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天边泛起鱼肚白。


    平静的医馆传来敲门声，穆华一夜没睡，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


    “快快！快接接我！”


    穆华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包裹。


    走进屋里，白缨气喘吁吁地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上一大口。


    穆华看着一堆包裹，有种司空见惯的无奈。


    “这些是什么？”


    白缨擦了擦嘴角，脸都要累垮了，喘着气靠坐到一边椅子上：“别提了，我要是不拦着点，师父快把整个神医谷让我搬过来了。”


    穆华苦笑。


    想到当初离开南洲城以后，她没有回神医谷，也没有什么亲情回归的烂戏码，需要庇佑关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长大后在绑在一起，总感觉别扭，因此生下孩子以后就四处行医，见识各处风景。


    彼此之间小心保持着界限。


    反而是白缨一直跟她有往来，明明相似年纪，却像哥哥一样帮她很多。


    转眼五年，他还是少年模样，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根木簪，削瘦的身影自成一股仙风道骨，眉眼多了一份稳重。


    白缨手里端着茶杯，喘匀气息后抬眸看着她：“不是，我说真的，你真打算去找楚王？”


    穆华收拾地上包裹，闻言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白缨皱眉，差点被一口茶噎住，拍了拍胸脯:“你真是疯了。”


    穆华垂眸，语气平静：“他的血，是治疗小安的最后一味药。”


    白缨开口劝她：“他要是知道回去，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穆华嘴角扯过一丝苦笑：“除了这个办法，别的都用过了。”


    穆之安遗传了萧承身上的旧疾，虽然年纪小，可以压制住，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毒性也越来越严重，她必须配出解药，而解药最后一味药引，便是亲父血脉。


    白缨知道劝不动穆华，还是苦口婆心地提醒:“他这几年可是没闲着，南境收复失地，教训外族跟孙子一样，关键听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你现在这个时候去找他，他还会念旧情吗？”


    穆华摇头：“我回去，只是因为小安的病，跟其他的事无关。”


    白缨抱着手臂放在胸前，俊眉快皱成一条：“我看玄，他那么睚眦必报的人，浑身都是心眼，要不然我跟你去吧，咱俩把他打晕，放点血得了。”


    穆华抬眸，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还真是会出馊主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白缨小声嘀咕，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我真看不惯你这么委屈自己！穆华你能不能别这么冷静！什么都是为了别人，当初不告而别怕成他的软肋，现在给他生了孩子，还要四处求药，孩子不也有他的一半责任，凭什么人家一身轻松，还迎娶佳人，反倒是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排在前面！”


    “……”


    穆华眼里闪过一丝黯淡，这段感情中，选择权一直在她手里，既然选择离开，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白缨看着穆华，起身走到她面前：“他现在还在到处找你，这么多年每个地方停留不久，累不累？要不然回去吧，师父和元大人都盼着你回去。”


    穆华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白缨摊了摊手:“带着小孩到处走，哪里轻松，我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穆华皱眉:“你好啰嗦。”


    白缨慵懒靠在一边，嘴里叼着半根竹签：“好好好，你总有自己的一套，那元大人想让你回去，你是怎么想的？”


    穆华摇头。


    白缨知道只要是穆华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好啦，我也不白费口舌了，反正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可以生活的很好。”


    两人闲聊叙旧了一会，不一会天色大亮。


    穆华收拾好行李，出门坐上马车出发。


    白缨伸了个懒腰准备上楼叫小屁孩起床，刚迈出脚步，看见穆之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上面，精致的小脸的带着冷酷，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看着门口穆华离开的方向。


    白缨朝穆之安招了招手:“小伙子醒这么早，这段时间你就跟着小白叔叔，叔叔带你去医谷玩。”


    穆之安没说话，缓缓从低落的情绪里回神，看着楼下空空如也的医馆，抹了抹泛红的眼睛。


    白缨走近，看着孩子这样心里不好受，蹲下身子把小孩揽进怀里。


    “哎呦，这么舍不得阿娘啊。”


    穆之安呜呜的哽咽声，阿娘走出房间之后，他就一直没睡着，听到阿娘要走，想冲出来不让她走，可只能控制自己。


    “叔叔……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白缨叹气，揉了揉他的头，语重心长：“瞎说什么呢，你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她可是为了你平安成长，连你爹都抛下的人，你是他的宝贝。”


    ————


    匆匆赶路，穆华坐马车来到一处河边渡口，一只商船等候多时。


    穆华走上船板，跟着接引的人走到船舱，抬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莫川坐在一侧的木椅上，看到穆华进来，起身迎上去，对着她轻轻一笑。


    穆华点头:“好久不见。”


    莫川:“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表妹了。”


    穆华勾起嘴角：“五年没见，我没想到表哥已经成了名震大凉的智谋军师了。”


    老友相见，明明什么都变了，却仿佛什么也没变，感慨万千。


    想当初穆华在南洲城准备离开，被四处追查的时候，还是莫川暗中帮她，替她安排的路线。


    五年前她问他为什么帮忙，他只说是因为当初早就答应她的承诺。


    商船平缓行驶，两人相视而坐。


    “其他人怎么样？”


    “秋思留在南洲城统兵镇守，念奴跟我跟随殿下去了关外。”


    穆华点头，之后犹豫许久，忍不住开口:“他还好吗？”


    莫川抿唇：“表面看起来是放下了。”


    穆华眼神一顿，心虚地不敢往下问，点头：“那就好……”


    莫川接着开口:“不过每次出征手上都系着一块淡蓝色的帕子，有一次掉在战场上，差点疯了。”


    穆华闻言眼睫毛一颤，深深低着头，不敢应答。


    从始至终，她对阿缘都是有所亏欠。


    莫川见她不说话，沉吟片刻:“如今之安也这么大了，你是不是考虑回来了？”


    提到回来穆华眼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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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颤动，她已经没资格说这句话了。


    “他一直在等——”


    莫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资格说这样话。”


    既然选择了放手，便不会有万事周全。


    莫川顿住，穆华太过清醒聪明，也正是因为这份清醒的有些残忍。


    五年间，南境不稳，阿缘几次死里逃生，才终于站稳脚跟，她的离开确实没有成为他的软肋。


    可代价两个人过得一点也不好，痛不欲生。


    穆华嘴角扯过一丝苦笑:“他要成亲了吧。”


    莫川点头：“礼部尚书之女儿，陛下亲自下的诏书，殿下春朝节回京城的时候正式举办仪式。”


    穆华点头，长舒一口气：“挺好的。”


    莫川叹了口气，从身边拿出一个包裹，放到面前。


    “既然你想清楚了，你的身份是我从外面的找来的哑医，跟着一起去京城，为殿下治疗旧疾。”


    穆华点头:“多谢。”


    莫川摇头，眼神坚定看向穆华：“作为你的老友，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


    每次春朝时节，萧承都会奉诏回京城。


    平常莫川镇守南境，这次莫川跟他一起回去。


    此刻南境关外，兰城军营校场里，往来的人流，兵将巡逻井然有序，五年间南境这头猛虎已经被新主驯服。


    此刻穆华已经易容着装完毕，低头跟在莫川身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随后是铁甲的碰撞摩擦声。


    莫川停下脚步，让到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穆华挡在身后。


    只见，萧承坐在一头高头大马之上，一身厚重金铠戎装，身形修长挺拔，腰身劲瘦，背如玉松修竹，铠甲甲片相连，在阳光下泛起冷冽光泽。


    英武神朗的面容下，眉眼间比平常多了俊朗，冷峻狠戾与日俱增，周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黑眸如寒潭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翻身下马，校场中众人行礼。


    氛围肃穆威严，亲卫拥簇下萧承迈步走进营帐。


    片刻后，莫川带着穆华走进营帐，开口禀报：“殿下，治疗头疾的医者找来了。”


    楚王的身体情况非同小可，不能让别人随便知晓，只有几个身边亲近的人知晓。


    萧承抬眸，视线停留在莫川身后的身影，冷漠的目光仿佛在看不痛不痒的蝼蚁。


    “叫什么名字？”


    莫川开口解释：“此人没有名字，是个哑巴。”


    萧承冷笑，看着莫川:“能让你看中的哑医，什么来历？”


    莫川语气平淡:“此人之前曾在神医谷学习，后来犯了忌讳，被毒哑驱离，不过此人医术高超，其他身世属下已经查清。”


    萧承性格多疑阴鸷，凡是身边接触的人都要调查清楚，尤其是跟神医谷有关系的人，更恨的不得了。


    果不其然，提到神医谷萧承眼神一变，眼神冰冷:“神医谷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说着转身离开。


    穆华望着他的背影。


    发觉他比之前冷了好多，看起来威严挺拔的背影，却比之前削瘦了许多。