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伦星沧宇区中心治疗院。


    位于喧闹城区内的高大建筑群，楼体高耸入云，望不到顶，硕大的文字印刻在门头牌匾上。已至日暮，治疗院中心大楼人群竟还川流不息。


    元旭走近治疗院，大厅里到处是神色匆匆、脸色凝重的行人，有些推着轮椅上的患者，有些攥着手上的单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焦灼与期盼，恍惚间，她仿佛只是进入了现代的一所普通市立医院，而不是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未来。


    顺着电梯到第三十一层，这里应该是类似病房的地方，走道两旁紧凑的房门在白炽灯下紧闭，不时有医疗机器人端着器械走进去，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影。


    房门之间的空隙过于狭小，冷白的灯光，静谧的环境，加上这密密麻麻的的房门，让人心生压抑。


    元旭漫无目的四处闲逛，细微的脚步声在走道里回响，这里的机器人不像学院里服务那么友好，不会来询问她的需要，只是冰冷机械地按指令做事。


    她随机选中一个房间，看了一眼这个门牌上的编号，31-0037治疗仓室，接着轻轻扭动把手。


    没有上锁。


    门内果然如她所料，异常狭窄，只在中间放了一个外壳发黄的治疗仓，仓体两侧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位置，幸好房门朝外开，否则朝内开的话应该会卡在治疗仓上。


    仓内躺着一名中年女人，在治疗液中沉睡。


    元旭打量了一圈后缓缓关上门。


    接着她又打开了两扇门，都是一样的场景。


    怪不得这一层没什么人，大多的患者都在治疗仓内，而病房里也容纳不下更多的家属。


    那劳伦来这层干什么，探望亲友？发展业务？但是在这种普通人的治疗院里应该很少出现哨兵吧。


    她垂眸思考着，不知不觉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很宽，应该是为了方便病人躺在治疗仓内移动，这样的电梯有好几个，她这次没进电梯，而是朝侧边的楼梯走去。


    当厚重的楼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隐隐约约的喧闹声进入耳内。


    顺着声音走上去。


    四十八层。


    这里人来人往，气味也复杂起来，电梯口到处是抽着烟表情烦闷的人，她走进四处打量。


    “麻烦都让一让。”


    一个急促声音传来，身后几名医生推着一名躺在担架上鲜血淋漓的病人从电梯出来。


    走道上的人连忙往旁边躲开，这群人很快跑进走道尽头的急救室中。


    人们不禁窃窃私语。


    “诶哟，这都是今天的第几个了？”


    “十几个了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多持刀变态，也不知道警司哪些人整天是在干什么，还没抓到犯人。”


    “好危险啊，说起来中心学院这段时间也快放假了，我还是让我孩子注意点，在学院里别出来。”


    “你孩子在中心学院的哪个区啊？”


    “她啊……”


    持刀变态？元旭皱眉，点开光脑查看最近的新闻。


    她很少关注社会上的事情，大多时间都在埋头训练，什么时候居然出现这种人了？


    达伦星网络上，每日新闻不断更迭，毕竟整个星球数亿人类都共用一个网络，前一百个新闻的链接，因关注热度不同，都在不停往前挤压位置。


    新闻头条大多是军事类，比如达伦星边缘战区情况、最火热的黑塔哨兵部队、白塔向导的最新代言人，甚至连哨兵学院近期军演通知都能挤进前十。


    而其他社会民生类则在最下面，至于小范围的新闻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元旭手动搜索了一下，没看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报道。


    两种可能，要么这件事发生的范围小，日期近，所以星网上还没来得及报道；要么已经报道了但被人为压下，或者是被层出不穷的其他新闻压下。


    按她刚才翻了一遍新闻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此时，急救室外突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咆哮声：“为什么！胡说什么！才刚进去！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怎么、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你再救救他，我求你再救救他……”


    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攥着医生衣领的双手颤抖着松开，滑跪在地，眼泪混着鼻涕糊满整张脸，突然他脊背一挺，嘶哑急促出声：“……对、对了！还有治疗仓！用治疗仓是不是……”


    医生戴着口罩，却也能感受到她的怅然无奈，“病人送进来时，心脏受损，胸腔多出内脏破裂，导致失血性休克，连转移治疗仓都来不及了。”


    男子闻言，期待的表情僵硬在脸上，眼神灰白，喉结剧烈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绝望。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感叹：


    “天呐，好可怜。”


    “无妄之灾，都是命啊。”


    “不过就算那个病人能进治疗仓估计也付不起这笔钱吧。”


    “也是，看他穿的应该是再加工厂区的厂服吧，那里薪水能有多少，要知道在治疗仓躺半个小时都够他干个五六年的了。”


    “啧啧啧，还是进化者爽啊，听说进化者连学院里的治疗仓都是免费用的。”


    “天之骄子嘛，没看到新闻上都全是各种进化者，嗤，还分成什么向导哨兵，哪有我们这种普通人什么事。”


    “哈哈哈看你这酸样……”


    在治疗院打交道的人们，常见生老病死，对这样惨烈的事情也就是嘴上谈论一会，很快便陷入其他琐碎话题。


    一边是男子眼睁睁看着亲友死亡的绝望呜咽，一边是人群将其作为谈资的大肆议论，强烈的割裂感让元旭不适地轻蹙眉头，转身离开此地。


    出来时已经夜色高悬，元旭驾上飞车往学院赶。


    突然光脑传来震动，本不打算理睬，但看到缩略信息后，她想了想，还是将车停在一处无人的街道查看起来。


    斯坦利：【文件】


    斯坦利：【你给我好好看，全都是我熬夜写的!】


    劳伦：【文件】


    元旭眉头一挑，这两人现在是正好在一起？


    她先打开劳伦的述职报告，报告里用词精准、详略得当地描述这些年他的工作，每一位由他邀请而来的哨兵都在之前月老板给她的资料里能找到，包括他的武器损耗、资金流向、行动轨迹，全都分类标注，图文说明，一目了然。任谁看到这份资料都觉得自己有一名办事靠谱、底细干净的下属。


    元旭似笑非笑，可惜，她只觉得这位“下属”的后台有点太神秘，能把资料洗得干干净净，连她都找不出一丝破绽，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他身后应该还有一些人给他擦尾巴，这种资料没什么好看的。


    斯坦利的她也打开看了一眼，忽略那些错别字的话，其实也还……靠，这简直没法忽略！


    元旭：【你没在中心学院读过书吗？】这写的什么小学生日记。


    斯坦利震惊：【你怎么知道？】


    元旭：……


    你说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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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知道的。


    她头疼，找月老板问了下。


    【月姐，斯坦利不认字吗？】


    月：【哈哈哈哈认识啊，还是我教的呢，他只是不太会写。】


    元旭：【劳伦也是？】劳伦和斯坦利可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月：【他是自学的，小时候，我们四个付不起中心学院的学费，就没去上学，都是在光脑上自学的，斯坦利学不懂，我们三只好轮流教他。】


    看起来也没教出个所以然来……


    在月老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不难想象到，他们四人从小相依为命，小时候应该也过得比较拮据，看来为学费所困的还是有很多人啊。


    元旭心里莫名有些平衡了……


    对“学渣”斯坦利也宽容了很多。


    元旭：【下次你用语音转文字就不用写字了。】


    斯坦利恍然：【对！好主意啊！居然忘记了还有这个！】


    元旭感觉眼前一黑，看不到酒馆的未来。


    管理不善的月老板，不太识字的斯坦利，藏头藏尾的劳伦，酒馆就剩下你们仨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夜色如墨，昏暗街角里，靠在单人飞车上的一名少女低头看着光脑，似乎看到什么令人无奈的信息正一手扶额。


    潜伏在黑暗里的人双眼一亮，好机会！


    他缓缓无声靠近，沾血利刃从袖口伸出的一瞬间猛然朝少女细长脖颈划去。


    “呃！”


    男人手指关节粗大，手臂遒劲有力，握着刀柄的手此时却颤抖不已。


    在电光火石间，他伸出的手腕竟然被她一把捏住，一只手就让他手臂传来骨折断裂声！


    他满脸疯狂，瞳孔抖动，“你这该死的……”


    元旭右手用力将他手臂快速往前拉扯，左手一撑飞车腾空跃起，收起飞车的瞬间顺势把他按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长刀，眼角瞥到刀上尚且未干的血迹，她眼神越发冷厉。


    将他双手翻折用力一按！骨头咔嚓声响起。


    “啊啊啊！！！”手臂的剧痛让男人嘶吼出声！


    元旭放开他瘫软的手臂，一脚踩在他后背，“你想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嘴里却无声喃喃着什么。


    她偏头一望，“大点声！”


    男人此时满头大汗，脸上却浮现狂喜，眼神癫狂地笑出声，“呵呵哈哈哈、指引……咳哈哈哈，……的指引……”


    他沙哑粗粝的笑声越来越大，身体也开始陷入抽搐，元旭不得不把脚收回来。


    搞什么？碰瓷吗？她可什么都没做。


    她后退几步打开光脑录像对着他。


    没过多久，男人停止抽搐，趴在地上没了声响。


    元旭缓缓走近，只见他头部突然从七窍流出鲜血，血液中似乎还带着被搅碎的白色脑浆，红红白白铺满一地。


    她眼神震惊，又退了好几步，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一条耀眼光束打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下一刻另一条打在她身上。


    元旭：！？？？


    眨眼间天空出现好几架飞车，十几名身穿警司制服的人手持武器从飞车上鱼贯而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钟离镜竹凤眼一眯：“你在这做什么？”


    元旭：……好问题。


    他身边的一名有着特殊警司制服的女人表情沉着冷漠，扫视现场，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后将目光定在元旭手中的沾血长刀上。


    “请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