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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柯南/快新]再见钟情

    中岛血案后,杀人凶手中岛大政被公安拘留。历经三个月的审讯后,他被转移到留置场等待最终判决。尽管工藤新一已提前叮嘱降谷零让部下密切监视中岛大政的异常动向,禁止任何探视并切断外界物品的传递,但最后中岛大政仍如某人所愿,在极度恐惧中绝望死去。


    根据留置场调查,诱因只是他无意间看见了停在窗外的一只乌鸦,中岛大政的精神因此彻底崩溃,嘴里一直念叨着“乌鸦不会放过他”之类的胡话,当夜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自此纵横关东黑白两道的中岛集团被彻底摧毁。因为他们的恶事在网络上被匿名公开,而且中岛大政亲手弑父的行为过于丧心病狂,外界公众反而觉得他们同归于尽的结局非常大快人心。


    服部平次告知工藤新一这一消息时,侦探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大快人心吗……只有结果是正义的完全犯罪,听起来真是黑色幽默。”


    “但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服部平次没有遗漏他语气中的讽刺,同时也敏锐地觉察出工藤新一眼底压抑的愤怒,即便勉强被禁锢在冷静的外壳之下,却还是透出灼烧的热意。


    工藤新一静了片刻,告诉了他一个未被记载于警方案卷中的细节。


    “中岛一雄提前收到过‘犯罪预告’。”


    字里行间暗示了幕后黑手要对父子二人施与的报复手段。不过,既然最终一切还是按照那人预谋的方向发展,恐怕是没有被读懂吧。工藤新一心想。


    父亲被儿子所误杀,儿子最终自杀于牢笼……这桩事件的结局也让侦探的心底蒙上了一层晦涩的荫翳。不仅是因那二人的死亡,还有他们被算计至死的方式,仿佛隐约透露出了某种让人脊骨发冷的内幕。


    服部平次闻言,将手抵在下颌,面露沉思。


    犯罪预告啊……


    “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复古的名词了。”他感慨道,“在现在这个时代,只有两种人还敢使用这种把戏,其中一种,是自作聪明得过了头的笨蛋,将自己的把柄向追踪者拱手奉上,而另外一种……”


    服部平次看向工藤新一。


    “则是自负即便撞见你我这样的对手,也能够从容地全身而退。”


    能被工藤新一如此层次的侦探称为完全犯罪,对方属于哪个类型自然不必分说。


    自从听说这桩弑父血案在工藤新一手中终结,并且凶手自杀前曾因乌鸦陷入精神失常,服部平次立即猜到,此次事件大概率与一个关键人物息息相关。


    这也是他特地把中岛大政的死讯告知工藤新一的原因。


    ——乌鸦。


    这个称呼不是指的某种动物,而是属于一个神秘人物的代号。


    有关这个人的情报很少,但与之有关的案件却无一不给人留下浓墨重彩的强烈印象。


    有着猫一般爱好玩弄猎物的恶劣性情,而且睚眦必报。


    每次行动都目的明确,势在必得。


    无论是关于犯罪的策划还是执行能力都强得夸张。


    乌鸦是食腐鸟,所以暗地里流传着这样的传闻,被他盯上的家伙基本已经与尸体无异,再多挣扎都徒劳无用。


    同时也是极为罕见的数次与工藤新一交手以后全身而退的犯罪者。


    根据服部平次的印象,他是一个极其善于利用人性而且精通伪装的危险人物。


    “我听说你这次被狙击手打伤也是乌鸦的缘故?”他忽而皱了皱眉,“敢让部下假扮成白鸟警官对你出手,真是嚣张的家伙。”


    能让变色龙特地出手,青山狙杀案必然出自乌鸦的授意。但工藤新一回想起当时变色龙极为激进迫切的表现,心中感到有些古怪。博弈者最忌讳变得情绪化,因为那会使人变得盲目,从对抗的棋手变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就像死到临头时的蜥虎。


    但是,无论他的对手这回又布下了何种阴谋——


    “他不会事事如意的。”工藤新一说。


    侦探心知无论蜥虎还是中岛大政,对那个乌鸦来说,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而已。


    就像拂去蒙在心头的尘埃一般,在对方动真格地执行真正的计划之前,就能轻而易举地清扫干净。


    如今这位有着恶魔般智慧的狡猾对手重新将自己隐于黑暗。但是工藤新一能够感觉到,他已经在自己的道路前方布好了天罗地网。


    而他只要一子踏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脑海中浮现出对方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多情浮光下翻涌着变幻莫测的风云。


    ——你要阻止我吗?


    仿佛一个宣战,暗示这将是他们不死不休的最终对决。


    “当然,我会阻止你……”工藤新一喃喃说,“我绝不允许。”


    “什么?”


    工藤新一的声音太轻,服部平次疑心自己听错,但屋门紧接着响起的“笃笃”敲动声吞没了他的话语。


    “呃,请进。”服部平次道。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


    悦耳的少年声音驱散了室内凝重的氛围,在场二人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黑羽快斗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


    年轻人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放着一杯冰咖啡和一杯乌龙茶。现磨煮好的咖啡经过冰镇,散发出醇厚的香气,乌龙茶则简单许多,是将瓶装饮料倒进杯中,然后加了几颗冰块。


    工藤新一留意到玻璃杯壁外凝结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可见饮料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


    “给。”


    黑羽快斗将加冰的乌龙茶,小桶冰块,还有半瓶乌龙茶和托盘一齐放在服部平次面前。


    “哦,谢谢。”


    服部平次道着谢,随后见黑羽快斗五指拢着玻璃杯的上端,拿起另一杯饮品在工藤新一面前轻晃了一下,挑眉笑了笑:“请用,名侦探点单的冰咖啡。”声音里显而易见地携着亲近。


    他缓缓挪开不愿再直视男同的双眼。


    ——话说,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因为工藤新一的态度始终模糊不清,没有交代对方的身份,服部平次只能暗中猜测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身为过去与工藤齐名的西之名侦探,他的性格粗中有细,对人自然有一套独家的观察方式。然而目光不动声色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却没想到,仅仅这样一位貌似未成年的家伙,自己面对他极具欺骗性的漂亮笑容,竟然也看不透对方藏匿于从容眉目间的城府深浅。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工藤竟连名字都不给他介绍。这是什么顶级机密吗?


    唯独那张与挚友近乎复刻的相貌,让服部平次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十年前的工藤新一为何不择手段地追查某件事,他只知晓一些相对细枝末节的消息。后来很久世间都平淡得乏味,因为工藤新一当时的表现和对传言的不否认,关西侦探只能将信将疑地接受暗地里流传的猜测。


    怪盗,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对Kid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因为那个神出鬼没的大盗是工藤新一看中的猎物。


    那时候工藤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对那人表现出一种占有欲。


    其他的案件,服部平次与他有竞争也有合作。但唯独涉及怪盗的时候,工藤新一总是独自追寻对方。虽然他并不干涉他人对怪盗的调查,但也不从协作,有时甚至主动放任怪盗在他面前离去。


    前后者出现分歧点的时间很早,大概能追溯到大阪城的那次交手,服部平次遇上车祸,催促对方追上怪盗的身影。


    回忆之卵事件落幕之后,那二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


    哪怕工藤新一因在对决中大放光彩而被媒体高调宣传为Kid Killer,使得当时伪装身份的他不得不曝光于世人面前,对方也不甘愿放过任何与之交手的机会。


    同样,那个白衣大盗也毫不掩饰他对工藤新一的另眼相待,每逢二者相会的场合,怪盗的预告与舞台总是比往常更加恢宏华丽。


    仿佛比起单纯的棋逢对手,那两个人连性情都十分投契。


    后来服部平次在一次交手中意外劈开了对方的礼帽,帽子下的那张脸几乎与工藤新一完全一致。他旁敲侧击地试探工藤新一,对方却始终表现出回避的态度,甚至让他别再追究。


    所以要说存在一个有种种可疑之处,却能让工藤新一心甘情愿去袒护的对象——


    那个曾将无数警探玩弄于股掌中的天才级犯罪者,举世闻名的谎言家。


    只能想到那家伙了。


    但有个疑点始终阻碍着服部平次确信这个结论。


    原因无他,出现在他眼前的黑羽快斗实在太年轻了。


    倘若真是那个曾与他和工藤新一都交过手的大盗,对方的年龄至少应该与他们相仿。


    出于对挚友的信任,服部平次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太过。他循照过往拜访工藤新一的习惯,在对方家中借宿了一夜,次日辞别的时候他有意挪开视线不去看青年微敞的领口下时隐时现的情色痕迹,游移的目光猝然与在楼梯二层俯视下方的黑羽快斗相对。


    对方懒洋洋地侧身靠着扶栏,低垂的眼帘下是露骨的打量眼神,居高临下的视线带着睥睨的锋利。


    虽然年轻,通身的气质却意外强势。


    倘若他就是怪盗Kid,那位工藤认可的宿敌,确实没必要担心对方会对工藤不利,那可是个从不辜负旁人信赖的傲慢之徒。


    过分孤高,反而纯白无瑕。


    但是他的态度,怎么完全一副与自己初次见面的样子?正这样想,就见对方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眼神落在服部平次身侧的工藤新一身上。


    工藤新一对黑羽快斗的视线极为敏感,下一刻就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去,黑羽快斗立即对他扬起一个乖巧无害的笑容。


    又被闪到眼睛的关西人感觉牙根发酸。


    “喂,工藤。”服部平次动了动唇,声音飘进工藤新一的耳中。他给了黑羽快斗一个露出牙齿的爽朗笑容,见那心机狡诈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哼了一声低语,“你可别被他拿捏住了啊,那只是个臭小鬼而已。”消失十年该不会去当什么神偷小学生了吧。


    黑羽快斗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服部平次离去,关西警官来得蹊跷,他有些在意对方和工藤新一在谈话中提及的人名。


    “乌鸦……”他念出这个称呼,对自己心头下意识浮现的排斥感到古怪。


    穿过走廊,将视线投往拱形窗外,浓云压低的天际也有乌鸦低飞的身影,漆黑的羽翼几乎融于愈加晦暗的天色。这是日本最常见的鸟类,由于狡诈和记仇的秉性而让人们避之不及。


    送客以后走上阶梯的工藤新一敏锐地捕捉到了黑羽快斗自语的声音。


    “很好奇吗?”他问。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羽快斗想起书库中那本记载了乌鸦事迹的档案,无意识地拧起眉心,眼底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困扰。


    具体要说哪里困扰的话,黑羽快斗觉得那个人……和他的思维习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近。


    工藤新一脚步微顿,视线略移,从他好似陷入难关的脸孔上掠过。


    “乌鸦、变色龙、蝴蝶、蜥虎、毒蛇、蜘蛛……”一连串以动物为代称的名字从工藤新一的口中念出,黑羽快斗意识到什么,蓦地抬起头,看见侦探被长睫微微遮掩的眸中,由于角度或是光线的折射,又可能是情绪的缘故,深得让人看不见底。


    你为何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总不可能身为名侦探就什么都能轻易知道吧。


    黑羽快斗抿了下唇,却无法揭破这些,只能故作疑惑地提起声调问:“他们是?”


    “十年前怪盗Kid最后一次现身的案件,汐留火案。”工藤新一说,“他们是参与其中的组织成员,不过后来因为种种缘故,存活到现在的参与者只有乌鸦和他部下变色龙、蝴蝶共三人。”


    汐留,那是一片坐落于东京银座附近的新兴城区,当然这是十年前的印象。如今一栋栋高耸且设计时尚的摩天大楼比邻而立,巨型的商业街区由立体结构的高架铁桥所贯通连接,俨然是未来城一般的图景。日新月异的变化已经让很多人都淡忘了此地曾在黑烟连天的火势中发生过一起死伤无数的惨剧,被工藤新一记为汐留火案,归档于怪盗1412的案卷末页。


    简要来说,二代怪盗的记录终结于汐留火案,也就是那场大火夺走了黑羽快斗的性命,让他不为人知地与世界诀别。


    这本是连警方都没发现的秘密,因为黑羽千影运用了精妙的手法,将他的死因伪装为一起意外事故。但工藤新一不愧是当代最伟大的侦探,他利用极其有限的线索查出了黑羽快斗的真正死因,后来他把所有证据归拢到一起,指向组织中拥有最大嫌疑的一名高层人物——乌鸦。


    汐留火案当天,黑羽快斗与乌鸦在汐留景观楼狭路相逢,次日,大楼失火的新闻登上东京晨报的头条。民间小道风传那天怪盗的身影在天幕中昙花一现,然而当夜既没有宝石展出,也没有犯罪预告,现场也找不到任何Kid在此出现过的证据。另外让人在意的一件事是,下榻酒店的一个科研团队全员丧命,他们的研究资料也在火灾中被尽数焚毁。


    在那之前怪盗就已经鲜少对大宝石出手。黑羽快斗不难推测,那个时候的他因寺井黄之助之死彻底转变了行动目的,从“找到潘多拉并破灭组织积年的长生野望”,变成“彻底破坏组织”。


    他已经没有余裕再去慢悠悠地寻找一颗下落不明的宝石了。


    美丽的宝石数不胜数,钱权势是相伴相生的,出名的宝石大多被收藏在顶级豪门的宝库中。但也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就是潘多拉属于某个祖上曾经显赫过的名家,如今末裔式微,后人遗忘了家族流传的宝物,导致宝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蒙尘。


    就算组织手眼通天,就算他能上天入地,短时间内觅得潘多拉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他的死敌们恐怕也是这么想。


    所以既然神学手段可遇不可求,组织为求永生,向科学领域伸手就很合情合理了。


    火灾中资料被毁的那个科研团队,来自日本理化学研究所的筑波研究中心。据说他们原计划在隔日召开一场发布会,向众多医药行业的巨擘介绍他们在“再生医学”领域的划时代成果。


    那场发布会能让怪盗和多名组织成员汇聚一堂,可想而知里面的内容绝非泛泛之谈,甚至可能极为紧要。


    根据工藤新一后来的调查,那群科研人员虽然是因火灾丧命,却极有可能是人为导致的结果,因为火源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极近,而且正好位于监控的盲区。他们携带的所有资料在火场中付之一炬,并且所属的研究室在事后立即被研究院封闭,数月后,院方的盘点记事中不明不白地多了一条电脑存储盘失窃的记录,当然报案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所谓的“再生医学”的研究成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彻底湮灭于世。


    但值得注意的是,组织内部似乎也在此次事件过后出现了极大范围的势力动荡。变色龙与蝴蝶选择投靠乌鸦,而蜥虎、毒蛇等人与乌鸦彻底决裂,和他明争暗斗多年,最终逐一败于乌鸦手中。


    其中蜥虎死前出于驱狼逐虎的算计,曾将变色龙的情报作为交易的筹码之一,送给追踪乌鸦的工藤新一,因此侦探知晓他现下仍为寻觅潘多拉四处行动,但蝴蝶却由于极少现身,至今还下落成谜。假设“再生医学”的资料已经落入乌鸦手中,而且他打算用其做些什么的话,同为汐留火案参与者的蝴蝶就是最有可能担此重任的人选。


    这一切的线索和推论,都被归集于地下书库属于乌鸦的个人档案。黑羽快斗不能确定工藤新一是否有意让他获得这些情报,但他必须承认,这正是他需要的,是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的自己,决定冒险跟着工藤新一离开的最初目标——他要调查自己的死因,知道是谁将他置于死地。


    但是,随着他逐渐拨开迷雾背后的内幕,随着他越来越知晓工藤新一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自己念念难忘,也随着他对这位侦探的感情越来越不一样……


    黑羽快斗情不自禁地开始在意起别的事情。


    不问会比较好吧?我有立场这么问么?明明心头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顾虑,让他犹豫了很久,还忍不住道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新一,你一直不放弃调查我的死因,是打算……为十年前的黑羽快斗复仇吗?”


    侦探因他的问题怔了一下,眼皮像是猝然被过于直白灼热的眼神烫了一下,没有防备地看见黑羽快斗欲言又止的脸庞。


    应该说对方此刻也是毫无防备的吧,才会露出轻易能被看透的、无比担忧和带着不赞成意味的表情。


    因为他自身早已为此吃尽苦头,才会如此发自内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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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意后面的人与他踏进同一条错误的河流。


    事实上早在十年以前,黑羽快斗就跟工藤新一谈论过相同的话题。


    “名侦探。”


    应该算是有限个无数次中的一次,工藤新一抬眸看见坐在水塔上方的怪盗将战利品对准了月光,汇聚于宝石中心的光芒微弱照亮了年轻人的俊秀脸庞,将他帽檐下的眉眼映衬得无比柔和。


    “如果有一天,怪盗从这个世界消失。”


    说这话的人丝毫不知工藤新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因他这句话微微收紧,他放下宝石,唇边露出侦探所不熟悉的遥远笑意,温柔得仿若一场即将消逝的梦。


    “不要深究背后的原因,不要揭破Kid的目的,不要试图去验证……我的生死。”


    将人生献祭给复仇的痛苦和悲伤,那是黑羽快斗永远不愿自己的重要之人体会的感情。


    ——可是让他被留下来的意难平,又该如何消解?


    天地在工藤新一内心的质问中噤声了几息,不甘的情愫在寂静中悄然蔓延。


    远处的雷光照亮了浓郁乌黑的水云,闪烁的白光扑上侦探的脸庞,光色在他海色的眼睛深处纵横曲折,然后溺亡于渊底。


    他无意识地握上自己受过伤的手臂,手指拽住了衣袖逐渐收紧,终于按捺不住迁怒的语气。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呢?”


    “嗯——名侦探大人的爱慕者?”


    “别说不公平的话,黑羽快斗。”


    被工藤新一以全名称呼的感觉让黑羽快斗很难提起反驳欲,对他而言,反而太亲近了,顿时就有束手就擒的冲动。


    但他自己就是为了复仇才不得不放弃许多生命中的重要之物,倘若失败也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黑羽快斗打心底里不愿意牵连任何人,尤其不愿别人因自己的死亡而陷入到复仇的漩涡之中。


    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工藤新一像是通晓了黑羽快斗的心声,横来的视线泛出迫人的锐利。


    这个时代的他向来如大海般深不可测,历经千帆因而处变不惊,因为工藤新一最为爱恨鲜烈、年少轻狂的那段岁月早已结束,任何生死危机都无法扰乱他的意志。


    但在此刻,尽管名侦探的言语依旧理智坚决,音色却极罕见地透出一丝震颤的痕迹。


    “我不会让你平白枉死在黑暗丛生的阴谋里。”


    轰隆——沉闷的雷声从千里之外抵达他们之间渐渐凝滞的空气。


    “就算你是被害者,也不能阻止我前进。”


    通天彻地的震响暗合二人骤然猛烈起来的心跳。


    工藤新一好似正在自嘲,声音深处又隐隐浮涌着愤怒的底色:“我是侦探,你动摇不了我的原则。我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为你复仇,也无法背离侦探的本能不去追查真相。”


    然而黑羽快斗面对他形同逞强的话语,却反而不能自已地感到一阵悲伤。


    工藤新一是怎样的人,黑羽快斗早就知晓了。而且从初遇对方那刻起,他的内心就隐隐意识到一种感觉,他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喜欢工藤新一。


    存在于对方身上的特质,令他头痛又欣赏,那种一意孤行又离经叛道,始终贯彻着自身的信念,从未熄灭的闪光之处,与黑羽快斗的意志产生了共鸣,成为让他越来越不可自拔的根源。


    “被害者什么的,当着本人的面说也太过分了吧……”


    停顿须臾,他用一种有些感慨的、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向工藤新一。


    “这个回答只能说不愧是你啊。”


    急雨终于声势浩大地从天际奔流下来,泼洒在越来越模糊不清的窗户,他在喧嚣不已的雨声中露出一个带着遗憾的安静笑容。


    这个时代的黑羽快斗到底有多幸运,能够与工藤新一在最好的岁月里相遇。他为此羡慕不已。


    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与侦探怀有同样的默契和相互认可。彼此相遇相识相知的记忆仍是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之间不可或缺的牵系,此后无数金风月夜,也再比不上最初的邂逅。


    可是自认和过去那个怪盗不可相容的少年或许没有察觉,他此刻的神情,在工藤新一眼中,每一个瞬间都比上一刻更像是他所熟悉的黑羽快斗。


    被这个人眼中流露出的失落和寂寞触动,工藤新一有个瞬间内心忽然被冲动驱使,开口说道:“你没必要那么排斥以前的自己。”


    对方笑了笑:“别说不公平的话,工藤新一。”


    虽然看见工藤新一拧起了眉头,他的双眸依旧坦然无畏地迎向侦探难掩复杂情绪的眼睛,薄唇微动:“你觉得……”他轻轻说,眼睛仔细地、像是不打算错漏任何细节一样专注地搜罗着工藤新一面上神情的变化,“如果当初出现在墓园的是19岁的那个黑羽快斗,而不是一无所知的我,会不会更好?”


    没意思,我突然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啊。


    但黑羽快斗来不及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工藤新一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已经率先告诉他对方的选择。


    好吧,简直是……一败涂地。


    黑羽快斗对此简直早有觉悟,甚至已经到了心甘情愿认栽的程度,不是愿赌服输,只是因为他抵抗不了自己对工藤新一的心意。


    他正如此无奈地心想的时候,听见工藤新一又低低地念了一次他的名字,黑羽快斗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悸动向他看去,眼见名侦探单手搭在栏杆上,沉沉的目光落在无名指上的银戒。


    “第一次在月亮下看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不得已变成了幼童的模样。那是我对前路最为一筹莫展的时期,我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回归工藤新一原有的人生。”


    这应该是工藤新一第一次主动说起他们经历的故事,可能因为有太多的感情被他寄托在这番话语中,让名侦探的声音中掺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情动痕迹。


    “可是与你在月光下的相遇,却让那个时候的我也无比开心。要是说江户川柯南是一个不得不被我所取代的期间限定,那我最不希望被逝去的时光所埋葬的,是与你交手的那些故事。”


    但是很遗憾,你们那些故事中的怪盗Kid和Kid Killer,已经像是一对殉情的恋人,双双从世间消失了。


    黑羽快斗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怀抱着注定无解的谜题,被黑暗埋没的那个自己,在临死前一定也会遗憾地叹息,背离了宿敌的自己实在太过寂寞。


    “当初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在你的眼里,都是作为相同的个体存在的。”工藤新一仿佛忍无可忍般地闭了下眼睛,“你何必唯独对自己那么决绝……”


    “或许你是对的。”黑羽快斗说着笑了一下,“但是新一,无数条与你陌不相识的时空线上所存在的千万个如假包换的黑羽快斗,和奇迹般与你度过那些少年岁月的黑羽快斗,还是不一样的吧。”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必然会对工藤新一动心,然而残酷的是,只有一个他能占据名侦探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对吗?”他轻轻地问。


    工藤新一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年轻人为他的沉默叹了口气,心说你这么温柔未免也太考验我的自制力和道德了,直接说出肯定的话语也没关系啊。反正黑羽快斗是不会死心的,无论如何都会喜欢上同一个人,而且也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没关系,新一只要继续作为光明磊落的侦探前进下去就好。”黑羽快斗说着,声音忽地停了停。


    在一片沉重的空气中,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决地抬起眼睫,瞳孔深处闪烁着决意的光辉。


    黑羽快斗断然道:“但我是永远不会放弃复仇的。”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时光骤然倒流,他眉宇间展现的神采与十年前的模样完全重合,从那以后,怪盗便执拗地背过身去与他分道扬镳,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再无回头之日。


    工藤新一垂在身侧的手指顿时无法自抑地蜷缩了一下。


    “你又想去送死吗——”


    黑羽快斗笑了笑:“那么,难道新一宁愿让我连死都不得安宁么?”


    在工藤新一因他的话语而浮现出怔然的神色时,黑羽快斗的目光蓦然变得温柔万分。


    “名侦探,请你千万,别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