


    我们：“……”


    哥哥陷入了沉思：“……难道我们扮演的女主角是凶手，男主角是受害者，我们要进行的主线任务是谋杀？”


    “这怎么看都不像谋杀吧？”野崎梅太郎僵硬地转过头，指着画面里的海报，声音都在发抖：“这明显是暗恋吧？！”


    我诧异道：“暗恋？”


    “确实，看着很像是那种偷偷将校园人气角色的照片打印出来，委托人制成海报，偷偷贴在自己的房间里……”哥哥发挥了DNA中侦探的本能，开始推理：“为了怕父母发现，所以特地让书架挡住了。确实，床底的话还有可能会在打扫中被发现，书架紧紧贴着墙壁，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哥哥沉吟片刻：“不过，正常女高中生搬得动这么一大个书架吗？”


    海藤：“……反正这是游戏，无所谓吧。”


    “说不动主角背后还藏着什么身份……”哥哥握紧拳头，奇怪的火焰在他背后燃烧：“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我：“……”


    啊，习惯了。


    我撇了撇嘴，吐槽道：“书架后藏着东西都是洁君发现的，大侦探。”


    哥哥反驳我：“……谁让这个游戏不按照套路来！”


    他说着说着，望向了洁君：“但洁君是怎么发现的？哪里有我漏掉的线索吗？”


    洁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没有，没有线索，我就是……凭感觉，感觉后面可能会有东西。”


    看其他人的表情，应该都觉得这是洁君的借口，估计是运气好而已。


    但我知道不是。


    我移开目光，缓缓地看向洁君。


    ……这么多年，如果我连洁君是不是在说谎都看不出来，那我也不叫工藤泉了。而且洁君之前答应过，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说谎的。所以他刚才是真的觉得书柜后面应该有东西。


    说起来……


    女主角的原型，就是洁君。


    想到这里，忽然有一股冷意从脊椎末端涌了上来。我不安地捏了捏手柄，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地移开目光，手却被洁君抓住了。


    洁君提醒我看游戏进度的声音依旧很温和：“该点确定了，泉。”


    我：“……”


    我：“……好。”


    他按着我的手，按下了手柄上的“OK”。


    “说起来，”他若无其事地开口，“泉不是学音乐吗？这个游戏的背景BGM还不错，这是什么乐器？”


    我下意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双簧管和大提琴。”


    “看来。”


    洁君幽幽地看了过来：“泉是真的想学音乐啊，以后不踢足球了吗？”


    我：“……”


    我们旁边有好几个人，哥哥和海藤他们已经快速地打成了一片，正在吵吵闹闹地边打路上的小怪边找线索。可我和洁君却像是和他们中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彻彻底底地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不能怂，工藤泉，我对自己说。


    这是洁君，这是最听我话的洁君，我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实际意义上地阻止我……


    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对，”我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发现洁君正在慢慢地摩挲着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以后不踢足球了。”可我本来也不会一直踢足球，我说着说着顿时有了底气：“以后就是你当足球部的部长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马上要离开日本这件事。


    洁君突然将手指扣进我的手指缝隙里。


    他说：“没关系，只要泉还在我身边就可以。”


    我：“……”


    洁君歪了歪头：“泉以后一定会来给我的比赛加油吧？”


    我：“……”


    我眼神不由有点飘忽：“会，会的。”


    如果洁君的比赛可以线上直播的话……那我肯定会看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能蒙混过关，但一向观察细致的洁君，这次好像被我骗过去了。


    ……咳咳，等等，我必须得纠正一下，我这也不算骗。如果以后洁君问我，我就说是因为洁君踢的比赛规模太小了，没人线上直播……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我的错。


    尽管刚才我的注意力不在游戏上，可我的队友们肝得很上头，再加上前面的本来就是新手关卡，所以没怎么拖累进度。就是这游戏的小怪长得都挺敷衍了事的，有点像火柴人站起来了……


    “不过，”校园前，哥哥提出了疑问：“这不应该是个校园恋爱风吗？为什么会有小怪？”


    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哥哥的机会：“没听说过现代灵异吗？大侦探？”


    哥哥：“……”


    我借着这茬，想往哥哥那边挪过去一点。


    但是我的腿还没抬起来，洁君就把手肘轻轻地压在了我的腿上——准确地来说不是压，是碰，似乎是无意碰到的，但他却没有挪开。我盯着洁君红透了的耳垂半天，他还是没有挪开。


    “……”


    有点微妙的样子。如果现在我向哥哥那边靠，不就代表着我在躲洁君吗？


    可恶，我才没有躲他，工藤泉绝不能输！


    莫名的胜负欲顿时涌了上来。所以我不但没躲，反而还光明正大地将腿搭到了洁君的腿上，把他当垫子使。感受到底下肌肉的瞬间僵硬，我明白这场对局胜负已分。


    “部长！部长！”


    这时候海藤突然喊我：“这个男主角是以你为原型的，那我们进他举办的宴会该穿什么衣服啊？这里怎么会没有WhiteUnion的制服……可恶！”


    我：“……”


    说实话，我对这个经过游戏魔改的自己没什么把握：“穿属性最高的吧？”


    “……”哥哥看了看屏幕上那些丑到爆的装备，看向我：“真的？”


    哥哥看过来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想把腿抽出来，然而洁君好像发现了我想离开，不动声色地抬起另一条腿，将我的那条腿夹在中间。我下意识地想用点力，可洁君肯定背着我偷偷进行力量训练了，也跟着用力。


    哥哥见我没第一时间回答：“泉？”


    ……糟糕，虽然有茶几挡着，但再这样下去哥哥肯定会发现的。


    可是如果继续用力，会闹出点动静，很有可能也会被哥哥发现……


    要这样放弃吗？


    才不。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忽然卸了力，转而用腿轻轻地蹭了蹭洁君的小腿。


    洁君：“……”


    洁君：“？！”


    就在洁君怔住的这一瞬间，我快速地把腿抽了出来，还装作去拿水果，刚好离洁君远了点。


    我回答道：“当然，我的话肯定是强度党，漂亮的话没有用，”香蕉有点不那么甜，我皱了皱眉，“反正在我看来都没我好看，当然邋遢肯定也不行，所以优先强度吧。”


    有洁君的例子在前，大家决定相信我的话。


    果不其然，在面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主角时，NPC看到我们五个全身上下强度拉满的女高中生，眼睛顿时一亮：“就是你们！是我邀请的女主角们！今晚你们就是我的舞伴！  ”


    洁君：“……”


    洁君静静地盯着屏幕上的男主角，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泉这么花心吗？”


    我：“……”


    我下意识地想顶嘴，结果发现就算是在游戏里，以洁君为原型的女主角也很专一，就是专一得有点不太对……直觉告诉我这时候得赶紧否认：“没有这回事，这个游戏绝对ooc了！”


    洁君那双金属蓝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哈了一声。


    我：“…………”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不对劲。


    很危险。


    有种洁君觉得我说的是谎话，但没揭穿我，等着秋后算账的感觉……


    从男主角出场开始，我就一直支着额角，没再和洁君对视。


    可就算我不和他对视，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在我身上，甚至还要在我身上徘徊一阵子，仿佛猎人经常回头，确定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有没有跑掉……但我什么时候成了猎物了，我不一直是猎人吗


    “这男主角怎么事这么多，当他的舞伴还要挑最美味的食物……工藤，你最喜欢的吃的是什么？”


    我：“……”


    我最喜欢吃什么？


    我自己还没想出来，就听见洁君提了一个很可怕的建议：“抓个人到男主角面前吧。”


    我：“……”


    野崎梅太郎猛地转头，提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人？”


    我：“……别这么看我，我不是汉尼拔！”


    “泉的话，”洁君思考了片刻，“对好吃的食物都没有什么抵抗力。但要说最喜欢，肯定还是看到别人惊慌失措地跪在她面前，一脸破碎的样子……找个人吓吓，然后抓到男主角面前。”


    我：“……”


    我的嘴唇动了动，本来还想反驳我不是这种变态，但我反省了一下，悲伤地发现……


    没错，我就是这种变态。


    更悲伤的是，这招居然成功了。


    当我们拖着五个痛哭流涕的npc到男主角面前时，男主角一脸惊叹地：“果然！不愧是我选中的舞伴！你们竟然明白我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想法！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


    等等，洁君居然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吗？


    不可能，这绝对ooc了，绝对ooc了……


    我闭了闭眼。


    接下来，游戏屏幕一黑，被我们强行掳来的那五个人质已经不见了。男主角像是吃饱喝足地发出了一声嗝，目光落到了我们身上，说：“看起来，我最好的朋友们，你们的味道也很不错……”


    我们：“……”


    “什么玩意？”海藤瞬一头雾水。


    而哥哥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没关系，原来男主角就是最终的BOSS。”


    野崎梅太郎：“可我们才十七级！男主角已经99级了！”


    ……等等，在男主角吞完人（疑似）之后，就已经变成可攻击的红名了？


    所以在男主角将我们当做猎物的时候，目前和他等级相差甚远的我们……其实已经也将他当做猎物了？


    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允许并且包容洁君阴暗的一面，是有前提的——洁君绝对不会冒犯甚至伤害我。而现在的洁君虽然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但已经隐隐有点过界的预兆了。绝对不能现在告诉洁君我要离开……不然很可能他会更加过界，到时候我们连最后表面的关系也没办法维持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朋友的。要让他清醒一点，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冷静地想。


    这时候，洁君突然拍了拍我的肩。


    我转过头，看见他露出了一个相当无辜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截然不同——他再次帮我按下了手柄上的“OK”键。


    做完这一切，他提醒我：“别发呆了，泉，要先逃走才行，不然就得重开了。”


    “还是说，”洁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但他却忽然凑近，漆黑在那双金属蓝的眼睛里开始蔓延：“泉在想着什么要瞒着我的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