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与皇后闹掰的消息一日之间传遍宫内外，朝臣闻风而动。


    摄政王敛起锋芒，他的人也暂且沉静下来。


    皇后急于提拔亲信，大大小小动作不断，引皇室之人乃至拥护姜氏之人不满，被群起而攻之。


    这天，皇后私下寻了姜文，言辞激烈：“本宫竟不知自己养了头白眼狼。”


    “陛下与娘娘的再造之恩，臣自不敢忘。”姜文抿了口茶水，气定神闲地欣赏秋景。


    “你不敢忘？”皇后反唇相讥，“你如今是怎么对本宫的？”


    她日日被弹劾，那些朝臣对她千般、万般不满。回味过来，她的好侄儿，是将她当活靶子了。


    姜文只说：“臣什么都没做。”


    “本宫为推举你坐上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倒好，这么算计本宫。”皇后有些气急败坏。


    “娘娘不是也有自己的打算。”姜文不经意扫过皇后的眼睛，波澜不惊，“陛下遗落在外的皇子，现下可找着了？”


    至于是真皇子，还是假皇子，于他而言，没什么分别。


    “戚氏才进京，渝州一带就多了不少人马。”姜文停顿片刻，目光直逼皇后，好似在问，还要继续说下去么？


    皇后捏紧茶盏又松开，说：“侄儿手眼通天，本宫佩服。”


    姜文淡淡道：“娘娘已经做了该做的事，该歇一歇了。”


    “本宫还是要提醒你，凡事莫要做得太过。”皇后面色阴沉，指甲嵌进肉中也浑然不觉。她如何能甘心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冗长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


    ……


    周国使团再临，两国之姻亲被重新被搬了上来。


    对此，皇后只有一句：“此前你借明阳挡下结亲一事，本宫不想说你，这次，莫要再生意外。”


    皇帝终日卧榻，权力更替在即，顺平感受到了自母亲身上传来的紧迫感，回：“是，母后。”


    “还有，本宫过去让你亲近明阳，并非让你学她身上的陋□□就该有公主的样子。”皇后严厉道。


    顺平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曾一度如京中大多数闺秀一样，不喜明阳的轻浮作风。


    不少事，她总极力撇清，若实在撇不干净，便会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明阳身上。名誉于对明阳来说可有可无，于她而言，却是重要的。


    她亦从未真正关心过明阳与父兄长辈之间的关系如何。大多时候与其亲近，都是奉了母后之意。


    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如姜姒与顾淮生纯粹。


    现在想来，她们一同度过的时光，是最为自由的。


    ……


    这会儿，姜文恰好翻到吴地官员呈上，以此报赋税多少的奏书，奏书却夹了某小吏所写的状纸。


    吴地以西出现多起百姓无故失踪案件，有青壮年男子，也有幼年孩童。


    侥幸逃出的孩童夜夜啼哭，渐有妖魔论在百姓之间流传，恐慌从一小县蔓延开来，趋势愈演愈烈。


    此为无稽之谈，其中之隐秘他自然清楚不过。


    这事本不该这个时候被爆出来，应是自家小妮子此前意欲染指吴地，动作太大，引本土豪强不满，加快了某些进程。


    不过现下还不是处理此事的最佳时机。


    状纸焚成灰烬。


    正要提笔于奏书中批注，那小妮子像无骨猫儿一般，故意坐在他身前的案牍上，双手环着他撒娇：


    “哥哥，那群大叔怎么老是来找你？那个姨姨也是。人都走完了你又在看看看、写写写！我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你陪陪我嘛！”


    猝不及防间，墨染了衣裳，人也有些心猿意马。


    他将人挪至身侧，一板一眼道：“好好坐着，待我忙完。”


    那人儿便不，鱼儿似的滑入他臂弯中，又调皮地啄了一下他的唇，搂着他蹭了又蹭。


    喉结动了动，他耐着性子道：“别捣乱。”


    “不要不要！”姜姒见此招无果，眸中忽地闪过几分狡黠。


    一阵湿润的触感在他颈间萦绕。


    那晶莹剔透的坠子散着异香。


    他吻住那唇齿间抹香软湿糯，惩罚般掠夺，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痴狂。


    “坏人！坏人！”那人儿泪珠盈睫，无赖欲挣开。


    物件落在地上，纸页乱翻，霎时狼藉一片。


    他问：“姒姒，嫁给我，我们成婚好不好？”


    “好嘛好嘛！”一会儿如入云端，一会儿又如坠进深渊，实在受不住，不管他说了什么，统统应下，嘤嘤求饶。


    可怎能任主动奉献的羔羊逃脱呢？


    “一会就好。”


    “你骗人！呜呜！”


    俄而，雨水落下帷幕，淹没所有声息。


    ……


    接下来几日，姜姒对某人如见着瘟疫，避之不及，独自待着又无聊，拉着竹心成日往外跑。


    恰逢京中有喜事，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那般艳红画面，姜姒却觉血脉凝住，弱弱问：“竹心，他们这是做什么呀？”


    竹心解释：“有夫妇成婚，男方正要去接亲。”


    成婚？这便是成婚？


    脑海中浮现几张陌生的画面，有什么刺穿了她的胸膛，她好像要死了。


    她不喜欢成婚。


    踉跄几步，抛下竹心便往回赶。


    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位愁容满面的路人，面纱落下，对方喜极而泣：“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你帮我同你兄长求求情！我爹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你……你谁啊？走开！”姜姒语无伦次。


    那人抓住她双肩，急切道：“我是赵复啊！我们几人以前经常一块儿喝酒的！你忘了？”


    情急之下，她一把推开那人，头也不回跑了。


    “哥哥——”


    由于跑得太急，进门时差点跌倒。


    姜文笑着说：“仔细别摔了。终于不躲着我了？”


    “哥哥，我跟你说个事。”姜姒理了理衣襟，在他对面端端正正坐下，宛如学堂学子向夫子汇报课业，“我们能不能不成婚？”


    “怎么了？”这副模样实在滑稽，他忍着笑问。


    这妮子小时候见着强欺弱、男欺女、丈夫欺辱妻子，命影卫把人当街揍一顿，回来后依然会义愤填膺、念念有词。


    诸如此类事不少发生。


    姜姒憋着脱口而出的娇憨，语调都变了形：“我害怕！”


    “嗯？害怕什么？”他欲逗逗她，倾身靠近，暧昧不明。


    瞳孔一缩，姜姒忙不迭弹开一步：“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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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她纠结一会儿，还是指了指心口处，说：“这里痛痛的。”


    空气凝住一瞬，无端有丝冷意漫入心间——


    “我…我乱说的。”


    ……


    皇后才回到寝宫，便有内侍来传话。陛下要见她。


    此刻，皇帝正半靠在榻上，一手持《稽山道术》，看得津津有味。内侍还未通报，他似有所感，头也未抬，道了声：“来了。”


    “陛下心情不错。”皇后虽极力掩饰，但还是外露了几分心绪。


    “你们都下去。”皇帝遣走侍从，又觉同一个姿势腻了，欲翻转之，说道，“皇后来扶朕一把。”


    侍从都出去后，皇帝率先开口，带着些许感叹：“操之过急，被鹰啄了眼吧？”


    这样的话皇后自然是不接的。


    “是否记得你初入王府时，与朕的赌约。”皇帝回忆起从前，“朕赢了。”


    自坐上这尊位，他变了，皇后也变了。


    皇后没什么心思闲聊，笑着称是。


    “馥华，现如今可还恨朕？”这话问得，与“汝膳食否”一样随意。


    “不回也无碍，你自己好好想想。”


    沉默振聋发聩。


    皇帝没有丁点儿介怀，转了话锋：“五年前，朕遇到了一位游方道士，他给朕批了一卦，说是，永元四十五年，江山易主天下乱。”


    “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没眼力见的人。”


    那人理所应当，被拉下去斩了。


    “朕这些年励精图治，朕那侄子比之朕，更胜一筹，朝中还有谁能成得了气候呢？”皇帝故意回头看皇后一眼。


    皇后显些站不稳。


    皇帝收回目光：“朕后来发现，症结就出在朕这侄儿身上。”


    “陛下还是这么爱说笑。”皇后皮笑肉不笑道。


    “天下大势，三百余年不曾有大变局。”皇帝缓缓道来。


    自始祖帝建立大庆以来，且不论那些不起眼的小国，大陆版图一分为五。以大庆为中心，南有缅理部落，周国踞于北方，以西则是西摩与外图蕃。


    “姜文野心太大。一朝不慎，恐将祖上基业毁于一旦。”


    “朕帮你一次。”皇帝转而神情肃穆，饱含威严，“但事关皇室血脉，不可鱼目混珠。”


    ……


    殿内无人，皇帝掐着腰，疼得龇牙咧嘴，片刻又恢复如常，咳了几下，内侍应声而来，换了新的茶水。


    “陛下，您真要帮皇后？”


    “胆子肥了，敢偷听朕说话。”


    内侍谄笑：“那不是您说得太大声了吗？”


    皇帝瞪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朕没记错的话，最近姜文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小丫头。”


    “是的，陛下。”


    “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朕就快管不着了。”他赞赏着，又有些惋惜。


    “陛下万金之躯……”


    “少给朕吹，自己身体如何，朕清楚得很。”皇帝一记眼神过去，内侍识相闭嘴。


    “那丫头，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吧。”


    他再加几把火吧……


    “奴才有个绝妙的法子……”


    “此法深得朕心。”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