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之放烤盘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望了过来。


    “啊~是柳慕之对你说了什么吧？”虽然是问句，她用的却是陈述语气，“这个故事他说了很多年，恐怕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薄樱微微睁大了双眼，不解道：“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问是谁杀了奇奇，那我会告诉你，是我，”柳梦之眯起双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出几分冷意，“是我亲手扭断了它的脖子。”


    薄樱虽然因柳梦之承认自己杀了奇奇而心神震颤，但对方前面那句话显然暗示这件事还有隐情，所以下意识追问道：“然后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梦之垂下眼，手上用刀叉分起了烤鱼，动作相当熟练。


    “因为柳慕之那家伙心血来潮在家里的草坪上飙高尔夫球车，却没看到奇奇就追在车旁。”


    薄樱轻呼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撞到奇奇了？”


    “嗯，奇奇被卷进车底，脊椎折断，”柳梦之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没有感情一般，“内脏大出血，当时只剩下一口气，就算送去医院也不可能救活。”


    “真的无法救活吗？”


    或许是因为没有身在现场，或许是因为抱有侥幸心理，也或许只是纯粹的人之常情，薄樱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质疑。


    柳梦之点了点头，没有一丝被怀疑的愤怒：“是的，我非常确定，奇奇无法被救活。”


    她笃定的语气让薄樱微微松了口气，即便柳梦之当时只有十岁，天才做下的判断也还是足够让人信服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去考虑柳梦之撒谎的可能。


    “所以你就……”


    “是的，我觉得那样做可以早点结束它的痛苦。”柳梦之看向薄樱，像是寻求认同，又像是单纯地陈述，“你不觉得这才是更人道的做法吗？”


    “柳慕之却说是我杀了它，固执地认为如果我不动手，奇奇就还有被救活的可能。他觉得我没有尝试拯救奇奇就杀了它太残忍了……如果觉得残忍的话，他一开始不要犯错不就好了吗？”


    “啊，这——”


    薄樱可以说完全因为这个回答震惊了，并且顺着柳梦之的叙述和思路，下意识地揣测了柳慕之的想法。


    这不就是想要推脱责任吗？


    如果认定是柳梦之杀了奇奇的话，那他先前撞伤奇奇的过错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薄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


    即便柳梦之的话完全是事实，也不能擅自认定柳慕之是为了逃避责任。


    或许站在各自的角度来说，两人都没有错。


    薄樱努力用这样客观的观点来说服自己，柳慕之毕竟是她喜欢的人，她不想……或者说觉得不应该把对方想得太坏。


    “柳慕之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妈，而他们一致认为，相比儿子飙车不小心撞到宠物，女儿能平静地夺去一条生命的问题更大。”


    薄樱轻轻吸了口气：“慕之哥哥他……撒谎了吗？”


    “算不上撒谎吧，只是弱化了自己的责任……哦不对，十四岁的男孩偷开车不小心压到宠物，确实只能归结于意外。”柳梦之笑了笑，“他一边哭一边向爸爸妈妈道歉，说他很想救回奇奇，说他想把奇奇送去医院，说他很后悔很自责……他做出了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所以一切的问题都只是小问题。”


    “那你是什么反应？”


    “他们问我杀死奇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说我很高兴能结束它的痛苦，然后他们就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薄樱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真相，一时久久无语。


    如果柳梦之说的话是真的，客观上来说，谁都没有错。


    啊，柳慕之自然要负最大的责任，但不小心撞死宠物这种程度的过错，在大人眼中确实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更别说他本身也表现出了难过与忏悔。


    但柳梦之又有什么错呢？


    十岁的她就已经非常聪明了，这个做法甚至称得上很有同理心。


    只是因为理智就被认定为心理有问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从父母的角度出发，发生这样的事后，会担心年幼女儿的心理健康也是人之常情吧？


    “对于这个真相，你还满意吗？”见她长久没说话，柳梦之反而恢复了轻松的笑容，“你也和柳慕之一样觉得我冷血吗？”


    “这和冷血没关系吧？”薄樱嘟囔着坐到椅子上，“你只是做了最理智的选择，至少现在的我能够理解。”


    想法从口中表达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天平到底还是发生了倾斜。


    如果说柳慕之小时候无法理解柳梦之，那么现在呢？


    要不是她没忍住问了柳梦之，或许就会因为那有选择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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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述一直耿耿于怀。


    柳慕之甚至还打了柳梦之，这是当哥哥的人该做的事吗？


    柳梦之当时才十岁吧？


    说实话，薄樱非常受不了柳慕之打过柳梦之的这个事实，她心中那个完美哥哥的形象甚至因此出现了裂缝。


    “是啊，理智却并不适宜一个小女孩的选择，会被认为情感异常，我也没什么怨言，”柳梦之坐在她身边，将鱼肉和蔬菜仔细地分进她的餐盘中，“但我不想一直伪装自己，更不想让自己显得正常而附和他人，那太累了……你觉得呢？”


    “你有这个资本，就算与普通人不同，因为是天才，所以特立独行也很正常。”


    “是啊，天才，真的是很方便的设定呢。”


    柳梦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薄樱获得了这个谁都没错的答案，心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了，反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她似乎第一次窥探到了这个在她看来神秘莫测的天才的内心，也猛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并未将对方当作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抽象化的，名为天才的概念来看待。


    其实，柳梦之也挺不容易的？


    啊，她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家伙也不容易吧？


    无论如何，既有天赋又有财富，还有美貌的玛丽苏轮不到她来心疼啊！


    她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所以你说喜欢我……不会是因为我是你身边七情六欲最旺盛的人吧？”


    柳梦之说过的理由她总觉得不够充分，什么漂亮啊，什么好女孩啊，那都太冠冕堂皇了，无法令人信服。


    她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到了一个理由，理智到极致的天才，看上的或许就是她身上满溢的世俗欲望——毕竟人总是会被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吸引嘛。


    “那你是有点高估自己的七情六欲了，”柳梦之想了想，纠正道，“或者低估了其他人的欲望。”


    薄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


    “你真的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嘛！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不妨碍我想知道理由啊。或许我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优点和魅力，知道后我还可以好好发扬一下。”


    “那等你接受我的感情后，我再告诉你吧。”


    “切，不想说就不想说呗，反正不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